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 24 章

作品:《雀上云枝

    勇毅侯府,主院后堂。


    谢花儿不在,临时被派遣服侍江昱的小厮,冷汗淋漓地禀报了消息,清平长公主手中佛珠倏地收紧,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


    老嬷嬷连忙上前扶住,担忧道:“长公主先别急,可能是世子又偷跑出去玩了。”又对小厮怒喊,“还不快派人去找!”


    清平长公主手撑香案,站了起来,道:“给我更衣,我要去宫里。”


    老嬷嬷大吃一惊:“长公主,或许可以再等等。”


    “快!”清平长公主喝声道。


    一声令下,老嬷嬷不敢违逆,连忙吩咐侍女前来更衣。


    -


    江昱有一个噩梦。


    八岁那年,在宫墙角落,一处幽暗逼仄的偏殿,他被人掳到那里,长相丑陋的老太监朴石进,腰背佝偻,一步步向他逼近。


    望着那阴鸷的眼神,他感受着从未有的害怕,他拼命厮打,却怎么也挣脱不了枯瘦的手指,周围充满了腐朽霉烂的气息,甚至屋外还有尖利刺耳的笑声,时隔多年,都在每个夜晚回荡。


    他努力试过很多办法,退缩或者面对,却怎么也走不出这个噩梦,后来,他接受了,他接受自己终身都要忍受这样的噩梦。


    不过是个蝼蚁,他告诉自己。


    若是蝼蚁再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定亲自手刃蝼蚁,即便这个噩梦不会随之消失,也必当亲自斩杀他一次。


    直至这一刻,他灵台乍现,忽然就觉得,这个噩梦不会再有了。


    商凝语目光锁在朴石进身上,面上是江昱从未在一位女娘身上见过的严肃,她认真地问道:“你是个阉人吧?”


    朴石进身体受挫,转过身来,见是个陌生的小女娘,咧开嘴轻笑。


    怪异地笑声在室内传荡,在屋脊上盘旋须臾才散去,商凝语却盯着他,不惊不惧。


    “哪来的小女娘,长得还怪标致的。”朴石进后退两步,勾着腰,将肩上的箭矢拔出,见是一根细长的竹签,不屑一笑,将竹签扔掉。


    “看来是了。”商凝语目光微松,却又浮上一丝疑惑,问:“你是因为自身不足,所以才狭隘浅薄,做非人做的事吗?”


    实在是她言语过于认真,叫人竟听不出异味,江昱纳罕,一时不知她是讥讽,还是真的有此一惑。


    朴石进面色却阴狠下来。


    “别动。”商凝语警惕抬手,蓄势待发,道:“小心我射穿你的眼睛。”


    朴石进扫了一眼她的箭弩,驽身弯曲却稳如磐石,从方才那一箭可以看出,这个小小的弩箭,力量不容小觑。


    商凝语认真道:“你便是个阉人,也不应该自甘堕落,以毁人自娱。”


    言语口气,没有一丝嘲讽,倒真的像见到一个失足的孩子,对他谆谆教诲。


    她看了眼江昱,见江昱除了虚弱外,没有其他受伤的地方,继续道:“青史昭昭,宦官多如牛毛,但贤愚忠奸,判若云泥。”


    “昔日赵奴,祸害无辜,残害忠良,以至于身死族灭,遗臭万年。”


    “宦官之中,亦有蔡侯精益求精,破茧造纸,化繁为简,为万民造福,立下千秋伟业,名垂青史。你虽先天不足,但也应该明辨是非,沉湎私欲,只会让你积恶余殃,如蝇逐臭,你这一生岂非白来这世间一遭?”


    江昱错愕,怔怔地看着她。


    朴石进戾气陡生,爆喝:“住嘴,你个黄毛丫头,也敢来说教。”


    边说,边伸手去抓她。


    商凝语虽说教,却也只是抱着一丝侥幸,或者说,她只是不服,想再试探一次人性。


    此刻心中有了结果,她也不再迟疑,拨动机关发出一箭,朴石进堪堪避过,回过头,忌惮地盯着她。


    商凝语手稳稳地捏着箭弩,道:“前路未卜,回头是岸,你现在离开,我可以当作没见过你,否则,我不会再手软。”


    朴石进哪里会听,瞄准了时机往前一扑。


    他算准了小女娘会害怕到手软,但没料到对面非寻常闺阁女子,商凝语不再迟疑,下了狠手,往他面门连发三箭,边动手边后退,身手敏捷地围着长案转圈。


    “啊——”朴石进躲过两支射向咽喉的箭,却没想到她最终瞄准的是眼睛,捂住眼睛,摔倒在地,却仍不甘心,用另一只眼睛瞪着商凝语,鲜血顺着他骷髅般地指缝往下流。


    商凝语环顾四周,见没有称手的武器,抬起圆凳,走到他身后,用力砸下去。


    却没想到朴石进被激出凶性,单眼赤红,一手挥开圆凳,干瘦的身躯忽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商凝语掌心发麻,被他一把掐住脖子摁在墙上。


    咽喉被扼的一瞬,她心中警铃大作,拔出发间银簪,奋力扎进阉人手腕,与此同时,一条圆凳重重地击在阉人头颅,只见他左右晃了晃,松了手。


    商凝语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圆凳,重重地补了一击,朴石进这才訇然倒下。


    她穿着宽袖学士服,外披霞色斗篷,明明是厚重的衣裳,一举一动,却透着干脆,让人想起,在马球场上,她策马奔腾,没有一丝累赘的样子。


    商凝语看了一眼地上,确定人确实晕了过去,才扔了圆瞪,拍了拍手,掀眸去看江昱。


    他似乎被吓着了,喘着气,整个人在傻笑,她上前,犹豫了片刻,弯腰架起他的胳膊,将他放回逍遥榻上。


    江昱低头,望着咫尺之遥的女娘,睫毛缱绻,鼻尖通红,小巧的耳珠因畏寒而皲裂,身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梅香,似有若无地传来。


    明明是和其他女娘一样,有着娇嫩柔弱的外貌。


    但又似乎,和她们完全不一样。


    “你怎么样?”商凝语忐忑,关心地问道。


    冰天雪地,幸亏她偷偷溜进书楼之前,先围着书楼查看了一圈,发现后屋有四排脚印,两排前往的脚印很深,离去的脚印较浅,她心生疑惑,没敢贸然上楼。


    到了前门,发现又有一条脚印由远及近,却没有离去的迹象,她方猜测楼上藏了一人,不料小心翼翼地上楼就听到这么一段令人恶心的话。


    岭南于京城而言,相距甚远,王法教化如风中游丝,吹不到穷乡僻壤,乡民们闭塞蒙昧,所思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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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只有眼前一寸地利害得失,诸如此类的魑魅魍魉,并不少见。


    她曾见过阿爹公堂断案,一女共事二夫,父/淫/女,母卖女,乡绅道貌岸然,背地里与寡妇男盗女娼,兄弟阋墙,村妇长舌如刀,对这种伤风败俗、草菅人命的腌臜事,早死司空见惯。


    太监强人这事却是闻所未闻,但基于本身缺失,她觉得阿爹说得对,伤者自苦,还可以教化一番。


    谁料到,此人冥顽不灵,显然恶性已经浸入骨髓,没法改了。


    此刻她想着,要是这位世子没事了,能不能看在她救过他一命的份上,既往不咎?


    以后,她保证井水不犯河水,和他保持两丈距离。


    “我没事。”难得的,他说了句温和的话,商凝语心头一松,觉得今日事情应该还算有惊无险。


    江昱面色平静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垂眸,掩下眼底闪过的一丝暖意。


    “扶我过去。”再抬头,他眼中冷若寒霜。


    商凝语不明所以,但也觉得此刻要顺着他点意,搀扶着他,走到老太监身边。


    她看着他捡起地上箭矢,仔细端详。


    箭杆青翠,纤细如针的箭头还染着白絮。


    显然是才削过的。


    江昱掀眸看了过来,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商凝语眨眨眼,心开始扑通扑通地跳。


    蓦地,他眼神一厉,手起箭落,商凝语浑身一个激灵,尚未反应过来,就听“噗”地一声竹尖扎破血肉,眼前一片鲜红喷涌。


    她愣愣地低头,看着鲜血在地上溅出一条狭长的红线,脑中一片空白。


    她虽然厌恶这样的人,但是还从未见过杀人,连刑场都没去过。


    虽然,她曾听商父下令,将极恶之人斩首示众。


    江昱怀疑她吓傻了,撑着她的肩膀起身,却叫她一个腿软,若非他及时撑住,两人就要跌到一起去。


    他扯了嘴角,带着她踉跄地往楼道口走去,一边道:“他是太子派来杀我的,我若不杀他,太子也会利用今天的事毁了我。”


    他目光注视前方,眼角却注意着身下人,并道:“谢谢你救了我,要是被太子抓住,你放心,我一定保你一命。”


    商凝语怔愣抬头,望着他好久才消化这段话的内容,一个不察,结结实实地跌了一跤,幸好,她及时扶住了栏杆,才没导致二人一同滚下楼梯去。


    江昱则一头撞向横栏,但他却一点没顾及,握拳抵在嘴边,笑得整个人都颤动起来。


    商凝语不理他,回神后连忙跑回去,将掉落在地上的箭矢全部捡起来,看着插在朴石进脖子上的长竹,她目光发狠,用力一拔,鲜血溅了她一脸。


    她胡乱地擦拭干净,又拔出阉人手上的银簪,而后跑回楼道,架起他的胳膊,拖着人往下走。


    倒霉催地,门外积雪未融,就是逃,也会留下脚印,仿佛看到她的郁闷,江昱这次好心地道:“千万不要往你来的路走,会被抓住的。”


    商凝语没有领悟到他话中的意思,循着后门往另一条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