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出新菜品后，苏记饭馆的生意已经完全恢复了往日的红火，甚至因为凉拌菜系列和供销社的稳定订单，营业额又上了一个小小的台阶。


    午后，难得的清闲时光，春香婶在清洗擦拭凉拌菜的玻璃柜，小宝趴在角落的桌子上写作业，苏婉音则坐在柜台后，认真翻阅着宋潮生送来的那几本旧菜谱。


    这些菜谱虽然纸张泛黄，边角破损，但里面记载的一些传统做法和食材搭配，还是给了她不少启发，尤其是一本手抄的《家常小馔》，里面提到了不少利用边角料制作美味的方法，非常贴合现在这个物资仍不算特别充裕的年代。


    “姐，这个字念什么？”小宝举着作业本跑过来，指着其中一个字问。


    苏婉音看了一眼：“‘酿’，酿造的酿，比如酿豆腐，就是把肉馅塞进豆腐里。”


    “哦！”小宝恍然大悟，又跑回去继续写。


    看着弟弟的背影，苏婉音心里琢磨着“酿”这个字，菜谱里正好有一道“酿青椒”，或许可以尝试一下，作为新的菜品。


    就在这时，饭馆的门帘被掀开，走进来三个人，为首的是一位约莫五十岁、戴着眼镜、干部模样的人，身后跟着两个年轻人，手里提着公文包，他们风尘仆仆，口音带着明显的南方软侬腔调。


    “同志，请问还有吃的吗？”干部模样的人客气地问道，目光打量着干净整洁的小店。


    春香婶连忙迎上去：“有有有，几位同志快请坐，想吃点什么？我们这有包子、面条、小米粥，还有几样凉拌菜。”


    那几人坐下，好奇地看了看墙上用粉笔写着的小菜单。


    “这‘苏式秘制凉拌菜’是什么？”一个年轻人问道。


    “是我们店的新品，清爽开胃，几位要不要尝尝？”苏婉音放下菜谱，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她注意到这几个人穿着体面，不像是本地人，尤其是那位年长的，气质不凡。


    干部模样的人扶了扶眼镜，对苏婉音说：“老板，我们是从南边过来出差的，刚下火车，错过饭点了，你看有什么现成的，给我们弄点，简单吃点就行。”


    “好的，几位稍坐，很快就好。”苏婉音应道，和春香婶交换了一个眼神。


    她回到厨房，麻利地切了一盘卤味拼盘，卤豆干、卤蛋、卤下水，又配了三样销量最好的凉拌菜——凉拌黄瓜、辣白菜、蒜泥茄子，想了想，又迅速用葱花、酱油、醋和一点猪油冲了三碗阳春面，面条是早上现擀的，还剩下一些。


    很快，几样小菜和热气腾腾的面条就端上了桌。


    “几位同志先将就吃点，垫垫肚子。”苏婉音说道。


    那几人显然是饿了，道了声谢便动起筷子，一开始还有些矜持，但吃了几口后，速度明显快了起来。


    “嗯！这凉菜味道真好！”一个年轻人忍不住赞叹，“这辣白菜，又脆又辣，还带着点回甘，比我在别处吃的地道！”


    干部模样的人细细品尝着卤豆干，点点头：“豆干卤得入味，火候恰到好处，软硬适中，这面条也筋道，汤头清淡但鲜美。”


    听到行家的评价，苏婉音心里微微一动，她站在不远处，假装整理柜台，实则留意着他们的谈话。


    “王工，看来这北方小地方，也有美食啊。”另一个年轻人对那位干部说道。


    被称作王工的人笑了笑，用纸巾擦了擦嘴，看向苏婉音：“老板，你这手艺跟谁学的？这凉菜的味道，很特别，有点像我们那边的手法，但又有些不同。”


    苏婉音心中警醒，知道遇到了真正懂行的人，她走过去，谦虚地回答：“自己瞎琢磨的，都是些家常味道，让您见笑了。”


    “瞎琢磨能琢磨成这样，那可是天赋异禀了。”王工目光锐利，但语气温和，“尤其是这辣白菜里的辣椒油，香气很有层次，是不是加了紫草和几种香料一起炼的？”


    苏婉音暗惊，这王工的舌头真厉害！这辣椒油的秘方是她前世琢磨出来的，确实用了几味不常见的香料来增香，没想到竟被他一语道破。


    不过她当然不能承认，只是含糊道：“就是用的普通辣椒和油熬的，可能是我们本地的辣椒味道比较香。”


    王工见她不愿多说，也不追问，了然地笑了笑，转而问道：“老板，你们这里，有没有什么本地特色的食材？比如山货、野味之类的？我们想带点回去。”


    苏婉音心思活络起来，这可是一个好机会，她想了想，说：“本地特色的山货倒是有一些，像蘑菇、木耳、蕨菜干，不过这个季节新鲜的少了，多是干货，野味现在管得严，不敢碰，几位要是感兴趣，我可以帮你们问问，我们村里老乡家应该有一些自己晒的。”


    王工很感兴趣：“那太好了，我们明天下午的火车，如果方便，麻烦你帮我们收一些品相好的蘑菇和木耳，价钱好说。”


    “行，这事包在我身上。”苏婉音爽快答应，“几位明天中午可以再过来，我把东西准备好，顺便再尝尝我们这的其他家常菜。”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王工满意地点点头，付了钱，带着人离开了。


    送走这几位南方客人，春香婶立刻凑过来，兴奋地说：“婉音，这可是大主顾啊！听口音像是广东那边的，那边人最舍得在吃上花钱了！”


    苏婉音点点头，心里已经有了计较，这几位客人见多识广，口味挑剔，普通的菜色恐怕难以让他们满意，明天这顿饭，既是兑现承诺，也是一个展示自己手艺的机会，或许能打开一条新的销路。


    她想起菜谱上的“酿青椒”，又联想到王工他们来自南方，口味可能偏鲜甜，或许，可以做一个改良版的……


    这先不提，就说那些干货，也是能给村里人创收的好机会。


    “春香婶，下午我去村里转转，收山货，您看会儿店。”苏婉音交代道，“另外，明天早上采购的时候，帮我买几斤新鲜青椒和一块五花肉，要肥瘦相间的。”


    “好，没问题！”


    下午，苏婉音去了几户相熟的人家，说明来意，村民们听说有人愿意出钱收山货，都很积极，拿出了自家收着的干蘑菇、木耳、榛子等，不过苏婉音也没全部都要，毕竟是打开销路的一次机会，所以她只选了品相最好、晾晒得最干的，价格也给得公道。


    当然也有些婶子不大乐意，但苏婉音管她是谁？说到底这些干货十里八乡谁家没有？她大可以去别的村收，不过是看在大伯娘的面子上罢了。


    然而当涉及到大多数人利益的时候，她不必开口，自有人会为她张目。


    那人话一出口，就被人怼回去了，苏婉音回头一看，却是之前跟她有过过节的，见她看过来，脸上露出局促的笑，苏婉音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当然这婶子的干货她也给了个公道的价格。


    回来时，她背篓里装满了各种山珍，心里也踏实了不少。


    晚上打烊后，她没有立刻休息，而是拿出纸笔，开始设计明天的菜单，既要体现本地特色，又要符合南方客人的口味，还要展示自己的手艺。


    三个人，自然是四个菜为佳，三菜一汤，主菜她打算就做红烧肉，说来这红烧肉也算是她的拿手招牌菜了，现在都还有人请她去做这道菜呢！


    其它两道，一道自然是打算做酿青椒这道有些新意的，一道显出她们店里的特色，凉拌三丝就挺好，清爽解腻，汤她打算用菌菇来做，也好展示她们这边山货的鲜美。


    至于主食，当然就是大米饭咯。


    写好菜单，她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明天要交给王工他们的山货，确保品质无误。


    月光如水，透过窗户洒进来，苏婉音看着整理好的山货和写好的菜单，心中充满了期待，这几位南方客人的到来，像是一阵来自远方的风，为她打开了一扇窥探更广阔天地的窗户。


    ……


    第二天上午，苏记饭馆没有照常营业。


    苏婉音一大早就挂出了“今日歇业，准备特色宴席”的牌子，引得不少熟客好奇张望。


    春香婶按照吩咐买回了最新鲜的五花肉和青椒，苏婉音则一头扎进厨房，开始为午宴做准备。


    灶台的两个火眼同时开动，一边炖着精心调配的红烧汁，另一边熬着骨头高汤，厨房里香气四溢，连前厅都能闻到。


    “婉音，你这酿青椒的法子真巧妙。”春香婶看着苏婉音将调好的肉馅娴熟地塞进剖开的青椒里，忍不住赞叹。


    “这是从菜谱上学来的，稍微改了改。”苏婉音手下不停，“南边人做酿菜喜欢煎或者蒸，咱们北方人爱吃口味重的，用红烧的做法更合适。”


    她将塞好肉馅的青椒一个个整齐地码放在锅里，倒入早已调好的红烧汁，酱汁是用酱油、糖、料酒和多种香料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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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制的，色泽红亮，香气浓郁。


    “这香味，我在街上都能闻见！”一个爽朗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苏婉音抬头，看见宋潮生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小布袋。


    “宋哥？你怎么来了？”她有些意外。


    “这不是你今天要招待贵客，顺道过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宋潮生走进来，将布袋放在桌上，“顺便给你带了这个。”


    苏婉音打开布袋，里面是几颗新鲜的柠檬，在这个时候的北方小镇实属罕见。


    “这是……”她惊讶地看着陆珩。


    “上次听你说想做点酸甜口的菜式，正好瞅见县里供销社有几个柠檬，所以就叫二混子给我留下了。”宋潮生语气平淡，仿佛这只是件小事。


    苏婉音心里却明白，说起来轻松但实际上估计也是搭了点儿人情的，毕竟稀罕东西谁不喜欢？


    她拿起一颗柠檬，清新的香气扑鼻而来，一个创新的念头突然闪过脑海。


    “宋哥，你真是帮了大忙！”她眼睛一亮，“我正愁凉拌菜的口味太单一，有了这个，可以做个柠檬风味的凉拌菜，一定很特别。”


    宋潮生看着她眼睛亮晶晶兴奋的样子，笑得更憨厚了：“能用上就好。”


    有了柠檬的启发，苏婉音立刻调整了菜单，她将原本计划的凉拌三丝改成了柠檬手撕鸡，用鸡胸肉煮熟后撕成丝，拌入柠檬汁、蒜末和少许糖，清爽开胃，又带着南方人喜欢的酸甜口。


    中午时分，王工一行准时到来，看到歇业的牌子，他们有些诧异，直到苏婉音迎出来解释：“今天特意歇业，专心为几位准备一顿便饭。”


    王工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知道这是重视他们：“苏老板太客气了。”


    等菜品一一上桌，他们的表情从惊讶变成了惊艳。


    红烧肉酿青椒色泽油亮，肉馅饱满；柠檬手撕鸡清新爽口；就连最简单的菌菇白菜汤也做得格外精致。


    “这……”王工尝了一口酿青椒，眼中满是震惊，“这味道……既有北方的醇厚，又有南方的精巧，苏老板，你这手艺，放在广市的大酒楼也毫不逊色！”


    另外两个年轻人更是吃得赞不绝口：“这柠檬手撕鸡太绝了，酸爽开胃！”


    苏婉音谦虚地笑着，心里却松了口气，她特意站在桌旁，随时准备解答客人的问题。


    “苏老板，这柠檬是从哪里来的？”王工好奇地问。


    “是一位朋友特意找来的。”苏婉音看了一眼在厨房帮忙的宋潮生，“我想着几位从南方来，可能更喜欢清爽的口味。”


    王工连连点头：“用心了，用心了。”


    酒足饭饱，苏婉音将准备好的山货拿出来，王工仔细检查了蘑菇和木耳的品相，十分满意：


    “品相很好，晾晒得也到位，苏老板，这些东西，你平时能稳定供应吗？”


    苏婉音心中一动，知道机会来了：“只要提前说好要多少，我就能收上来，我们这的山货品质都很好，就是缺少销路。”


    说着又忙将一旁的大队长苏国福杵了杵：“这是我们村里的大队长苏国福，有他做保证您还有啥不放心的？”


    王工若有所思：“不瞒你说，我在广州的食品公司工作，这次来北方，也是想找一些特色的农产品，你们这的山货，品质确实不错。”


    食品公司！


    两人对视一眼，就连苏国福都有些压不住心里的激动，手脚开始发软，见状苏婉音只得强压住内心的激动，保持镇定：“如果王工有兴趣，我们可以长期合作，除了山货，我们这边还能提供一些特制的酱料和腌菜，比如您尝过的辣白菜和辣椒油。”


    苏国福一个高大的汉子在一旁连连点头，叫后厨假装忙碌实则时刻关注这边动静的春香婶不禁撇了撇嘴，多大个人儿了还不如婉音能撑住事儿！


    实际上她自己听见这些手脚也有些发软。


    王工与两个同事交换了一个眼神，点点头：“这个提议很好，这样，这些山货我按市场价加两成收购，回去后，我会向公司汇报，如果领导同意，我们可以先订一批酱料试试水。”


    这个结果远超苏婉音的预期，她连忙道谢，并保证一定会提供最好的产品。


    就在他们商量具体细节时，饭馆的门突然被粗暴地推开，刘二嫂带着两个穿着制服的人闯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