光头沉默地审视了她几秒，终于，侧身让开了通路。


    一台老旧得吱呀作响的升降平台缓缓下降，烬九独自站了上去。


    “出口左转，第一个路口右转老鬼古董店。”光头瓮声瓮气地甩下一句话。


    升降台呻吟着下沉，深入地下。周围的管壁逐渐被冰冷的、布满粗大电缆和混凝土的井壁所取代。


    上方的微光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从下方弥漫上来的，光怪陆离的霓虹和越来越清晰的喧嚣声浪。


    升降台猛地一顿，停了下来。


    地下黑市到了！


    巨大的的主管道向四周发散延伸，构成了这个黑市的主干道。管道壁上被凿开了无数大大小小的洞口，每个洞口都延伸出简陋的平台、上面搭建着各式各样的店铺甚至是由废弃集装箱和飞船残骸拼凑而成的活动屋。


    这里经营着各种非法服务：义体改造、武器改装、信息贩子、药剂师、伪造身份……甚至更加赤裸裸的情色交易。


    这气氛像极了第一世界热闹的集市。


    很快，有人注意到了她这个新面孔。


    一个瘦削的男人凑了过来，他眼窝深陷，手里举着一支注射器，里面装着一种散发着不祥荧光的诡异液体。


    “美女，新来的？来一支尝尝吗，保证让你上天堂……”他的声音邪魅而诱惑。


    看上去，那是一支毒品。


    烬九摆手拒绝，同时迅速拉低兜帽，将脸更深地藏进阴影里，转身快步向左走去。


    那男人还想阻拦，但她动作更快，身影迅速融入了涌动的人流。


    按照光头的指示，她左转后向前直走，喧闹声随着她的深入逐渐减弱。通道开始变得狭窄，两旁的店铺也不再是喧闹的酒吧或武器店，而是更加安静，也更令人不安的特殊店铺。


    售卖奇怪生物标本、不明化石、甚至是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器官摊位。


    路人变得稀少，目光却更加警惕和审视。


    终于，她来到了第一个路口。


    然后往右直走。


    这条通道异常安静，几乎看不到行人，尽头处一家店铺孤零零地开着，看上去没什么生意。


    烬九抬头看向那家招牌，一块陈旧褪色的红桃木，上面浅金色涂料写着--老鬼古董店。


    店门虚掩，里面透出昏黄而温暖的光线，与门外冰冷、混乱的黑市格格不入。


    她没有犹豫，推门而入。


    门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店铺前厅比想象中要小，但却异常整洁。四壁都是深色的木质书架和陈列柜，上面摆满了各种充满岁月痕迹的物件：锈蚀的怀表、褪色的油画、陶瓷人偶、造型奇特的金属仪器……


    看来店主是个古董收藏爱好家。


    “有人吗？”前厅空无一人，烬九提高声音询问。


    里屋厚重的深色布帘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一个约莫七八十岁的老人缓慢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件棕色灯芯绒马甲，里面是黑格子衬衫，齐肩的花白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打扮得像欧美电影里的西方老牛仔。他正低头用一块软布仔细擦拭着手里的老花镜。


    闻声抬起头，脸上皱纹深刻，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问：“要买什么？”


    看上去是个脾气有点古怪的老头。


    “你是黑猫的主人吗？”烬九直接道明来意。


    老鬼擦拭的动作骤然停顿，戴上眼镜，犀利的目光透过镜片仔细审视着她。


    对方的语气急切了几分：“在哪儿？”


    烬九将保险箱放在地上，随着一阵细微的运作声，保险箱结构扩展，变回了适合的大小。


    她正打开箱盖。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的瞬间，手中的触感不再是毛茸茸的活物，而是变成了人类肌肤特有的光滑与温热。


    那只黑猫变成了一个昏睡中的年轻女孩，看起来十八九岁的样子。


    猫不仅开口说话，还成精了？


    烬九诧异地打量着。


    女孩穿着一身黑色的紧身衣物，勾勒出纤细的身形，留着一头利落的黑色短发。


    精致的小翘鼻下均匀地呼吸着，是个典型的猫系女孩长相。


    “未来……”老鬼惊呼一声，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心痛和愤怒。他猛地看向烬九，语气陡然大变，质问：“你对她做了什么！”


    他将女孩小心翼翼抱出，平躺在沙发上。


    “她被液态金属捕杀，伤到了爪……伤到了手。”烬九保持着冷静，迅速解释：“是她让我带她回地下黑市的。”


    老鬼立刻检查未来的手臂，只见那原本白皙的皮肤，从手掌开始一直向上延伸到小臂，都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淤紫色，伤口有持续扩展的趋势。


    他脸色一转，立刻转身从柜台下翻出医用压脉带，手法极其熟练地紧紧捆扎在女孩的上臂，阻断了血液回流。


    又急匆匆地冲进了里屋，里面立刻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声响。


    片刻之后，他端着一个装满各种注射瓶和小器械的金属托盘出来了。


    他将几种冻干粉药剂与溶剂混合摇匀，然后用注射器精准地抽取了液体，排尽空气后，对准女孩手臂上方，沉稳地将药液推注了进去。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古董店老板能有的专业手法。


    过了一会儿，药效似乎开始发挥作用。未来苍白的脸颊逐渐恢复血色，嘴唇也变得红润起来。


    她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琥珀色的猫眼，烬九心底已经有了大概猜测。


    “未来，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老鬼俯下身，担忧地轻声问道，一改最初的冷漠姿态。


    未来双手撑着沙发，有些虚弱地坐起身。


    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一旁的烬九。


    “外公，”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我遇到了变异体，是她救了我。”她转向烬九，露出一个微笑：“谢谢！”


    “没关系，”烬九点了点头，并没有提变异猫的事件，以免暴露自己的身份。


    军人出现在黑市，那估计得横着出去。


    她走到旁边的古董陈列架前，随便逛了逛。


    老鬼开口：“丫头，你看上我这里什么东西，尽管开口，老头子送你，就当救未来的报酬。”


    这家古董店陈设了瓷器，瓦窑，一些年代非常久远的文物，然而，就在这些古旧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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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物中间，一件极不协调的东西抓住了烬九的目光。


    那是一个小型读卡器。


    而且比第一世界的机械硬盘更古老，在第二世界至少也是千年前的产物。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触碰那个读卡器。


    “等等！”老鬼突然出声，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他快步走过来，挡在了那个陈列柜前，脸上的感激神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紧张的神色。


    似乎这个东西对他很重要。


    “丫头，这店里的东西除了这个，我都可以送你。”


    烬九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不自然，不动声色收回手，故作轻松道：“我就好奇，随便看看。”


    她突然想起了家里的机械硬盘，又试探性问：“这东西……看着太古老了，现在还能读取内容吗？”


    “这东西早就淘汰掉了，读不了，”老鬼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了她的目光，：“这就是我一个老朋友送的，送的东西不方便转手，实在对不住。”


    未来琥珀色猫眼眨了眨，看看外公，又看看烬九，立刻打着圆场：“哎呀，外公，那个破读卡器又老又旧，除了占地方什么都干不了，您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她接着又说：“恩人姐姐，别在意，我外公就这脾气，对老物件看的比命还重。”


    老鬼张了张嘴，想反驳，但看在外孙女撒娇的眼神，最终还是憋了回去，小声嘟囔着：“你这丫头，是不是又偷偷跑去废码场那边野了？跟你说了多少次那边危险，你怎么就是不听话。”


    未来不服，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虽然我是一只猫，但其实我更像一头猎豹，不跑一跑消耗精力，晚上会憋得睡不着觉的。”转头她又起身亲昵地拉住烬九胳膊往沙发上一坐。


    “姐姐，我叫金未来，这是我外公，大伙都叫他老鬼。”未来双手自然环着烬九的胳膊，几乎跟她贴在了一起，语气欢快道：“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


    “烬九。”面对陌生人过于亲密的举动，烬九身体微微一顿，显然有些局促，但却并没产生排斥感。


    “烬九……，”未来轻声念了一遍名字，眼睛一亮：“那我以后叫你九九好不好？”


    “九……九？”


    这两个叠字莫名扎在烬九某个奇怪的笑点上。九九？舅舅？这谐音让她感觉自己瞬间长了一辈。


    但她的视线刚好对上未来那一脸期待的模样，拒绝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舅舅”就舅舅吧，反正我也不吃亏。


    旁的老鬼见状，用力咳嗽了一声，语气带着点责备，但更多是无奈：“没大没小的，要叫人家姐姐。”


    未来并不服气，还小声嘟囔了一句：“可是九九就是很好听嘛……


    烬九嘴角向上一扯，那弧度几乎看不出是在笑，更像是认命似的点了点头：“挺好的。”


    ……


    在老鬼店里用过晚饭后，未来便迫不及待地拉上烬九在黑市里闲逛。


    她们离开古董店所在的僻静通道，往外围主干道走，周遭的空气便愈发黏稠喧嚣。


    路上充斥着浑浊的人声、刺耳的机械噪音。


    然而，痛苦的呻吟声从一个义体改造室传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