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二十章
作品:《金钿娇》 “你要宇文家的女儿做皇后,你不是已经得到了吗,为什么现在又要嫌弃这皇后不能让你满意呢?”
“这一切难道不是你自己所求吗?人这一生,本来就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一反一复,有得有失。”
“想要很多钱,是得到了,但没准是被打断腿赔来的钱,想要中进士,也可能会中,但也许到白发苍苍才考中,想要夫妻和睦金玉良缘,但更没准生下蠢笨子孙拖累下半辈子。”
“你坐拥天下,所以你得到了一个无能跋扈的皇后,我出身富贵,所以我得到了一个讨厌我的亲爹外加一个讨厌我的丈夫。”
说起这些,她甚至笑了笑。
皇帝沉默着,垂着眼眸:“你以为进宫以来,你做的种种荒谬行径,朕不知道你是故意的?太后不知道?”
“你把这当作反抗吗?太天真了。”
随后叹了口气:“不过你说得也对,立后这件事是怪朕自己一意孤行,才造就你我这样一对怨侣,这事算朕对不住你。”
海棠语气淡淡:“反正我这辈子已经是前方无路,难见光明了,以后会怎么样,不知道。”
她突然不想装傻了,故意问起:“你立我为皇后时其实就想过要废我吧?这个皇后能做几天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又何必要兢兢业业呢?”
皇帝猛地抬起头:“为何这样说?”
海棠一笑:“我不相信你会容忍我这个姓宇文的坐在皇后的位置上,再生下有宇文氏血脉的皇子皇女,我也不知道这个皇后的位置你是真正准备留给谁的?也许现在是颐妃,但是也未必,等你废我的时候总还有个几年吧,到那时也许会有更合适的人选。”
皇帝表情复杂,半晌才道:“不要胡乱猜测,皇后废立乃是国家大事,岂容儿戏,你当是集市拣菜吗?还能挑挑拣拣?”
“是你自己想太多了。”皇帝觉得没有必要再说下去了,起身要走。
海棠站起来追问:“等赣州平定,可以让我哥哥回来了吧?朝廷那么多武将,不是非他不可!”
皇帝停在门口,听到这句,又转过身来:“宇文靖霆劳苦功高,等他凯旋,朕自然会为他加官进爵,此乃为国征战,你不要多事,若是朝中人人像你这样,不顾国家百姓,只顾自家安危,那朝廷直接关上大门算了!你身为皇后更要以身作则,不要宣扬这些退缩惧事的言论!”
海棠道:“你跟我爹怎么样我管不着,反正你俩都不是什么好人,只有一样,你要是敢伤我的兄弟姐妹,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我上吊都要吊在你床头!”
皇帝直接拂袖而去。
他走了,殿内安静下来。
海棠趴回榻上,盖上薄被,想到那天哥哥来见她的场景。
“海棠,你不要害怕,不论天南地北,哥哥都会护着你,就算将来陛下将你废了,另立颐妃,哥哥也会来把你接走,带你回家。”
“以后哥哥去哪,就带你去哪,有哥哥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海棠哭着对他说:“那你要平安回来,我就你一个靠山了,你可不能倒,战场上刀剑无眼,你不要那么笨,替高家卖命,他们才不配!也不要第一个冲锋陷阵,你是将军,你可以往后躲着点的!”
哥哥笑她:“胡说八道,孩子话!”
把被子蒙过头顶,海棠又无声地流出了眼泪。
那年冬天,娘死的时候,她刚过完六岁的生辰。
她掉进湖里,呛了很多水,扑腾得快要没有力气了,渐渐沉了下去。
周围没有人,是娘先看见她的,娘跳下去把她捞了起来,娘在冬天结冰的湖水里受了寒,病得更严重了,四个多月之后娘就病死了。
从此以后她就没有娘了。
现在她已经学会游水了,游得很好,但是老天不会再给她一次机会。
在她的记忆里,从能记事开始,娘的身体就一直不大好,据说是生嘉宁的时候难产,大伤元气,那几年她都在养身体。
海棠记得她很怕吹风,夏天套着披风,冬天套着大氅,总是把头发斜斜梳着,垂在一边。
她经常咳嗽,喝很多药,府里的老嬷嬷偶尔会扶她在花园散步透风。
但是娘对他们兄妹四个很好,每次去请早安时,都给他们准备糖和点心,海棠和嘉宁是最馋的,但是那时候嘉宁还很小,很多东西吃不了,所以就属海棠在娘那里吃零食吃得最多,她吃了很多娘做的奶糖。
娘还会亲手缝衣服给他们穿,海棠有一双胭脂红的绣缎虎头鞋,是娘在六岁那年生辰礼给她做的,这么多年她都一直带着,即便后来进宫,她把以前的衣服首饰全送给了嘉宁,但是这双小鞋也被她装进箱子里带进宫来了。
嘉宁是姊妹里面最小的,小孩不记事,她对娘的记忆不是很深,后来长大聊天的时候,嘉宁说其实她已经不记得娘长什么样子了。
但海棠怎么可能忘记呢,娘是因为她死的啊!
娘从难产生下嘉宁以后就身体亏空,病了两年多,越来越不见好,家里下人都说怕是治不好了,没多少日子了。
爹爹当时官运亨通,直上青云,这样位高权重又年纪不大的权臣,家中嫡妻的位置自然不会空置。
那时候祖母还在世,便张罗着给爹看续弦的人选,在家中大摆宴席,邀请了很多名门望族家的小姐来赴宴。
娘当时就套着一件白色披风,远远望着那处的热闹,那里正在选着接替她的人,虽然她还没死,娘的陪嫁嬷嬷一直在抹眼泪。
后来祖母大约是看上了保谦侯府殷家的长女,这位殷大小姐虽然也想嫁入宇文家,成为权臣夫人,但是前头原配留下四个儿女,让她有些担忧,继母不好当,她想去后院看看这四个孩子什么样子。
海棠虽然人小,但是当然知道这人就是祖母选来代替娘的位置,是爹将来的续弦。
所以她对那位殷小姐非常有敌意,殷小姐到院子里看她,她跑出了院子,到后园玩去了。
她跑到池塘边捞鱼,殷小姐追出来喊她:“你跑什么?”
追到面前来,质问她:“你是不是老三,宇文海棠?”
哥哥不在女孩齿序里,虽然她是老三,但其实排老二。
海棠鼓着脸:“关你什么事,你这个老女人!”
殷小姐很生气:“你怎么这么跟我说话,我马上就是你娘了!”
海棠说:“你这丑八怪怎么可能是我娘,你长得像癞蛤蟆一样!”
殷小姐其实不像癞蛤蟆,但是被她气得哼哼哈哈的,着实有点像了。
看海棠气鼓鼓瞪着她,并不服她的样子,她突然变了脸色,走到近前,唤来海棠的丫鬟:“小姐鞋子有点湿了,你没看到吗?还不赶快拿一双来给小姐换,小姐要是着凉生病了,打死你!”
那跟着海棠出来的小丫鬟也不过十三四岁,听到这话吓坏了,赶忙回去取鞋。
殷小姐又走过来了:“你给我记住了,你娘马上就要死了,以后我就是你娘,我跟你爹还会生很多弟弟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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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的孩子出生了,你以为你还金贵吗?你要是聪明的,我劝你现在学乖点,说不定以后我还能好好养你一场,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海棠恶狠狠盯了她一会,突然拔腿就跑:“好啊,你敢咒我娘,我现在就去告诉爹和祖母!”
“你给我回来!”殷小姐似乎被她吓到了,一把拽住她的胳膊。
然后她就掉到湖里了,冬天的湖水刺骨之寒,还飘着一层冰,殷小姐张皇无措地看了看四周,自己跑走了。
就在海棠快要沉下去的时候,娘来了。
因为这件事娘的病更严重了,爹把她狠狠打了一顿:“你瞎跑什么!你非要跑到湖边干什么!”
海棠被打得号啕大哭:“是保谦侯府家那个大姐姐推我的,她骂娘,还推我到湖里!”
殷小姐吓得直发抖,也哭了出来:“二小姐,你可不能胡说啊,我早就走了,丫头不是给你拿鞋去了吗,我不认识路,也跟着她走了,后来在园子里迷了路,幸亏遇上宇文大人,才带我回来的,怎么就变成我推你下去的了?二小姐,就算你不喜欢我,也不能这样说啊!”
殷小姐一边哭,她母亲一边搂着她:“我们家孩子乖巧懂事,品性纯良,见过她的人没有一个不夸她的,怎么到你家受这样的委屈,我们就算不嫁了,也绝不受这份栽赃诬陷!”
海棠哭着喊:“就是她推我的,就是她推我的,爹爹我恨你,你不信我!”
祖母在旁直叹气:“你这冤家,快些闭嘴吧,害了你娘不够,还要搅和你爹的好事吗?”
娘后来病重去世,这门亲事到底也没结成。
那位殷小姐八成也是个做续弦的命,后来远嫁到外郡,也是做续弦,过了大约七八年,海棠已经长大的时候,又听人说起她嫁的那个丈夫酗酒从马上摔下来死了。
殷氏亡夫之后想回京改嫁,但是她婆婆好像非常厉害,日夜折磨着她,不准她改嫁,逼她给自己儿子守节,直到又过了好几年,海棠自己都嫁人的时候,也没听说那殷氏回来的消息,想必还没跳出婆婆的手掌心。
想到小时候的事,海棠顿时睡意全无。
这么多年她经常想着如果让她重来一次,是不是很多事情不会变成那样?是不是娘还可以多活几年?
她甚至还派人去找过那个殷氏想要寻仇,但是却没有消息,谁知道她有没有被她的厉害婆婆磋磨死或者扔到哪个庄子上去了,总之后来就没有她的消息了。
唉,海棠深深叹了口气。
爹从来不喜欢她,不管她是颓废不振还是蛮横无礼,都任她自生自灭。
那时她被母亲的死折磨着,每天每夜都哭,兰君心软,本想劝她,见她那样哭,自己也忍不住,两个人便抱在一起哭。
哥哥那时候也就十几岁,但是已经很能像个男人一样保护着妹妹们了。
他教海棠骑马射箭,带她策马扬鞭,驰骋草场,告诉她:“命有定数,不是你的错,不要往自己身上揽,你希望娘看到你这样吗,娘也会难过的。”
“有一天你见到天地广阔,万物须臾的时候,当要学会放下很多事。”
“妹妹,好好长大,当一个好孩子!”
哥哥教她重活了一次。
所以这些年,即便家族背弃,姻缘不顺,她也并没有真的怨天尤人。
父亲厌她,但手足爱她,没有朋友,但有春泠相伴左右。
有一万个人恨她也无妨,只要有那么一两个真心爱她的,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