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昭的脑子总是不由自主地复盘那日与顾慕青亲近的场景，那天虽然是他脑热，但三娘没有拒绝他，说明对他也是不讨厌，更或者是喜欢的，可他现在还是以凌小石的身份与她来往，这样下去终究是不行的。


    他想他应该拿出诚意，与三娘坦诚相待，或许他应该告诉三娘他的真实身份，将她带到凌府，介绍给爹娘。


    中午凌云昭捏着挂在腰间，顾慕青亲手雕的那枚木鸟，憋了半天，终于鼓足勇气道：


    “三娘，有件事我要告诉你，对不起，我……我骗了你。”


    “哦，你骗我什么了？”


    顾慕青正在打包草药，听他这样说，不以为意抬眸看他一眼，见他犹犹豫豫的模样又觉得十分好笑，她不认为凌小石会骗她什么，大抵只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事。


    “其实我，我不叫凌小石，我叫凌云昭。”


    闻言顾慕青系着绳结的手顿时僵住了，半晌才继续动作，


    “凌云昭，凌将军？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她没继续说下去，也没再说别的话，气氛突然就冷了。


    她脸上漠然的表情看得凌云昭战战兢兢，


    “三娘，你觉得我怎么样？”


    “将军，蛮好的，嗯，保家卫国。”


    她言辞客套，眼中赫然带上了疏离之色，眨眼间似乎已经下定什么决心。


    “三娘。”


    凌云昭想去握她的手，被她不动声色地躲开了。


    凌云昭不明所以，只一股酸意顿时涌上鼻尖，他心头一片期待被打碎，眼尾瞬间失意地耷拉了下来，


    “三娘是不是，不喜欢我将军的身份？”


    “那倒不是，只是将军不在军营，却跟我一个医女挤在这破屋子里，似乎有些奇怪。”


    “你救了我性命！”


    “我本就是医者，救人是我的职责所在，将军不必挂念在心。”


    “三娘！”


    顾慕青突然抬起头，客气笑道：“我这小草房怎么容得下将军，将军还是快些下山吧。”


    凌云昭知道，她这是在下逐客令。


    不该说的，他不该说的……


    他心里万般懊悔，但话已经说出口，再收不回来了。


    自从坦白了身份，顾慕青就不怎么搭理他了，别人眼里的名利荣华，在她看来一文不值，甚至避之不及。


    她不与他来往，也不与他说话，凌云昭到昙花村来见她，她也总是一副很忙的样子，避他如避瘟神。


    因为顾慕青冷淡的态度，凌云昭这段日子不敢再频繁叨扰她，只能在几个兄弟面前喝酒发发牢骚，语气哀怨：


    “她不见我，不理睬我，我觉得她好像不喜欢我，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我们将军这么英俊英武怎么会有姑娘不喜欢呢？”


    “是啊，活久见啊！”


    “将军，在男女之情这方面你要强硬一点，姑娘都喜欢强硬的男人。”


    “真的？”凌云昭缓慢地眨了下眼。


    “你就摁住她，说老子喜欢你，做老子的女人，然后把她扛回去，一不做二不休快刀斩乱麻！”


    “这、真能让三娘喜欢？我怎么觉得，不太靠谱呢……”


    那出馊主意的人嘻嘻哈哈，一边吃酒一边继续跟人胡乱掰扯。


    “……”


    这几日京城热闹非常，因邻国南延公主来了皇城，宫中设宴款待，晚宴上凌云昭没怎么吃食，一直心不在焉。


    他还在发愁要怎么缓和他跟顾慕青的关系，他妹妹凌云薇一边嗑瓜子一边说：


    “哥，听说公主看上你了，不日皇上就会赐婚让你娶她了。”


    “哥，我知道你一定不愿意，换成我也不愿意，我可不想让别人左右我的婚事！”


    “哥？哥？”


    凌云昭恍恍惚惚转头看她：“嗯？怎么了？”


    “哥你最近怎么回事，魂不守舍的？”


    坐得四仰八叉的凌云薇忽然被人敲了下后脑，敲她的人正是凌老夫人，她看着这样的女儿，十分恨铁不成钢，


    “云薇，姑娘家举止要端庄得体，不要总是一副放荡不羁的样子。”


    晚宴上宾客众多，而且大多身份尊贵，这样的场合说不定能遇上合眼缘的亲家，她便想凌云薇能给可能是未来亲家的人家留个好印象。


    凌云薇知道她娘心里兜着什么葫芦，只道：“娘，我是女将军，跟寻常贤良淑德的女子不一样，我知道您想把我嫁出去，但我是不会出嫁的，我最多找一个喜欢的男人带回凌家。”


    “你！”凌老夫人拿她没辙，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又转头对凌云昭道：


    “云昭，你爹找你，他在后院等你，你去吧。”


    凌云昭起身便去了，这一去却得知了皇帝要将公主赐婚于他的消息。


    “爹，我不喜欢她，我为什么要跟一个不喜欢的人成婚？”


    凌老将军厉声道：“什么喜不喜欢！那可是公主，何况你们两人从小交好，青梅竹马，这不是天大的好事，你激动什么？！”


    他与南延公主从小结识，是儿时的玩伴，甚至两家玩笑定了娃娃亲，是凌云昭咬着糖葫芦说以后要娶公主为妻的。


    但儿时种种凌云昭如今根本记不得了。


    小时候的事情他早都忘记了，那时候的许诺又能算什么？


    然而皇上赐婚，他岂能拒绝？


    他拒绝的理由又能是什么？


    心中结郁，晚上凌云昭喝得大醉，半夜翻出凌府，爬上了九遥山。


    顾慕青已经吹灯睡了，外面却突然响起了敲门声，那声音又重又急，草屋本就简陋，对方像恨不得将她房子掀了。


    她披上外衣打开房门，见凌云昭只穿着单衣立于门外，


    “凌、凌将军，大半夜的，你怎么……”


    一席晚风吹过，她随即闻到了他身上浓重的酒气。


    “你喝了酒？”


    “三娘，你终于肯见我啦！”


    他话音含糊，脚步不稳，想来是喝醉了，顾慕青不免疑惑，他醉成这样是怎么爬上九遥山，找到她这草屋的？


    凌云昭进了屋，火烛照亮他的脸和身子，顾慕青才看见他身上全是泥，看来在山间不知道摔了多少跤。


    “你先坐，我去给你倒杯水。”


    顾慕青将他扔在屋内，径自去了厨房，正往碗里倒水，忽然有人从后面抱住她，两具身子一撞，壶里的水尽数撒到手上，幸好只是温水。


    凌云昭沾着酒气的粘腻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唔，三娘，我想你啦，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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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凌府过得一点也不好，你一个人在九遥山，比跟我在一起要快活吗？”


    顾慕青觉得他已经醉得开始胡言乱语，狠心将他推开他。


    然而凌云昭又毫不气馁再次黏了上来了，这次推开他后顾慕青终于打算将事情摊开了与他说清：


    “凌将军，你人很好，我也明白你对我的心意，但我不想跟朝廷里的人扯上关系。”


    “为什么？为什么啊？就因为我将军的身份吗？你不喜欢……不喜欢的话那我不当将军了！”


    “你别胡说！”顾慕青眉头一蹙就将他往门口赶。


    “三娘，你别丢下我！当初救我的是你，将我带上山的也是你，……我喜欢的人是你！”


    “三娘，你跟我走吧，三娘，我会对你好的！”


    “你不跟我走，我就得娶公主，皇上要将公主赐婚给我。”


    顾慕青终于眉心一动，内心却也并无太大波动，这根本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凌云昭被她赶出了门，他蹲在门口不肯离开，用力抱住双腿，一副委屈又可怜的模样，声音呜呜咽咽：“三娘，我好难受，好难受……”


    顾慕青本已经扭头要走了，到底还是不忍心，毕竟天色已经很晚，总不能让凌云昭露宿山间，便又折返回来将他扶上了草床，


    她安置好凌云昭，本想铺一些草堆在旁边睡下，躺在床上的凌云昭这时突然睁开眼，按住她的肩膀，宽阔的身体一翻，将她整个压在自己身下，嘴里喃喃念道：


    “三娘，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凌云昭一把扯干净了自己的外衣，随手扔在地上。


    被他完全压制，力量悬殊，顾慕青心中刹时惊异起来：“凌小石，你做什么！”


    “凌……”


    话音没落，她的唇便被死死堵住了，凌云昭的手过来扒她的衣领，三两下就将布衣扯成了碎片。


    凌云昭清醒时还算是文质彬彬的一个人，喝了酒，到底带上了将军的血性，力气又奇大，顾慕青的反抗在他面前棉花一般的无力。


    顾慕青在他身下挣扎，她从没有被强迫做过什么事，然而绝对力量的压制令她根本无法挣脱，


    凌云昭迫着她，任她怎么抓挠捶打也无济于事，好像什么都不能阻止他一样。


    撕裂般的疼痛令顾慕青的大脑一片空茫，她的指甲掐进凌云昭的后背，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


    第二日醒来，凌云昭发现自己不着寸缕躺在屋外的泥地上，衣服裤子揉成一团胡乱扔在身体上，他先是惊异自己竟然睡在三娘的草屋前，而后昨夜的场景便一窝蜂涌入脑中。


    想起来昨夜他都做了什么荒唐的事，万般后悔都不能形容他此时的心情，只恨不能将昨晚那个自己乱刀砍死。


    他慌忙穿上衣服，着急地敲着房门，


    “三娘！三娘！你开门听我解释，我……我昨天喝多了，我不是有意那样对你，我……”


    “滚！”


    里面只传来顾慕青暴怒的声音。


    他敲了一早上门，甚至被村里前来看病的人围观，顾慕青也自始至终没有将门扉打开过。


    他知道三娘绝无可能轻易原谅他，大概也不想见到他，他自知有错，也没脸死缠烂打，只能失魂落魄离开了昙花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