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二十一章

作品:《金钿娇

    锣鼓巷南街,兴隆画铺。


    嘉宁从马车上下来,下月是爹爹寿辰,她准备来买副字画送给爹爹。


    京都的能人巧匠很多,兴隆画铺除了收藏的名家大作,还有不少水平高超的雅致作品。


    去年嘉宁从这里买了一幅狸猫戏绣球的双面画,假装是自己所画的送给爹爹,可是一下就被识破,她的水平拙劣,怎么可能画出如此栩栩如生的作品。


    今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也不假装是自己画的了,直接来买一幅交差。


    她进了店里,在一楼没看到心仪的,便又上了二楼,转了许久,终于在最里面的一架展柜中看中了一幅喜欢的。


    只是还有些犹豫,便指着两幅画,一幅是《太行山仙楼图》,一幅是《雪溪燕雀图》。


    问婢女丹心:“你觉得哪个好?”


    丹心道:“这两幅画都不俗,若是咱们女儿家,当然觉得那些燕子飞雀停在化雪的溪流边,更显得可爱些了,但若是要送相国,那必然还是千峰万壑的山水图,才彰显磅礴大气。”


    嘉宁也是这样想,又细细看了那副山水图,山下青绿纵横,山中走兽飞禽,山顶云雾缭绕,飘渺楼阁拔地而起,直上云霄,相较来说确实更好一些。


    这么想着,便喊来掌柜:“这幅画给我包了,另配一副紫檀木的框子镶起来,框边雕上云纹,最外边包一层鎏金,五日后送到我府上。”


    兴隆画铺生意做得大,不少士官家族都来光顾,掌柜与嘉宁是熟识,便不大好意思地开口:“三小姐,您是我老主顾,常来我家买东西,按道理您要的东西,我亲自上门送去也应当,只是今日真是抱歉,这幅画已经有主了,实在卖不得。”


    嘉宁问道:“已经被买下了吗,那人出了多少钱,我给你加钱。”


    掌柜颇是为难:“这不是钱不钱的事,这画本就不是我店里的,是一位大人自己画的,送来我这里裱框子,也是我今日犯懒,方才正要装订的时候,楼下来人,我忙着生意下去了,将这画丢在这里,正好就让小姐你看见了。”


    嘉宁又问:“那你可知道是谁画的?我给他出钱,问问他愿不愿意卖给我?”


    掌柜更是面露难色:“那位大人不好讲话,恐怕不会同意的。”


    正巧外面响起马车停靠的声音,掌柜探头朝楼下一望:“瞧,他来了!”


    嘉宁扶着栏杆,略略往楼下看了一眼。


    那画作的主人穿着一身泰蓝色仙鹤纹圆领长袍,正款款上楼来。


    卜瀚文?怎么会是他?


    嘉宁皱起眉头,还真是冤家路窄。


    卜瀚文一上楼,掌柜便迎上去:“大人,这位小姐想买您的画作,您看这可怎么是好?”


    “哦?”卜瀚文微微挑眉:“三小姐竟然愿为在下的鄙陋之作花费钱财?真是受宠若惊。”


    他笑了笑:“本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你喜欢就拿去吧!”


    嘉宁道:“原本不知道是你画的,现下知道了,也没必要了,我是来为我父亲挑选礼物的,你说我要是送他一副你卜大人亲手所画大作,他会高兴吗?说不定还要痛骂我不孝女呢!”


    卜瀚文笑:“三小姐还是这么风趣,那我也不强人所难了,这幅“大作”,我还是自己拿回家慢慢欣赏吧!”


    嘉宁转身准备离开,卜瀚文突然又来一句:“三小姐离宫回家以后,似乎珠圆玉润了不少,看来还是相国府的风水养你。”


    嘉宁停住脚步,回身道:“相国府的风水当然好,要不怎么会招来这么多嫉妒呢?”


    鼻子里哼出一声:“上回在宫里,你用赐婚的事吓唬我,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卜瀚文道:“这你可冤枉我了,我怎么是吓唬你呢?我给你通风报信,你倒怪起我来了!”


    嘉宁不想再跟这不正不经奸险狡诈的无赖废话,想要快些回府去。


    不过刚抬脚,脑子里突然鬼使神差的,迸出兰君跟她说的那件事。


    江东侯书信纠缠大姐,至今还没解决掉这事。


    兰君怕丑,也不敢和爹爹说,自己又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嘉宁觉得自个脑子笨,出不了主意,卜瀚文应当是比她精,不如从他这探探主意,看看能不能帮姐姐解了燃眉之急。


    那只已经迈出去的脚,又迈回来了。


    “说起来,近日有一桩非常令我烦心的事,大人见多识广,不知可能解惑?”


    “请讲。”难得她没有恶言相向,卜瀚文颇有兴致听两句。


    嘉宁便道:“我且请教大人,如果现在你已经有了一桩婚约,但是呢,你半路又结识了一个女子,这女子身份相貌都比现在的未婚妻要好,但你是一个守礼的人,家规森严,注定不可能抛弃未婚妻转头另攀高枝。”


    “于是你便写了一封书信拒绝这女子的好意,可是不成想这女子不依不饶的,一直写书信联系你,你既不想和她联系,又怕这件事被别人知道,影响自己的名声,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到时候反而被误解成花心男人,你说,这该怎么办?”


    卜瀚文饶有兴致地看向她:“三小姐,你遇到的难题不小嘛,那上次我跟你说的事呢,你自己的事解决了吗?”


    嘉宁哼道:“我的事自然有人帮我解决,那这件事你觉得要怎么解决呢?”


    卜瀚文笑起来:“这还不简单,你要是看中了那个新人,就把旧人踹了直接跟他,要是没看中,那人又纠缠不休,那就直接捅出来告他一状,把你自己择出来不就行了。”


    “捅出来事就大了,最好不要得罪他。”嘉宁面露犹豫。


    “哦?看来真有这么个人喽?”卜瀚文道:“三小姐,你平日事挺多啊,忙得很呐!”


    “你管我!”为了姐姐的幸福,嘉宁不介意把这锅背了:“现在就是怎么委婉回绝他,又不要得罪他。”


    卜瀚文弯起唇:“既然这样,那你就写一封书信回给他,就说你父亲知道了这件事,非常震怒,责怪你私联外男,德行有亏,给家族蒙羞,要动家法打死你,为了你的性命和清誉,求他别再联系你了,不过这中间的尺度要把握好。”


    “要可怜到让他产生愧疚之情,但是又不能太可怜,别让他以为你父亲真要打死你,到时候千里杀过来救你就不好了。”


    嘉宁似懂非懂:“这样吗?那我知道了,多谢你了。”


    突然又反应过来,跳脚喊道:“我几时说是我私联外男了?我问的是你!你扯我干什么!”


    “是你也罢,是我也罢,你就先这么着吧!”卜瀚文一脸看戏的表情。


    嘉宁不大相信地又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急匆匆下楼,卜瀚文提醒她:“怎么,画真不要了?我的鄙陋之作就这么上不得你家的台面?”


    她回头:“你画得很好,但是你卜瀚文的名字,实在不招我爹待见。”


    说罢钻上马车,很快不见踪影。


    望着相国府的马车,卜瀚文抱着胳膊,摇了摇头。


    真是个可怜的小笨蛋,连编谎话都编得破绽百出。


    她能知道那么清楚的定是她身边人的事,宇文家如今有婚约的女儿只有一个,这很难猜吗?


    希望他说的办法能解决这件事,这蠢笨丫头平日不带脑子,要是到处问人就麻烦大了。


    不过那宇文兰君平时看着文文静静的,没想到还能遭此艳遇,只是那纠缠她的人,不知道是谁。


    地位相貌比她现在的婚约对象,定国公府徐世子还要好的,让宇文家都不敢轻易得罪的。


    而且书信往来肯定不在京都,听起来应该也是相识不久的,那最大的可能就是之前进京的三位外郡侯爷。


    陇南侯长得丑第一个排除,那就是河西侯和江东侯其中之一了。


    不对,卜瀚文反应过来,宇文家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吃饱了撑得他操心这个。


    他已经没了镶画的兴致,也不想再啰嗦宇文家的事,径直上了马车回府。


    等回了自己家里,刚进正厅,就见母亲正将数张画像摊在桌上细细观看。


    见他回来了,忙招呼他过来:“瀚文呐,快来瞧瞧,这都是各家闺秀的画像,你瞧瞧可有中意的,娘去给你提亲。”


    这老生常谈的话题让他耳朵都听出了茧子,不耐烦道:“您又多事!”


    卜夫人便不高兴起来:“你自己不操心,只能娘给你操心了,你倒好,还摆起款,冲着娘发火来了。”


    又接着絮叨:“婚姻嫁娶是人生大事,是人都有这么一遭,躲也躲不掉,你也到了该讨老婆的年纪了,不要挑三拣四的,寻个老实本分,知书达理的新妇,这日子不就过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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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罢也不顾卜瀚文嫌弃的脸色,径直将他按在椅子上,一个个介绍起来:“这是太常寺王大人家的幺女,刚满十八岁,瞧这小圆脸,多有福气,你可中意?”


    “这是鸿胪寺吕大人的三女,今年十九岁,据说女红极好,脾气也温柔,听得不少夫人夸赞她呢!”


    “还有这个,佐领都尉家的小妹,二十岁,你看这鹅蛋脸,大眼睛,和你多相配!将来的孩儿肯定可爱极了!”


    听着母亲喋喋不休的念叨,卜瀚文的注意力却全然不在那些画上。


    如今他是枢密院尚书令,官居正三品,已是极高的位置了,婚事自然不用愁。


    他母亲心里那点小九九,他也能明白,挑选的都是五品以下官员家的女儿妹妹,还不是为了将来新妇嫁过来,她还能摆摆做婆婆的架子,好好受受媳妇的伺候。


    若是攀上个门第高的,卜家便落了下风,她这婆婆便不占优势了。


    卜夫人一人口若悬河,卜瀚文在旁眼神放空地坐着,心里却一直不由自主地想到不在画上的那个人。


    宇文嘉宁,现下应该已经到她自己家了。


    一提到婚事,他就陡然想起这件事,之前陛下曾提过想将宇文嘉宁许配给诚郡王,此事连他也是大吃一惊。


    当时诚郡王府的老太妃来宫里请安,说诚郡王到了年纪,又是宗室子弟,希望陛下能为他赐婚一个名门嫡女做正妃,正好颐妃那时忙着为她家小妹和江东侯牵线,可是折腾许久,江东侯似乎对她杨家的小姐无意。


    颐妃听说皇后也看中江东侯,有意为自己家妹妹牵线搭桥,便更是紧张,虽然她表面从来不提,可背后没少使劲,恐怕也是觉得她杨家已经输给宇文家一次了,那次惨痛地输掉了皇后的位置,如今两家妹妹又要争抢同一个金龟婿,若再被宇文家抢走,那可真是输人又输志了!


    这也就是颐妃比皇后高明的地方,明着藏拙,暗着出招,哪像皇后成天刁蛮任性,结果雷声大雨点小,搞臭了自己的名声,颐妃的名声可好太多了,就算她暗暗使些下绊子的损招,都不会有人想到她。


    颐妃一听说诚郡王府来求赐婚的事,便向陛下举荐宇文嘉宁,说这两人无论身份地位还是脾性相貌,都很相配。


    陛下也曾当面问过他一次,问这两人配不配,这两家合不合适?


    卜瀚文当时真是大吃一惊,诚郡王府纵然门第高贵,但是诚郡王年少多病,家中长辈听信游僧的说法,将他送去庙里寄养到十八岁才接回来,那是一个出口阿弥闭口陀佛,晨昏念经,不沾荤腥,一整个神神叨叨的人。


    宇文嘉宁嫁给他?真是不敢想,这两人过日子能过一起去?


    他觉得郡王府不是好去处,但作为臣子,也不好说王爷的不是。


    其实陛下就提过那一次,也没写什么赐婚圣旨,确实是他夸大其词,故意吓唬嘉宁的,因为知道她必会找皇后去告状,皇后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同意,便会去同陛下大吵大闹,那此事就可以不了了之了。


    母亲仍在耳边滔滔不绝地说,吵得他有些头疼。


    卜瀚文靠在椅背上,心事重重。


    心里陡然又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又一次多事了。


    实在不该多管宇文家的事,更不该与宇文氏子女过多接触。


    大相国与陛下积怨已久,如今表面平静,实则暗潮汹涌。


    前些年宇文宏都拖延陛下亲政的时间,本该是十八岁就亲政,却直到陛下二十岁才得以真正亲政,后又反对陛下为章太后修建行宫,反对陛下南巡水利,反对陛下为外戚章氏家族加封爵位,大大得罪了陛下和章太后。


    后来陛下建立枢密院,往来奏折红批,不再经过内阁阅览,削弱了宇文宏都的权利,宇文宏都便将陛下儿时学习不用功,考校功课时作弊的事拿出来说笑,以此童年旧事,来诋毁刻薄陛下,使得龙颜大怒。


    往日种种旧怨,数不胜数。


    陛下现在对宇文宏都是势在必除,绝不会容忍他再一个十四年。


    宇文家富贵将尽,大厦将倾,他既然站在了陛下这边,那宇文宏都便是他青云路上的垫脚石。


    为了陛下的信任,为了自己来之不易的仕途,为了将来的锦绣前程。


    他都应与这个待罪之家,保持些距离,免得将来牵连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