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弱青年把包裹抱得紧紧的，左右看看，巷子里一个人都没有。这时候上班的人都没下班，在家的人都是老弱妇幼，听说有小偷非但不敢出来帮忙抓，还把家门锁得好好的，不敢出来。瘦弱青年想跑也不敢，眼前这个人，比刚才那个强盗还高壮。


    “你被抢了为什么不报公安？你不告诉我，我就拉你去公安局了。”周长泓说。


    “别！”瘦弱青年忙出声，“是收录机和磁带。”


    “收录机？”周长泓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长得和收音机差不多那个？”


    “嗯……”瘦弱青年说，“是听歌的。”


    “那么小？怎么听？和收音机一样吗？好听吗？”周长泓是真的好奇。


    瘦弱青年可怜巴巴地说：“好，好听，磁带放进去，电池放进去就能听了。”


    “你放给我听听吧。”周长泓说。


    瘦弱青年从包裹里把收录机拿出来，先把声音调小，然后按下开关键，音乐从小小的机器里流淌出来，还是一首外国歌曲。


    周长泓看清那单放机上的字，也是外国字。


    “所以，这东西是从外面进来的？”周长泓小声说。


    事已至此，瘦弱青年也不瞒着了，点了点头。


    “这个多少钱啊？”周长泓问。


    “挺，挺贵的。”瘦弱青年见周长泓的穿着，觉得他肯定买不起。


    “我就问问，你告诉我呗，我叫周长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吴浩然，这个要好几百块呢。”吴浩然小声说，其实将近一千块了，他不敢多说，怕这个见义勇为的人也起歹念要偷抢他。


    “这么贵啊？”周长泓看着吴浩然手上的收录机，忽地想起他大哥，他大哥一条命大概也换不回这么个小小的东西。这世界上还是有富人，可以买这么贵的东西听音乐。


    吴浩然见周长泓盯着他手上的东西，怕他真起歹念，吓得往后退两步，把收录机也给关了。


    音乐声戛然而止，周长泓的思绪也被拉回。


    “你怎么拿着这么贵的东西在外面走，快回去吧。”周长泓说，“要我送你吗？”


    吴浩然松了口气说：“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周长泓也没有坚持送他，别到时候人家以为自己也想偷东西。


    吴浩然走了几步，刚拐了个弯就又抱着东西折返回来了。


    “还是请你送我回去吧！”吴浩然说。


    “怎么了？还有人盯着你啊？”周长泓都已经准备离开这，继续去找摆摊的小青年了。


    “我也不知道，那边有几个人，我有点怕。”吴浩然说。


    周长泓是个乐于助人的好青年，说：“好吧，我送你，你家在哪儿？”


    “朝阳路后面。”吴浩然说。


    “那不远，走吧。”周长泓点点头说。


    吴浩然走到周长潇身边，感觉很有安全感。


    “你这个东西没过明路？所以不敢报公安？”周长泓问。


    “嗯……一部分原因吧。”吴浩然说。


    “怎么被人盯上的？你不报案，他们万一一直盯着你怎么办？”周长泓说。


    “我也不知道，我刚拿到手，可能中间走漏风声了。”吴浩然说。


    周长泓想，这小县城也是有能人，外面的东西也弄得进来，他心念一动，问道：“他那里还有什么东西可以买啊？”


    “挺多的。”吴浩然说，“不过他不接不认识的人。”


    “都有什么啊？”周长泓继续追问。


    吴浩然说：“你想买什么啊？你今天帮了我，我可以帮你带买。”


    周长泓哪有什么想买的，他就是想找赚钱的门路。本来他想着从那个小贩那下手，搞点货来分销，现在他觉得，好像有更好的门路了。


    反正他就是到处乱碰，全看运气，碰得上就是撞大运，碰不上就拉倒。


    周长泓不知怎么，想起他送给沈淑仪，她一次都没别过的发夹，就说：“我想买个漂亮的发夹。”


    吴浩然转头看看他：“你要送给对象啊？”


    周长泓脸腾得一下红了，浑身热血上涌，硬着头皮回了一个：“嗯……”


    吴浩然见他脸一下子红了，笑笑说：“没想到你还是个痴情种子。”


    周长泓恼羞成怒：“废什么话，你就说有没有吧！”


    “有，我姐姐之前在他那买过，很漂亮，还有发箍、胸针、耳坠、项链什么都有。”吴浩然说，“你想要什么样的，我帮你买。”


    “你带我去，我要自己挑。”周长泓说。


    “那估计要等几天。”吴浩然说，“我今天从他那出来不久就被抢了，得叫他把这事先摆平。”


    周长泓说：“那我下次再来找你。”


    “行吧。”吴浩然见周长泓不像坏人，应了下来。


    周长泓把吴浩然送到家门口，吴浩然请他进去坐，周长泓婉拒了，刚认识就进人家里，不太好，他看得出，吴浩然也就是客气一声。


    吴浩然见周长泓不跟自己进家，心里还松了口气，两人约了一个星期后见面，互相道了谢后，周长泓离开了。


    周长泓离开后，在县城转悠一圈，见没人跟着自己才去找自己的熟人，等他的拖拉机回家。


    周长泓到家后，月亮已经升起来了，一家人早就吃过晚饭，陶桂香发狠，叫孙巧梅不准给他留晚饭。


    “你还知道回来！”陶桂香气道。


    “嘿嘿，怎么不知道。”周长泓提着几个芝麻烧饼，问，“你们吃过了吗，我买了饼。”


    “我要吃！”周长潇举手。


    “吃吃吃！就知道吃，一出去就花钱！我看你把那几个花光了，还有没有！你看我以后有没有一角钱过你手！”陶桂香吼道。


    沈淑仪听到吵闹声，从房间里出来，她一出来，陶桂香就歇火了。


    “长泓回来了。”沈淑仪淡淡说。


    “嗯，大嫂，吃烧饼吗，芝麻的，里头有糖馅儿，很甜很香。”周长泓说。


    “尝尝吧。”沈淑仪说。


    见她要吃，周长泓唇角一弯，把手上的纸袋子直接给了沈淑仪。


    沈淑仪接过来，走到桌边坐下，周长潇也跟着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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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嫂两个分了一块饼。


    “你晚饭吃了吗？”沈淑仪问。


    “吃过了，跟人家车回来的，请人吃了碗面。”周长泓说。


    “应该的。”沈淑仪说，“这个饼还可以。”


    周长泓见她说喜欢，心里比吃了饼中间的糖馅儿还要甜。


    “你还杵在这干什么，去挑水。”陶桂香瞪了一眼周长泓。


    周长泓二话不说去挑水。


    一趟水挑回来，周长泓看见沈淑仪坐在院子里，她身边点着他之前弄回来的蒲棒，手上拿着扇子，在和周长潇说话乘凉。


    明明就是普通的蒲扇，但在沈淑仪手上，好像就变得不一样了。周长泓把水倒进水缸里，又去挑了一趟，回来后，沈淑仪还在院子里，院子里只剩她一个人。


    周长泓把水桶和扁担放好，在厨房里东摸一下、西摸一下，不敢出去……


    但他总不能在厨房里摸一晚上，他从厨房出去，沈淑仪还在院子里坐着。


    周长泓走过去，每走一步，心跳就快一分。


    “还没睡呢。”周长泓问。


    “嗯，今晚热，长泓你坐。”沈淑仪指着身边的空竹椅子。


    周长泓脑子嗡得一声，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坐下了。


    “你做什么去了？”沈淑仪问。


    “去县城了。”周长泓老实说。


    “去大姐家了？”


    “没有。就乱逛逛，想找找路子。”周长泓说。


    沈淑仪知道周长泓是个不安分的，他一心想做生意人，确实也是那块料，所以并不准备阻拦他，只是该说的还是要和他说，免得他重蹈书中覆辙。


    “出门要和家人说一声，总是偷跑怎么行，叫人担心。”


    “好，我知道了。”周长泓说。


    沈淑仪在缓缓地扇着蒲扇，周长泓坐在她下手，能感受她扇过来的风，风里还裹着一点淡淡的香气，夹杂在蒲棒燃烧的香气里。


    “在外头做事，谨慎为先，万事警惕，不要斗气，不贪便宜……”沈淑仪慢条斯理地教育着周长泓。


    周长泓听得认真，这是她到他们家来，和自己说过最长的一段话，句句都是真理，全都是为他打算。她在关心自己……


    “你听到了吗？”沈淑仪说完长长的一段话，见周长泓一直愣愣的没有反应，就朝他瞥一眼。


    今晚月色明亮，周长泓专注诚挚的眼神撞进沈淑仪的眼里，见自己转头看他，他立马垂下眼皮说：“我听着呢，谢谢你，我每一句都记得，也会照做的。”


    周长泓也觉得很奇怪，沈淑仪在说话时，自己明明思绪乱飞，天南海北不知道想到哪儿了，但她说的每句话，每一个字，甚至语气语调，他又真真实实地全都记得。


    沈淑仪没有再说什么，直接站起来回房了，周长泓也连忙站起来，追随着沈淑仪的背影。


    院子里只剩下周长泓一个人，他把竹椅收回房，把那根燃烧到一半的蒲棒插到沈淑仪房间的窗缝里。然后他一个人跑出家门，一路狂奔跑到上洋河，噗通一声跳下去，在河里游到精疲力尽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