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逃开的黑猫已经变成一只小猫，此刻竟去而复返。它站在不远处的灌木后，琥珀色的眼瞳在昏暗光线下闪烁，迟疑着不敢上前。


    风从烬九耳边呼呼而过，卷着几道沉闷的雷声，天上下起了小雨。


    烬九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人只有足够冷静，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


    她伸出带着绝缘手套的掌心，接住冰冷的雨水，一个念头悄然闪过。


    “小咪，”她转向那只警惕的黑猫，尝试着沟通，“你能听懂我说话，对吗？”


    这话对人类而言感觉像在骂人，但对上那只猫过于拟人化的冷静眼神，却显得合理起来。


    黑猫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带我去那边的工业废弃区”，烬九伸手指向目的地的方向。


    黑猫仿佛听懂了指令，它低伏身体，原本瘦小的躯体竟再次开始膨胀，拉伸骨骼发出细微的咯吱声，肌肉猛涨，转瞬间又化为了那只巨猫形态。


    它柔顺的黑色皮毛在雨中闪烁着水光，受伤的前爪微微悬着，却依旧稳固。


    烬九翻身跃上猫背，抓紧它颈部的皮毛。巨猫发出一声低吼，四肢发力，迎着风雨奔向目的地。


    恒定保险箱里，那团液态金属变得愈发狂躁，疯狂地撞击着内壁，发出沉闷而连续的“咚咚”声。


    绝缘手套隔绝了大部分冲击力，但那份强大的撞击依旧震得她手臂发麻。若没有绝缘手套保护，估计这个时候她的掌心早已经被撞烂了。


    天空仿佛也感应到了她的意图，乌云压的极低，沉甸甸的似乎触手可及。


    远处，一片广阔的被彻底遗弃的工业废墟轮廓逐渐清晰。那里的地面如同火山灰般的黑色软泥，四处可见被腐蚀的骨架残骸和变形垃圾。


    仔细一闻，空气中的化学咸腥味越来越刺鼻，黄色的雨幕也变得更加密集。


    巨猫猛地刹住脚步，喉间发出不安的低呜。


    就是这里！


    烬九毫不迟疑地跃下猫背，从保险箱里一点点揪出液态金属。


    用尽全身力气，将其狠狠抛向那片被黄雨笼罩的死亡区域。


    二者接触的瞬间，嗤嗤作响。


    金属液态意识到危险，迅速往回移动，瞬间却被雨幕重重砸下。


    落在它身上的浑浊雨水，产生了惊人的化学反应！


    液态金属再次长出疱疹，每一次破裂都带着一股黄色的腐蚀烟雾，就像烈火被雨水浇灭。它没有长出新的光滑液态，表面瞬间变得沸腾翻滚，在雨水的冲刷下不断崩溃、融化。


    那不是普通的雨，而是只有化工厂边缘交界处才有的现象级酸雨。


    酸雨无差别的攻击着它的每一缕“皮肤”，体积也随着肉眼不断缩小、消融。


    液态金属死亡了。


    雨势渐停，烬九走上前，仔细检查地上那滩焦黑的、不再动弹的残余物。要确保万无一失，必须进行最后的熵尸数据消除。


    她启动微脑，再次动用“分子异构转化舱”的功能，绿色光束笼罩了那滩残骸。


    【正在识别中……反推数据……】


    【获取液态金属信息素：液态金属--可随意变换形态】


    【恭喜用户，已成功获取液态金属信息素--液态金属】


    【正在执行存入数据文档功能……】


    她长吁一口气，转过身，却猛地发现那只巨猫侧躺在地上，身体已经恢复成了普通黑猫的大小，看上去虚弱不堪。


    它的爪子本就已经受伤，又拼命奔跑，浑浊的泥水和暗红的血迹混在一起，导致伤口二次撕裂和感染。


    但烬九不懂得怎么给猫咪治疗，在这资源匮乏的蚁穴城，也根本不存在宠物医院这种地方。


    她蹲在旁边，正准备检查它爪子上的伤势。


    就在她的手指即将触碰时，一个极其虚弱的声音凭空响起。


    “可以……送我回……地下黑市吗？”


    烬九的动作瞬间僵住，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地上那只奄奄一息的黑猫。


    猫……说话了？


    黑猫艰难地仰头看了她一眼，又无力地垂了下去。那双明亮的琥珀色眼瞳里，没有了寻常动物的恐惧，而转化为一种拟人化的冷静。


    地下黑市，光听名字就充满了危险性。


    上次的变异章鱼就是出自于那个地方，这并不是她一个普通人去的地方。


    见烬九没反应，黑猫试图舔舐被液态侵蚀的地方，但似乎牵扯到了伤口，身体抽搐了一下。


    竟直接昏厥过去了……


    这下由不得烬九多想，她迅速将失去意识的小黑猫放回恒定保险箱，她现在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地下黑市，到底在哪儿？


    ……


    夜幕缓缓降临，蚁穴城错综复杂的巷道被黑暗笼罩。


    蛇哥带着几个手下，再次晃悠到了那条他们熟悉的巷口，准备物色合适的“小羊”。


    一行人大摇大摆的走着，开始预测今晚的收获。


    距离巷口还有几米时，所有人像是同时被按下了暂停键，脸上的嚣张瞬间凝固。


    巷口那盏接触不良的晦暗路灯下，一个身影正慵懒地倚靠在光影斑驳的墙壁上。她单脚曲起，鞋底抵着墙面，双手环抱，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面目。


    但那身形轮廓，尤其是领头的蛇哥，几乎是本能地后退了半步。


    这就是上次暴打他们的女煞星。


    巷子死寂一片，只传来枝头几声鸟叫声。


    烬九没说话，只是高高抬起下巴，帽檐下的目光以一种高傲的姿态俯视他们，目光却不带任何情绪。


    他们清晰记得上次这个女人也是用这种平静的眼神看着他们，然后下一秒就被捏碎锁骨，一拳嵌入墙体。


    脑海里回荡着女人那恐怖的声音，“还玩吗？”


    蛇哥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地朝小弟们摆手，其他人也几乎同时转身要逃。


    “喂！”


    烬九终于动了，她放下墙面上的脚，向前迈了一步。


    仅仅一步。


    对面五六个人齐刷刷定在原地，彷佛腿上被灌了了铅，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你们知道地下黑市在哪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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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想干什么！”蛇哥强装镇定，声音却不由自主发颤，“上……上次的帐还没算呢，别以为我们怕……”


    “怕了你！”


    “哦？”她慢慢踱步过来，声音不高，却带着无形的压力，“你要怎么算账？”


    她就站在蛇哥身后，冷不防朝着他还未痊愈的后脑勺吹了口冷气。


    就像被导电一般，蛇哥一整个哆嗦，似乎那股冷气传遍全身，他瞬间就怂了：“你……你还要我们做什么……”


    他的语气软了下来，似乎带着些无奈。


    “带路。”烬九言简意赅，冰冷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去地下黑市。”


    几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地下黑市？”


    “那地方可不是随便就能进的，擅自带生面孔去，我们也会有麻烦的。”蛇哥补充道。


    阿酷也硬着头皮说：“没错，那里规矩严得很！”


    “不是生面孔，”烬九面不改色地扯谎，“我答应那里的人，要去送一样东西。”


    另一个胆子稍大点的混混开口：“那……那你怎么保证我们的安全？”


    “安全？”


    烬九的视线缓缓移到那个混混脸上，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你们每晚蹲在这里，手里沾了多少无辜人的血？吃着人血馒头，跟我提安全？”


    她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变得更具压迫感。


    “你们……配吗？”


    那混混的脸唰一下变得惨白，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后面所有的话都噎了回去，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走前面，”烬九不再废话，淡淡的吩咐，“到了地方，你们自行离开就行。”


    平日里在蚁穴城横行霸道的恶棍们，此刻像一群受了惊的鹌鹑，哆哆嗦嗦地在前带路，甚至都不敢回头看上一眼。


    跟随着他们，烬九穿过越来越偏僻的巷道，最终来到一片被茂密的灌木丛遮挡的废墟后面。


    拨开层层障碍，一个毫不起眼，散发着浓烈恶臭的大型排水管道出现在眼前。管道内壁覆盖着粘滑的苔藓和不明污渍，脚下是深浅不一的污水，每走一步都需格外小心。


    进入管道直行了一段，蛇哥在湿滑的管道壁上看似随意地敲击了一长两短三个节奏。


    片刻寂静后，一个嘶哑低沉的声音从管道深处传来，带着回音。


    “天外有天”。


    里面有人在对暗语。


    蛇哥小声在外接上下一句：“人外有人。”


    随后，原本严丝合缝的管道壁，竟然缓缓滑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新管道入口。


    一个身材彪悍留着光头的男人堵在门口，他的脖子上嵌着粗劣数据接口，目光正冷漠的扫视众人，最后落在烬九身上，不禁皱起眉头来。


    “蛇老六，规矩给忘了？生面孔不一律不准进，你是嫌命太长是吧！”他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


    蛇哥到了黑市就怂的不行，正不知如何解释。烬九上前一步，主动拉开了兜帽，露出了清晰的面容，以示坦诚。


    “我是来给黑猫主人送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