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第七十五话

作品:《巷妖往生铺

    再次抵达衙门时,心情已跟往日的不大一样了。


    繁复高楼的檐顶上方沉积着聚拢一团的乌云,衙门口乌泱泱的人群正激烈地吵嚷着,从上至下都昭示着令人不适的氛围。


    殷颜和玄修路过他们身边时,不着痕迹地听了两句吵嘴。


    “计大人什么时候能给我们个交代?我儿子可不能这样死得不明不白的!你们这是草菅人命!”


    “我儿子还要下葬呢!你们这样扣着他的尸体算怎么回事!衙门就可以仗势欺人了吗!快让计大人给我出来!”


    看他们的衣着,大多都是朴素的平民百姓,有的正在苦苦哀求,有的正在叫骂连天,衙门的官差也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不制止也不驱赶。


    这倒是有趣。


    廊道的尽头,计双双挺直而立的身影背对着他们,她依旧穿着那身含有公正严明寓意的捕头衣着,可她现在也好像有些和这身衣着不符了。


    “计大人,方才衙门处好像有人在闹事,你需要出去看看吗?”殷颜漫不经心地提起。


    “你们来得正好,正要与你们说此事呢。”她将殷颜和玄修带进里间,拿出准备好的茶水招待他们,“门外那群闹事的人,正是船难逝者的家属,这几日天气不好,出海的人又恰巧多了起来,因船难死的人又开始多了,所以家属又拿着衙门与商会勾结的由头来此借题发挥了。”


    “天气不好,还会有人执意出海吗?”玄修轻滑茶盖,热气升腾的烟气氤氲了他的视线,倒有些模糊感与晕眩感往他的心上猛撞。


    抬眸时,他的目光与殷颜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朦胧烟气再飘过时,殷颜的手已经放到了茶杯旁边。


    计双双叹了口气,“那都是要钱不要命的主。这几日东阳设了一场珍宝大会,各路人马都带着宝物前来参会,大家都想卖个好价钱,海上带回来的货品更是珍稀,大家都想赌这一把,怎料天公不作美,终是因贪心害了性命。”


    “珍宝大会?那岂不是富商聚集之地?”殷颜兴奋地猛然站起,手边的茶杯被她不经意地打翻在地,茶水四溢间那股热气从地面升至桌案旁,似乎意识到不对劲,只露出一点苗头便掐断了。


    她满怀歉意地说道:“对不住啊计大人,我……还要劳烦你重新沏茶了。”


    玄修也跟着附和地道歉,“真是对不住,她听到有关钱银的事情总是这样,哎……财迷啊……”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还略带了点嫌弃。


    做戏要做全套,她嗔怒道:“闭嘴!不许在计大人面前乱说话。”


    二人的打情骂俏已被计双双尽收眼底,她看着被打翻的茶水和转瞬即逝的烟气,敛了敛笑容,礼貌地应道:“无妨,无妨。大家都是朋友,不必把自己当外人,我让人重新沏就是了。”


    等的就是这句话,殷颜亲昵地挽上她的胳膊,“那就多谢计大人啦!方才你说珍宝大会,我也想去见识见识呢,可不可以也带我去一趟啊?”


    她不着痕迹地挪了点位置,“这恐怕不太行。我们本就被扣着官商勾结的帽子,若再去珍宝大会,岂不是自投罗网被人拿捏住把柄?”


    “这样啊……”殷颜失落地努努嘴,“那好吧。只能等事情解决了再去了。”


    玄修轻笑了下,“计大人无需理会她,说回正事。门外那群人大多都是为了要钱,商会不肯给钱,他们就假借衙门扣棺之事来闹事,我倒是有两个问题想知道。其一,衙门为何要扣棺?其二,衙门为何不追究商会的责任?按照律例,既然是在上工时出的问题,商会理应承担赔付责任吧?”


    “东阳临海,海上贸易之事众多,船难之事时有发生,大部分的逝者都是无父无母的,因此之前衙门就曾立下规矩,将统一收敛这些尸体,并封棺下葬,有父母者则自请带回。可近日自请带回的尸体总是频发怪事,棺材莫名其妙地自己打开,家属还说是逝者在申冤,他们的死因实为谋杀,非船难意外。”


    “为堵悠悠众口,我们只能暂时将这些尸体及棺木带回放在衙门内,待查明真相给公众交代再还回去,以免后续有更多的纠纷。至于其二……商会内多是皇亲国戚,千丝万缕的关系相护,哪怕一纸公文追责也会被无数种理由打回,不甚有用。”


    殷颜托着下巴,鄙夷地感慨道:“皇都脚下,强权之人竟也能如此嚣张?”


    玄修正色道:“正因为在皇都脚下,权力才是无上王法,繁华之地利益之多,每个人都想分一杯羹,也恰是因为这既得的利益,才能让权越于法之上。即便有正义之士,也无法撼动根深蒂固的势力。”


    计双双附和着点头,“玄道长所言甚是有理,因而若以商会这条路为突破点的话,不太行得通,若从除鬼邪这条路出发的话,倒还有可行的法子,只是需要劳烦你和殷姑娘了。”


    “那就劳烦计大人引见逝者家属吧,我们将亲自封棺,亲眼见过后他们便不敢再下妄言了。”


    “好,烦请玄道长和殷姑娘稍等片刻。”


    在她离开房间之前,玄修突然叫住了她,“计大人且慢,我还有一事不明,衙门统一将这些死于船难的逝者收尸后,是将棺材抬到尸胡山下葬吗?”


    她脚步一顿,僵住的背影已然昭示着这个问题的答案。


    见她迟迟未答,玄修大方解围:“无妨,我就随便一问,若是计大人不知道此事,也可当我没说过。”


    她强装镇定地应道:“待我查一下卷宗后再告知玄道长。”


    待计双双走后,殷颜终于舒服地倚坐在木椅上,方才为了做戏装得身体筋骨都酸麻了,还有那打翻的茶水,还溅了几滴在手上,也不知有没有毒。


    “那茶有古怪?”


    “有古怪,却看不出哪里不对。就是那股烟,在眼前飘久了总感觉视物会受限。”


    殷颜一本正经地调笑道:“居然还有玄使君看不出的猫腻?”


    玄修严肃道:“看不出,不就代表此物法力皆在你我之上,我们要警惕才对。”


    一刻钟后,计双双带着他们去了衙门内另一处放棺材的地方,还未进屋,先闻其声——


    “我的儿啊……你死得这般凄惨啊……老天无眼啊……”


    “老婆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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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对年过花甲的老者正哭天喊地地扒在棺身上,殷颜站在他们身后冷然道:“别哭了,眼泪掉进棺材里,他会舍不得走的。”


    老妇人缓缓转身,看到是一个年轻姑娘正冰冷地审视着他们,心中更是激愤,“你懂什么!你不懂就别乱说!”再看到她身后还站着计双双,言辞更是激烈,“你也是官府派来劝说我们的吧,我告诉你没门!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日日都来闹!”


    殷颜指了指老婆婆扒在棺身上的手指,“这是柳木,你要是日日都来这闹,鬼很容易缠上你的身,倒真有可能可以见到你儿子。”


    话音刚落,老妇人的手缩得比逃窜的老鼠都快,她眼神闪烁了下,又伏在地上大喊大闹,“衙门的人欺负人啊……他们就欺负我们孤苦无依了,老天无眼啊……”


    又是这套说辞,殷颜封棺时见过无数个做戏的,这是她见过最烂的一出。


    她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持续出言嘲讽:“衙门出二两银子,封棺下葬全包,就用衙门给的这副柳木,其余钱归你们,可有异议?”


    全程不发一言的另一位老者眼珠子提溜地转个不停,半晌后抢在老妇人前头开口:“有异议!二两银子……实在是太少了些,我们……我们没了儿子,”说着说着他也开始哭起来,“我们往后……往后就是无人送终,这生活……姑娘您看……”


    “一副柳木,撑死了二十文,二两银子除去封棺下葬,足有一两富余,衙门只帮你们对棺材作清除鬼邪之事,至于你说的生活问题,找商会讨去。”


    殷颜字字珠玑,毫不留情面,给那老者说得一愣一愣。


    眼见那老妇人又要开始哭天抢地,殷颜做出要离开的样子,“若连二两银子都不要,那你们便找人把这棺材抬回去吧,反正每日来官府闹的人这么多,也不差你们。”


    “哎!姑娘等等!二两就二两,只求姑娘真的能将鬼邪清除,不要让它扰了我们……我们日后的生活。”


    “那是自然,”她稍稍让开了位置,给了玄修出场的时机,“这是衙门请来的除鬼道士,我作为棺材铺的掌柜将协助他做法,你们信不过的话可在这盯着。”


    “不过,”她严肃地补充道:“见到鬼邪魂魄的话可能会被永世缠身,当然也不是绝对发生,看你们的意志力够不够坚定了。”


    也不管他们做出什么反应,殷颜先一步摸上了柳木,还假装惊讶地往上一拍,一个显眼的灰白手印立即出现在了棺身上,随即她低声道:“这棺材放了多久了,居然有鬼手印了,”她微微抬头,“闲杂人等都出去吧,家属留下就行了。”


    灰白手印一出,那对老者已经站至离他二人五尺外的地方,老者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说道:“我们……我们自是信得过衙门的,我们也出去,就不在这碍事了……”


    他拉着老妇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门被关上时,殷颜忍不住捧腹大笑。


    “这么害怕?这要是真的鬼来了,不得当场吓死?”


    玄修目睹了全程,忍不住调侃道:“若你不做棺材铺掌柜,做个说书人真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