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警惕地看了看季凛，她戴着口罩和一副黑框眼镜，齐刘海，穿着看起来明显不合身的外卖服，裤子还是蓝白边的校裤，一看就是出来做兼职的高中生。


    他犹豫了一下，侧了侧身，带季凛进了客厅。


    房子的户型和她查过的一样，两室一厅一厨一卫，面积不大，几乎一览无余。看起来这家人住过很久了，东西很多，但是收拾得井井有条，锅碗瓢盆俱全，男人似乎挺会做家务。


    季凛掏出平板，递给男人，“麻烦您填一下，一定要照着答案填哦，否则就是无效的。”


    男人接过来平板，坐着沙发上填写问卷。


    这个房子看起来挺正常的，就是采光不算好，有点阴暗。从鞋柜的鞋子判断，他的孩子是个男孩，大概读初中。男人的房间在主卧，孩子住次卧。很奇怪的是，沙发上放着几件女人的衣服，看起来像随手脱下的。他不是说他的妻子已经消失了四年吗？怎么会在沙发上放着女人的衣服？


    房子里只有两个人的生活痕迹，鞋柜里只有男鞋，浴室的牙刷也只有两把，不像是再婚了。


    “好了。”男人把平板递给了季凛，他填表的速度比想象中快，想要让季凛赶紧离开。


    季凛看了看平板的内容，“好的，谢谢您。现在我给您发放优惠券，您在这个页面绑定自己的账号就行。”


    男人皱了皱眉，为了优惠券还是忍了，接过平板继续认证。


    “爸爸，我回来了。”一个男孩走了进来，脱了鞋子，穿着袜子踩在地板上。


    男人看了他一眼，说：“披萨到了，你先吃，然后去写作业。”


    男孩往沙发上一坐，一边吃披萨一边把作业本掏出来，漫不经心地写了几个题。


    季凛心生疑惑，这个男人真的是下单的那个人吗？距离季凛约定到达的时间还剩几十分钟，正常人都会在处理这种事的时候把小孩子支走吧？


    男人把平板递给季凛，“好了。”


    季凛：“谢谢您，那我先走了。”


    她下了楼，骑着摩托车离开了。


    十几分钟后，季凛把车停在了披萨店的后厨门外，扯下假发，摘下鸭舌帽、眼镜和口罩，换上了一套干练的衣服和靴子，和刚刚已经判若两人了。


    她从装外卖的保温箱里拿出一把枪，得益于奶奶的言传身教，她学会了从一堆破烂里拼出一把好枪的技能。


    **


    晚上8点整，季凛准时出现在了301的门口，再次按响了门铃。


    男人打开了门，疑惑地问：“请问你是谁？”


    季凛：“你下的外卖订单。”


    男人：“我没点外卖啊？今天的外卖早就送到了。”


    季凛瞟了一眼男人身后，里面的陈设和刚刚一样，男孩趴在客厅的矮桌边写作业。


    季凛：“妻子在污染区？”


    男人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你是那个接单的外卖骑手？”


    季凛：“对。”


    他看了看季凛，压低声音：“那个先说好，如果没解决问题，我只付跑腿费。”


    季凛说：“你放心，一定给你把货送到。”


    男人带她进了门，对自己的儿子说：“你先去房间里写作业吧，这是你伯伯家的侄女，我们商量点事。”


    男孩盯着季凛看，不知怎的，季凛觉得他带着很大的敌意，季凛模仿他的眼神回看着他。男孩随即移开了眼神，顺从地收拾好书包和作业，进了自己的房间。


    男人似乎怕房门不太隔音，把季凛带到了厨房里，他说：“叫我老陈就好，邻居都这么叫。”


    季凛不太方便暴露自己的真名，随口一编：“咳，叫我玳瑁就行。”


    老陈从裤兜里拿出手环递给季凛，“这就是我说的那个手环，上面还留着她的运动记录。”


    季凛对比了女人的运动轨迹和奶奶的轨迹。12月13日，她们的行程没有任何交集，但是都在同一片污染区消失了。


    她问男人：“你还记得她那天做了什么吗？是什么状态？”


    男人想了想说：“她在家里工作，主要就是给网上下单的客户设计服装。那天应该就是跟往常一样，上午在家工作，下午做做家务，傍晚的时候她会做饭，等我和孩子回来吃饭，我记得吃完饭她都很正常，然后她说要自己一个人出门散散步，之后就彻底消失了。”


    手环上显示她消失的时间大概是晚上8点半，从家里走到污染区以后，她就彻底消失了。


    季凛把她往常的散步路线调了出来，手环上一般会存最后一周的运动记录。她往常的散步路线一般是绕着一所小学，但是最后这天的路线却异常直接，仿佛目的地就是那个污染区。


    难道是她那天经历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或者是她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可是四年实在是太久了，很难重现她那天的心境。季凛决定先找找其他线索。


    “你说过，你最近感到她回来了？”


    老陈提起这件事，冷汗直冒，“就是我总感觉，她就在我背后。”


    季凛说：“除此之外呢？”


    老陈：“还有就是每到半夜，就感觉脖子很重，很辛苦，背后凉飕飕的。而且我的睡眠越来越差了，每天睡了就跟没睡一样。”


    老陈的黑眼圈很深，眼袋也很重，脖子前倾，看起来就像好几天没睡一样。


    季凛打量他，说：“你转过去，我看看呢？”


    他顺从地转了过去，季凛借着窗外的光，看着他的后背。这么一打量，季凛发现老陈虽然很瘦，但是莫名地身段柔和，从背后看，容易让人认成一个短发女人。季凛又想，这可能是自己性别偏见了。


    她对老陈说：“没事了，你背后什么也没有，看起来很正常。”


    老陈还是很紧张，“我总觉得她半夜会回来，你能不能和我在这里等着？”


    季凛有些无奈，她可不是来抓鬼的啊，但现在为了污染区的线索，只能硬着头皮往下查。她耐心地问：“凭你的感觉，她一般什么时候会回来？”


    男人说：“就是我半睡半醒的时候。”


    这就有点难处理了，想要蹲点，好像只有一个办法——躲在床底。不过季凛还是选了个更体面的办法，就是躲在衣柜里。


    ……


    他们在卧室里装上了监控，接着老陈就照常上床睡觉了，为了让自己真的入睡，他还吃了半片安眠药。季凛则通过手环监控柜门外的情况。


    这是一间很普通的主卧，空间不大，只够摆上基本的家具，季凛躲在门边的衣柜里。


    老陈的呼吸声逐渐均匀，细微的鼾声在房间里响起。季凛打了一个哈欠，她最近为了跟踪林文德，睡得并不好。


    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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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的听觉被放大了，窗外行在马路上聊天的声音都格外清晰。隔壁房间的门被打开了，男孩轻巧的脚步声传来，他穿过客厅，停在了主卧门口。季凛握住了腰侧的手枪。


    男孩并没有进来，他走向了洗手间，“啪”，洗手间的灯被打开了，淅淅沥沥的声音传来，接着是马桶冲水的声音。男孩从洗手间出来后，径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季凛靠在柜子内壁上，继续等待着。突然，有人从床上翻身下来的，趿拉着拖鞋走了过来。季凛一惊，难道老陈被吵醒了？


    她举起手枪，紧紧盯着手环上的画面，靠近柜门边。


    老陈并没有打开衣柜，他直接打开房门出去了，过了一会儿，推着一张小桌进来了，小桌是带滑轮的，上面盖着桌布。老陈掀开桌布，支起桌子内部的零件，组装成了一个小型缝纫机。


    他从底下的柜子里拿出了几件看起来十分繁复的裙子，然后把桌上的养生壶打开，丢进了一个花茶包，悠闲地煮起了茶，哼着歌，做起了衣服。缝纫机的针头上下穿梭的声音和上了他嘴里的曲调，形成了一支夜曲。


    此时躲在衣柜里的季凛满脸问号，老陈仿佛完全忘记了她的存在似的。他为什么会半夜起来做衣服？这是梦游？


    老陈此时背对着摄像头坐着，头微微前倾，俯身看着桌面上的衣服。


    突然之间，季凛发现老陈的老脑勺看起来凹凸不平的。他的头发还算茂密，原本应该乌黑浓密的地方此时却显出斑秃一般的肤色。季凛刚刚确切看过他的后背，他的头发看起来绝对不是这样的。


    她心生疑惑，控制摄像头放大，拉近去看老陈的后脑勺。老陈只开了台灯，光线有些暗，随着画面不断拉近，那些裸露出来的头皮显示出越来越清晰的形状，那是——一张正慢慢睁开双眼的人脸！


    季凛吓得捂住了自己的嘴，呼吸也随之变得急促了起来。


    那双眼睛仿佛刚刚从睡梦中清醒，盯着摄像头，透过镜头看向季凛，它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吱——”


    隔壁房间的门再次被打开了，那人趿拉着拖鞋，走到了主卧门口，敲了敲门。


    情况对季凛很不利，她仿佛是羊入虎穴，被困在了这个衣柜里，只是她现在还不清楚对方有什么目的，也不知道老陈现在是否是清醒的。


    老陈的嗓音变得格外阴柔，仿佛从窗户外漏进来的冷风：“你进来吧。”


    季凛举起枪口透过柜门的缝隙对准主卧的门。


    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老陈的儿子。他看了看缝纫机上的衣服，说：“这个衣服真好看。”


    老陈用那个奇怪的声音高兴地说：“做完了这单，我就可以拿到尾款了，到时候带你去吃好吃的。”


    男孩开心地点头：“好！”


    他站在老陈的侧面，看不到老陈的后脑勺，但季凛看得清清楚楚，那张皱缩在一起的脸逐渐舒展开来，露出非常迷茫的神色，痛苦地张开嘴，却没办法发出任何声音。


    季凛大概确定这就是污染物了，可是根据她上次在污染区的经验，污染物大多不怕子弹，纯物理攻击对他们无法构成致命伤害。


    她看了看系统给自己的卡片，只有一张“被蜗牛追杀”可用，那张催眠卡片是灰色的。季凛在内心狠狠吐槽：“被蜗牛追杀”这种破能力到底有什么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