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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暗恋症候群

    第61章 追求


    她越躲闪,他越想要那个答案。


    两人身影叠在一起,狭窄的空间里她无处可逃,不需要开口,她脸颊的绯色早已给出了回答。


    薄夏清楚这点,眼尾带了点儿嗔怒:“靳韫言,你犯规了。”


    靳韫言眼底笑意更盛,甚至“嗯”了一声。


    毕竟他的世界里从来没有规则可言。


    他甚至问:“那你要怎么办?”


    像是知道


    她在他跟前总是心软的性格,无论如何也做不出任何伤害他的事情,靳韫言没有丝毫退让的样子。他看上去有些有恃无恐,引得薄夏抬起脚踢了踢他的裤腿。


    力道并不大,倒像是调情似的。


    耳边传来声响,玻璃窗上霎时间布满细密的雨珠,随着哗啦的响声雨势渐大,靳韫言没继续逗她。


    他说自己没带伞,让她送自己下楼。


    薄夏脑子里有些乱,因而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等抬起眼才发现他还是靠自己这么近,于是有些生气地看他,靳韫言这才低笑了声让开。


    他心里并非十分确定她总会自己心软,可抬起眼仍旧看见她弯下腰拿伞。


    靳韫言隔着一段距离看她纤细的腰肢,眼神沉了沉,他等着她过来送他下楼,两人并肩走着,一直没怎么说话。


    大雨将空气里的燥热席卷而空。


    薄夏一边帮他撑伞一边等车,只是一时间风太大,冰凉的水珠还是落在了脚面。


    等待的过程里两个人站在一处,肩膀几乎要靠在一起。她突然心口久违地跳动,想那时候她是不是比谁都希望跟他站在同一把伞下。


    隔着潮湿的空气他们对望着,薄夏问他车为什么还没来。


    靳韫言没说他根本没打电话给司机的事儿,他只是看向雨幕,声音也听起来不那么真切:“以后还见我吗?”


    明明不是关于他们要不要在一起的问题,说出口却仿佛带着别的意味。


    薄夏说:“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见你?”


    是吗?


    他垂着眼看了她好半晌,仿佛在质问她前段时间跟自己有意保持距离的事情,但也没明说:“你还记得那天南桉的雨下得很大,我给你送伞的事情吗?”


    她当然不会忘记。


    “以后,换你给我撑伞,追逐你的人换成我,好不好?”靳韫言口吻温柔,“上次你不是说还没有想好,可以的话,再给我一次机会,给从前那个目中无人的靳韫言一个机会。”


    薄夏从未想过他那样骄傲的人会用那样的形容词放在自己面前,她摇头,靳韫言当她拒绝了自己,眼底黯淡了几分,片刻后又听见她说:“你没有目中无人,是我的喜欢太小声了。”


    靳韫言心口轻颤,看了她许久。


    他想,好像怎么也没办法不喜欢她。


    他没有再给她拒绝的机会,离开前告诉她,她可以不回应,但不要再推开他了。


    后来再想想,如果那时候她真的完全是拒绝的想法,而靳韫言也不强求,也许后来他们也不会再发生更多的故事。


    人生有时候就是如此,进一步退一步完全会走向两个结局。


    那场雨来得快走得也快,薄夏回到办公室以后便没有再想这些。有人八卦来问,她说只是聊了工作,小周就笑着说第一次见工作那么聊的,透过窗户的一角看两人都快贴在一起了。


    薄夏解释不清干脆不解释了,反正他们也只是随口一问,以他们公司的工作环境,谁也没空在背后诋毁。


    小周还说我支持你们,你们看起来太般配了。


    旁边的人腹诽,你上次还说薄工和孟总般配,真是变脸变得比谁都快。


    那之后薄夏没有再像之前那样躲避靳韫言,他总会送来一束鲜花,在花枯萎之前再续上新的一束,有时候那束花也会在他的怀里,他会问她今天想不想看见他,她同意了才留下来。


    在那些鲜花里,她最爱的是无尽夏。


    绣球花花期总是很长,只有给他们充足的水源他们就能生得圆润灿烂,这样安静的花总是生长在潮湿荫蔽的地方,独自簇拥成自己的宇宙。


    那花像她。


    靳韫言也跟着喜欢,但他却不常送,专门送了一些娇气的花好找借口去见她一面。


    偶尔没来的那天,薄夏跟温心聊着天,温心虽说一直不看好他们在一起但也看不下去她的犹豫:“其实想想的话跟靳韫言在一起也不亏,能睡到颜值天菜就算没后续也赚了吧。”


    “……”她欲言又止,“你说的是不是太远了一点儿?”


    “哪儿远了,你没想过?”


    她确实会有被他的身体吸引的时候,但也确实没想得那么深入。可人的想象力总是很会延伸,温心这么一提她还真想起了那天在他酒店门口看到的情形。


    他的肌肉匀称,身体看起来很有力量,和他平日里的斯文的形象似乎有些就出入。


    薄夏呼吸灼热起来,最后听到的话是——


    “凡事从心,想那么远做什么?人家单身了这么多年,条件也还不错,怎么也算是优质桃花,就算只是因为从前那些残留下来的感情和不甘心,试试又怎么了?”


    到家后室友并不在,薄夏去阳台时候余光瞥见先前靳韫言送给她的那盆薄荷,似乎前两天室友顺手帮她浇了水修剪了一下,只是这样而已,原本看上去没救的植物就已经完全活了过来。


    薄夏也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才拿起衣服去洗了澡。


    那天晚上她身体有些不舒服,还以为是最近饮食不规律导致胃痛,找了颗止痛药吃了下去。没想到第二天情况更加严重,她请了假去医院挂号,医生说是急性阑尾炎,让她准备晚上做手术。


    如果不是手术需要别人签字她大概率是准备一个人撑着的,给温心打了电话对方这会儿在外省有事:“你生病了吗?严重吗?”


    “不严重,只是需要有个人来签字。”


    “需要别人签字还不严重?你等着,我找个人过去。”


    她怕麻烦温心:“没事,我给我同事打个电话。”


    薄夏找了小周过来帮她签了字,对方提出要照顾她她说没事:“我找了个护工,你照顾还不一定有她专业。”


    小周无奈,说好吧好吧。


    说完全没有感觉其实是假的,可这些年她什么时候不是自己扛过来的。


    小时候她咳嗽得厉害,发着烧自己跑了好远的路去诊所挂水、初中的时候智齿发炎,家里人怎么也不愿意带她去医院看,再到后来刚来京市的时候,她一个人在医院里输液,生的很疼的病回去提及也没有人关心。


    她早就习惯了。


    被从手术房里推出来薄夏还需要输液,要有人守在床边看着她不让她睡觉。护工在旁边招呼她,她意识并不是特别清楚,模模糊糊间听到有人说:“我来吧。”


    薄夏没想过面前的人会是靳韫言。


    他眉头皱着,也不知道是不是着急的缘故衬衫有些乱,看到她面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面色又缓和了一些:“疼不疼?”


    不知道为什么,她莫名地觉得安心了很多。


    他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似乎带了点儿疲惫,垂着眼看她的时候有些欲言又止,但动作还是温柔的。


    靳韫言就这样耐心地守了她一晚上,快天亮的时候薄夏想下床去卫生间,觉得在床上不方便,又是一顿折腾。


    他的嗓音带着点儿命令式的威严:“别动。”


    靳韫言俯身轻柔地帮她挪动着身体,扶着她一路到卫生间门口,她脸色已经滚烫,偏偏到了门口他还贴心地问她需不需要帮忙。


    “……”


    薄夏很想说,她会解裤子。


    但她只是带着点儿嗔怒地抬起眼看他,靳韫言也不继续戏弄她,嘱咐薄夏当心点儿。


    大概是人在生病的时候心理总会脆弱一点,薄夏记得中午在医院醒过来的时候看见靳韫言趴在病床边,向来平整的衬衫也多了褶皱的时候心口产生了一丝裂痕。


    这么多年她早就习惯了坚强和独立,可偏偏在你适应后,当全世界都觉得你无坚不摧的时候有个人偏要守护在你身边,总会生出莫名的感动情绪。


    她好像总是在说不需要。


    不需要爱、不需要


    关心,她始终在这些年的孤独岁月里推开别人独自一往无前,可总有人想要告诉她:你可以独立,但你也不要害怕去接受别人的爱。


    爱让人痛苦,但爱也会让人幸福。


    她的眼角隐隐有湿意,看到靳韫言的身体动了动大概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薄夏听见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是他在整理她的被子,而后就是长久的沉默,安静到她的眼皮都在发烫。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尝试着睁开眼,看见靳韫言端着杯温水过来。她怕自己又忍不住,干脆没开口说话。


    靳韫言原本有些生气,看她难得那样乖巧又不忍心责怪,半晌后他垂下眼:“昨天出差不在京市所以来晚了,还难受吗?”


    薄夏这会儿反应过来大概是温心打的电话。


    不过……出差,所以他是得知自己住院以后匆匆忙忙过来然后又守了自己一晚上吗?


    她还想说什么,突然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他:“我想去卫生间。”


    “也不是第一次了,尴尬什么?”靳韫言笑。


    “……”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奇怪?


    靳韫言在医院照顾她大半天,她催他回去休息,他应了声好,走后没多久温心就过来接班了,这人也是回来没多久就来了医院。


    薄夏正好下地走动,她问温心是不是她打电话给的靳韫言,温心说是:“你不就是开不了口吗?我帮你。”


    “我哪儿有。”


    “行,你没有,天塌下来你都准备一个人顶着,”温心看向她,“知道昨天我给靳韫言打电话的时候,他平时那样温柔稳重的性格当时都有些生气了吗?”


    薄夏没想到会是这样,问他生什么气了。


    “你说呢,生病也不给他打电话。”当时靳韫言再三确认这事儿,似乎是没想到薄夏没给他打电话,语气里明显压抑着某种情绪。


    她喃喃:“可是我们现在还没有关系。”


    温心十分佩服,笑着说:“那待会儿靳韫言来了以后你就把这句话跟他说说,我还挺想当面看看他生气的样子。”


    走动了一会儿,薄夏回到了病房,刚好这时候爸妈打来电话,她却对自己生病的事儿只字不提。


    温心看不下去,说她生病在住院,原以为对方至少会关心两句,谁知道电话第一句话是:“花多少钱了,我没钱给你。”


    然后才开始过问病情。


    “……”


    就像没有得到过爱的孩子想象不出父母爱他们的场景,被父母爱着的孩子也想象不出这个世界上有不爱孩子的父母。温心一时间怔住,突然深刻地明白薄夏为什么跟家里人感情不深。


    她有些同情地看向薄夏,后者却没什么反应,唇角的笑意带了点儿自嘲:“习惯了。”


    好像再也生不出更多的期待了。


    因为早就见过他们最残忍的样子。


    这个世界上很多关系其实根本不过是一种利益交换,包括婚姻、友情和亲子关系,只不过人类为其加上了一层爱的枷锁。


    关系的两方若相爱天平就不会倾斜,否则谁相信爱的谎言谁就会主动戴上镣铐为爱所困,利益的不平衡也就被美化成了爱的付出。


    她那时看不透罢了。


    没过多久靳韫言已经过来了,他看上去清爽许多,温心将照顾的工作交给他,临走的时候对他说:“我帮你问了,她刚刚说你还没有身份去关心她,明白了?”


    薄夏慌乱阻止仍旧无济于事。


    她有些心虚地看向靳韫言,观察了半晌发现他没有太大反应:“你不生气吗?”


    “你说的是事实,”他眼底铺满温柔,“昨天晚上我陪在你身边有没有感到安心?”


    她点了点头。


    靳韫言鼻息微重,看表情得到了不少安慰:“再休息会儿,我继续陪着你。”


    薄夏其实已经没有多少困意,却还是渐渐意识不清晰起来。


    恍惚之间她梦见年少的时候,她趴在教室里的课桌上想偷偷看他一眼却不小心被他的眼神捕捉,他也不知道对她有没有印象,竟对她笑了起来。


    梦里的靳韫言朝她走过来,问她刚刚是在看她吗?


    那样的眼神太温柔,温柔到像是快破碎的泡沫。


    于是她醒过来时,看见靳韫言刚好看着她,像是在复刻梦里的场景她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恍惚之间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


    “靳韫言?”


    他“嗯”了一声,又听见她叫了一声。


    薄夏忍不住说:“以前总是不敢开口叫你的名字。”


    靳韫言不知道为什么,竟因为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心口有些酸胀,脸上仍旧带着笑意:“现在敢了?”


    他垂着眼:“要不是你天天喊,我还不知道我的名字能有那么好听。”


    “……”


    明明只是随口的一句话,她的心脏又开始疯狂为他跳动了。


    靳韫言在医院一直照顾她,等到身体稍微恢复以后薄夏就回了公司,她既不想耽误自己的时间也不想耽误靳韫言的时间。


    靳韫言能拿她有什么办法呢,她这人小事随意大事谁也没办法替她做决定。


    连孟叙白都有些意外,说不是给她放了病假吗,她说手头上还有很多工作要做,说完也懒得听孟叙白说什么召集下属开会去了。


    孟叙白:“……”


    中午想起自己有份材料落在出租屋里,薄夏回去了一趟,回去翻找的时候不小心把之间带来的盒子翻倒。


    里面的日记本、信件等东西洒落一地。


    她收拾的时候不小心将其中的信件夹在了文件之中,还是到了公司以后才发现,时间太久远,她甚至花费了很长时间才想起这封信是先前家里收到的,他们不知道是什么就随手放在了她的桌子上。


    薄夏刚开始没放在心上,直到看到上面熟悉的字迹,像是突然被什么击中了一样。


    那是她十七岁那年给十年后的自己写的一封信。


    时至今日,她才将那封信打开。


    ——“你好啊,我是十年前的你。


    十年前那个期待着未来降临的你。”


    眼前仿佛浮现出当年那个稚嫩却又充满期待的少女,那时的她远远不知道生活的残忍,如果她知道了,还期待未来降临吗?


    ——“现在的你还好吗?考上心仪的大学了吗?学了你想学的建筑学了吗?离开南桉过上你想要的生活了吗?你还记得你第一个暗恋的人吗?你们之间……还有后续吗……”


    她像是在和曾经的自己对话,她对着曾经那个少女说,你考上了心仪的大学,学了自己想学的建筑学,可是未来的生活却没有想象中那样好。你已经不再纠结于暗恋能不能得到结果,可是你喜欢的人却开始对你有所回应了。


    直到看完最后一行字,薄夏仿佛又想起了当初自己平静下的燃烧,这么多年过去了,生活磨去了她太多的棱角。青春里那盏湿漉漉的灯,如今已经快要被吹灭。


    她看着办公桌上装饰镜里的自己,像是隔着漫长的时空和过去的自己对话。


    薄夏,如果是过去的你,在暗恋的人开始回应你的时候会怎么选?


    她想了想,那个过去的自己应该不会犹豫吧。年少的自己即便不敢表明自己的心意,却在爱人这件事上那样一往无前。


    这些年,她竟然开始丢失爱一个人的勇气,连爱都要瞻前顾后,权衡利弊。


    可是感情的事情本就不需要那么多衡量和考量,如果因为没有结果就不选择开始,如果因为不确定就不选择开始,她怎么会体验到真正的爱呢?


    薄夏后来将那封信仔细收好,像是保管好那段青涩的岁月。


    她好像比过去更耀眼了,可过去也从来不是什么需要掩饰的不堪回首的时光,因为在那段时间里,即便没有逃开那片沼泽地,即便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处如何的处境,她从来没有放弃过仰望黑暗里的那束光,逃开那片束缚她的地方。


    她想告诉十七岁的薄夏,我没有让你失望,但你也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


    这样一个很小的插曲,却在无意中给了薄夏答案。


    那之后薄夏和靳韫言走得


    更近了一些,他偶尔会带她出去吃,偶尔会让人给她送一些家常菜,说是保姆做的。他说如果不是工作太忙,一定会给她做。


    薄夏当他只是随口一说,之后也确实吃到过他做的饭,被同事看见了以后还问她是不是谈男朋友了,对方这么贴心。毕竟以她工作狂的特质也没空准备这些。


    靳韫言也会带她出席一些场合,那时候薄夏以为他只是让她见他那些朋友,介绍他们认识,她是很久以后才察觉到他是想拓展她的人脉,他看重她喜欢的事业,想要“托举”她。


    那天无事她去见了他的一些朋友,他坐在她旁边看着她打麻将,眼底盛着笑意,几个人虽然不说什么,却对他们的关系心知肚明。


    谁能想到靳韫言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


    人赢了钱他笑得开心,输了钱他也笑得开心,跟旁边的薄夏咬耳朵说输了多少也没关系,顺手给他们做人情。


    盛驰这人也懂眼色,更何况之前说话不当心还被薄夏“教育”过,这会儿说话正常多了,他开着玩笑说:“阿言,我看以后你就别上桌了,薄夏牌技比你好多了。”


    靳韫言也不生气,仿佛夸薄夏跟夸他也没什么区别。


    只是玩到中间来了位不速之客,盛驰看见外面的人面色一顿,有些尴尬地看向靳韫言,旁边的人还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直接被他踢了一脚。


    来的人是于青禾,她刚从国外回来,听说靳韫言有了喜欢的人怎么也不相信,要来亲眼看看。


    盛驰怕她不懂事将场面闹得难看,于是起身说要带她去其他地方玩,可于青禾生性骄纵,不买他的账:“怎么,你们不想带我玩?”


    “今天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又不止我一个女生对吗?”她看向靳韫言身边的人,眼底带着几分敌意。


    “……”


    可到底她也算是他们的朋友,且来了以后也没有明说自己的目的,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总不好将她赶走,大家也就纵着了。


    于青禾看他们在打麻将,说自己也要参与,盛驰刚想把位置让给她,她说想要坐在薄夏那儿,这摆明是冲着她来的,薄夏怎么能不清楚。


    靳韫言面色有些不太好看,扶着薄夏的腰暗示她不用起来,但薄夏却把位置让给了于青禾坐在了旁边,她说:“刚好有些累了。”


    于青禾取代了她的位置,靳韫言也跟着离开了麻将桌,她打了会儿倒是没说什么过分的话,一直到靳韫言出去接电话时突然对薄夏说:“薄小姐,你那么好心,不如把阿言也让给我吧,我喜欢他很久了。”


    包厢里顿时一片安静,所有人都看向了她们,盛驰一边给靳韫言发消息一边安抚于青禾,但对方并没有把他当回事。


    薄夏笑了笑,双腿交叠淡然地坐在原地:“我不会让你。”


    于青禾一顿,又听到了她下半句话:“但我也不跟你抢。”


    “什么意思,你不敢跟我竞争,是不是怕被我比下去?”


    “感情这事儿是你情我愿、水到渠成的,跟一个女人竞争另一个男人的事情,我不感兴趣。”


    她说这话时对面前的人完全没有敌意,大方又自信,让人忍不住觉得谁喜欢她都是应该的。


    靳韫言进来后坐在她身边,没看于青禾。


    男人单手靠在薄夏椅背上,垂着眼轻笑,只是笑意却未抵达眼底:“追她不容易,别把她吓跑了。”


    他的语气听上去像是在玩笑,也没有把场面弄得太僵,可话里话外的意思是——


    是他在追薄夏,是他想要强求。


    于青禾来之前并不相信他有喜欢的人,过去太多年他身边也没有什么人,包括自己也没办法让他对自己产生感情,可怎么会只是离开一段时间,他就真的会有喜欢的人呢?


    “靳……”


    “于小姐。”


    她看到对方冷淡的表情,甚至说出口的仍旧是这样冷淡的称呼,竟一时间不敢再接着说。


    虽然靳韫言脾气一直很好,但以她这么多年也没能得到他半点回应的经验来说,他这人真生气了是会翻脸不认人的。


    最后还是盛驰看不下去圆场:“青禾你就别开玩笑了,你阿言哥哥最近茶不思饭不想地想讨你未来嫂子开心,万一给人搅黄了岂不是罪过。”


    这话就是暗示她别乱来,待会儿靳韫言生气了收不了场。


    结束后薄夏一直没说话,靳韫言当她误会了,向她解释他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只是普通朋友。”


    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朋友也不算。于家跟靳家是世交,先前住得也近,他碍于面子有时候也不得不跟于青禾来往,但从来没有越过界。


    薄夏还在想他刚刚说追她的话,回过神后“嗯”了一声。


    她比谁都清楚他对不喜欢的人有多无情。


    看她那副冷淡的样子,靳韫言回过味来了,他低低笑了声。


    薄夏问他在笑什么,他说笑自己奇怪,竟然会怕她吃醋,又怕她不吃醋,他看向她,叫她的名字:“薄夏,你就不能稍微放在心上?”


    “嗯……”


    靳韫言又深深地看了她两眼:“一点儿生气的情绪都没有?”


    “我倒是挺欣赏刚刚那女孩儿,你看她的模样什么都愿意去争取,也许换成我的话,做不到这样。”


    他哑然失笑。


    靳韫言想,他是不是该庆幸她刚刚没真的让?


    他总觉得自己还不够了解她,于是又看了她好一会儿,半晌后他问:“是不是谁也不能让你的心起波澜?”


    薄夏坦白:“其实我也吃过你的醋,只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她说起那年在书店里的事情,只是她并不知道,当时那位也是于青禾,她想起那时候的心情,又对比了现在,庆幸自己不像当年那样自卑:“你说是不是很奇怪,后来知道你们不是男女朋友我竟然很开心,明明那时候你也没有说喜欢我,不是吗?”


    她说起这些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意,仿佛那是一件再也平常不过的小事。可靳韫言却半晌没开口。


    那时候他又怎么会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她的心情?如果早知道现在的他舍不得她伤心的话,他当初会只把她当同学吗?


    曾经的靳韫言不喜欢她,所以不在意她的心情。


    可现在的靳韫言喜欢她,所以舍不得过去的她伤心。


    哪怕现在的薄夏已经不在意了。


    他喉结滚了滚,眸光显得有些晦暗。


    薄夏还在说过去的事情,她说你看那时候的我就是胆小鬼,我不敢冲到你面前说就是喜欢你,她甚至不敢让任何一个人知道那些秘密,生怕说出口就会什么也得不到。


    她看上去已经释怀了,可靳韫言看她的眼神却带着心疼,他帮她整理碎发,突然间开口:“靳韫言喜欢你。”


    那年青涩的暗恋在多年后终于得到回响。


    他语气温柔,然后低下眼郑重地重复了一遍:“听见了吗?靳韫言喜欢你。”


    第62章 心痒


    她听见了。


    她听见自己的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动着,几乎将周围一切的声音全部轻易地盖去,那是她心动的最好证明。


    靳韫言说得很对,她是该公平一点儿,收到礼物时还是不是过去的心情,她拥有了才能知道。


    她只是长大了,不再将过去所渴求的东


    西当做自己唯一的目标,不再陷入被爱的漩涡里。


    可这些并不能说明,她就该那些爱挡在门外。


    车厢里一时间被寂静填满,从靳韫言的角度看,她始终很平静,似乎对他说的话没什么反应。


    可靳韫言那样的性格,野心都藏在温柔之下,即便得不到她的回应也没有退步的意思。从某些方面来说,他其实和薄夏完全是相反的,他只要看到一丝机会就会想发设法得到。


    而薄夏早就给了他可乘之机。


    所以此刻,他仍旧游刃有余,看上去并不着急得到那个答案。


    “下周有空吗,”靳韫言看向她,“想不想去看海?”


    “嗯。”


    “到时候给我当司机?”他故意逗她。


    “嗯。”


    靳韫言顿了顿:“不问问具体哪一天,也不问问具体地址,不怕我把你带哪儿卖了?”


    她又“嗯”了一声,好像不在听他说话。


    靳韫言深邃的眸子看了她许久,像是要将她从里到外都看透,他想刚刚的话她是没听见,还是哪儿又生气了。他微微仰头,性感的喉结上下滚着:“行,到时候安排我们住一间房。”


    这回薄夏听清了,有些错愕地看向他,好像在指控他耍流氓。


    他轻笑了声。


    纤细的腿要碰到他的时候被他宽大的手掌摁住,细微的触碰像是一道电流顺着她的皮肤蔓延,她长睫轻颤,看了他好半晌。


    车开到了目的地,薄夏像往常一样跟他道别。靳韫言其实也摸不透她的心思,不知道她是被吓着了还是压根无动于衷。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性,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了点儿无力感。


    正垂着眼,身侧的人突然之间折返回来,他鼻尖萦绕着些清冷玫瑰的淡淡香气,下一秒感受到柔软的唇瓣轻柔地印在他脸侧。


    那一瞬间,他所有的淡然、理智和游刃有余烟消云散。


    靳韫言其实算不上克制和冷淡,成年男人该有的欲望他都有。他也承认,他不是没有想过跟薄夏有更进一步的交流。


    可他没料到,仅仅是这样轻描淡写的一个吻,竟然会扰乱他所有的思绪,让他久久难以回神。


    他抬眼时看到的她波光潋滟的眼睛,里面安放的并不是躲闪的目光,与之相反的,她眼里写着的是对他坚定的选择。


    又或者说,对爱的选择。


    那时候靳韫言不知道的是——


    她在经历过无数受伤的瞬间后,仍旧选择了做敢爱的勇者。


    耳边传来轻响声,透过车窗靳韫言看见薄夏的背影。她像一只轻飘飘的蜻蜓掠过他的水面,在波澜彻底消失前又振着透明的翅膀低低地飞开了他的世界。


    于是,他错过了抓住她的机会。


    等车开回别墅的车库里,他慢条斯理地解开领口的扣子,领带被轻轻扯下卷成一团放在旁边,靳韫言靠在沙发上,脸颊上仍旧是柔软的触感。


    在这之前他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纯情的一面,镜子反射出他晦暗不明的眼神,半晌后他还是没忍住点了根烟。


    仿佛烟雾吸入时也能缓解他心底的那丝欲。念。


    他心口因为那个吻多了个缺口,需要那个特定的人才能填满,恰好这时他收到薄夏打来的电话,她的反射弧长得有些可怕,竟开始问他刚刚说的是去哪儿玩,周几。


    靳韫言被她可爱到了,可这行为要换成别的人也谈不上什么可爱,偏偏放在她身上不一样。他低低笑了声,抬手将燃了一半的烟摁在烟灰缸里,嗓音透着点儿哑:“不是随我安排吗?”


    这话纯属胡说八道,但薄夏也不计较:“既然如此,那把行程发我微信吧,今年的年假还没请,随便哪天也没关系。”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病了,竟因为她这些对自己没有半点防备心的话心口又有所波动。


    “不过……”她停顿了会儿,“你说住一间房,我觉得不合适。”


    还记得这茬……


    靳韫言原本也是看她没什么反应逗她玩的,当然也没有强求的道理,刚想解释解释,那头轻声说:“我睡相不是很好,万一影响你睡觉怎么办?”


    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她是把自己想得太好了还是故意躲开话题:“你担心的就只有这点吗?”


    “也有其他的,”薄夏沉默了半晌,“比如我说梦话……”


    话还没说完靳韫言就轻声笑了出来,真要睡在一张床上他觉得自己怎么也纯情不到只想着睡觉这一件事。


    他还是问:“你平时对男人的防备都这么低吗?”


    薄夏下意识脱口而出:“你又不是……”


    “……”不是?


    靳韫言无奈地想,他在她那儿都不算男人了?


    当晚靳韫言将具体行程安排发给薄夏,出行前应于老的邀约去他家吃了个饭,他那几日的心情似乎很不错,于老笑着问他这是跟薄小姐修成正果了?


    他回答得礼貌,说快了。


    于老问起他们是怎么认识的,靳韫言淡淡道:“以前是高中同学。”


    “原来还有这么一段缘分?你们那时候该不会就偷偷谈恋爱了吧?”


    他垂着眼,笑得温润:“如果知道有这么一天,那时候确实是该偷偷谈个恋爱,怪我有眼无珠。”


    盛驰多少知道点儿他们之间的事情,毕竟先前靳韫言还找他问过恋爱经验,只是后来得知他靠不住便放弃了。他语气里带着点儿幸灾乐祸:“是有眼无珠,人家姑娘喜欢他的时候他看不见别人,这会儿知道追了……”


    谁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故事。


    于青禾忍了忍才没打断他们说话,她不是什么三番两次自找难堪的人。


    只是得知对方并不是后来者居上,她心里的不甘非但没有消退反而更盛了些,心里的苦涩开始翻涌。


    原来他这样的人也会有长心的一天,也会将偏爱给一个人,也会满心满眼的都是另一个女孩儿。


    她一直以为他无心风月,所以始终以为自己还有机会。


    却没想过有一天真相会这样残忍。见过他爱别人的模样,所以好像没办法再说服自己他是一块可以靠坚持和热情就能捂热的冰。


    她当时没说些什么,只是过后找到盛驰和周清樾,她想要知道那个女孩儿到底独特在哪里,而自己又输在了哪里。


    盛驰一本正经地告诉她:“有一点你比不上她。”


    “哪点?”


    “她不主动。”


    “……”于青禾皱起眉头,看上去有些半信半疑。


    盛驰看她这副笨蛋美人的模样忍着笑意接着忽悠:“你仔细想想,阿言什么女人没见过,是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他捧着他,他见多了就没感觉了,可不就喜欢那种追不到的、冷淡的。”


    “真的?”她有些松动。


    一向嚣张的千金大小姐露出思考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呆萌。


    “真的,你还不知道我是他的好哥们,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我更了解他的人吗?所以你得吊着阿言,别靠他太近。”


    等人真相信研究去了以后,周清樾又无语又觉得好笑,他摇头:“你真做得出来。”


    “不是,什么叫我真做得出来?”盛驰很费解,“我这不是功德无量吗?你没听过‘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他俩结婚我还得坐主桌呢。”


    周清樾嗤了声,还主桌。


    说得好像没你于青禾就有能力拆散他们似的。


    靳韫言刚打完电话,过来跟几人告别,盛驰看见他眼神温


    柔的模样就知道电话是谁打的。


    先前也没见哪个女人这么上心,一谈起恋爱铁树框框开花。


    盛驰忍不住内涵:“有的人之前看我谈恋爱还觉得没趣,怎么轮到自己嘴角都压不下来。”


    靳韫言瞥了他一眼,大概是因为心情好没开口。


    倒是旁边的周清樾帮他补了刀:“可能是因为人家是真的两个人在谈恋爱,你的那些女朋友只是在跟钱谈,所以旁观者看来没什么意思。”


    “……”


    靳韫言走的时候这两人还在吵架,盛驰问他是是不是在骂自己只有钱没有内涵,周清樾淡淡道:“还以为你听不懂。”


    “……”


    薄夏已经收拾好东西,她跟温心提及的时候对方还有些失落:“既然如此的话今年生日我就大方地把你让给靳韫言了,你知道我一直这么善解人意的。”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生日快到了,原来靳韫言特意选这个时间是想给她庆祝生日。


    她向来守时,提前了几分钟下楼,靳韫言的车来的时候温心还在给她发消息:“你们住一个房间吗,需不需要我这个过来人传授一点经验?”


    “……”


    薄夏解释不是住一个房间,温心还有些失望,开玩笑说靳韫言不解风情,应该把自己当成生日礼物送给她。


    笑着的时候靳韫言过来帮她提东西,问她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她抬眼看了看他,眼尾微微挑着,有些欲言又止。也不知道为什么,靳韫言读出了几分别样的意味。他还当这些天他心口的波澜已经平息,没想到一见到她潮水又一瞬间涌了上来。


    薄夏说没事,只是跟温心开了几句玩笑话。


    靳韫言没说些什么,看她的眼神晦暗了许多,他抬起腕表看了眼时间,问她怎么不让自己在楼下等一会儿,她说自己没有让人等的习惯。


    靳韫言笑:“在我面前不需要注重这些。”


    东西放好后,薄夏还真准备去驾驶位,靳韫言见状抬手按住车门:“怎么,真准备给我当司机?”


    “也不是不可以。”她回答得很认真,可偏偏看上去又乖又勾人,撩拨得人心口发痒。


    该怎么告诫她也稍微对他有些防备之心。


    靳韫言最后让她坐在了副驾驶,他那样有洁癖的人还在车上准备了零食。薄夏倒没怎么吃,上车以后没多久就靠着椅背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迷迷糊糊睡了多久,他们抵达了目的地。


    定的酒店是海景房,隔着落地窗就能看见外面绚烂的晚霞。


    靳韫言帮她整理东西,看见她带了电脑过来,有些好笑:“你别告诉我出来还有工作。”


    “只是预防一下突发状况,回几封邮件而已。”


    他眼尾带了点儿戏谑,有些吃味地问:“孟叙白到底给你发了多少工资?”


    薄夏扬起眼看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干净的眼睛像一汪小湖泊,在他跟前晃啊晃,仿佛顷刻间就能带走任何不好的情绪。以至于他也忘了刚刚问题的用意。


    回自己房间前他语气温柔地叮嘱她好好休息,明天还有重要的行程。薄夏其实大概知道他要给自己庆祝生日,但还是假装被蒙在鼓里,问他具体内容。


    他深邃的眸子落在她身上许久。


    那是独属于成年男人的眼神,表面温和却暗藏着几分危险,好像明天他们要做的事情没那么单纯。


    半晌后靳韫言似是而非地说:“你猜。”


    第63章 勾引


    就好像还会发生更加难以预料的事情一样。


    薄夏同他开着玩笑:“不猜了,猜中你还要重新安排。”


    她看上去很淡然,好像就算再惊心动魄的场面发生在她面前她也会不会动容,但实际上她心口还是有所波动,对自己许久不重视的生日开始有了期待。


    只是那天还是出了点儿意外。


    被晚霞染成橙色的海水拍打着沙滩,天水一色,整个世界都像是被打翻了调色盘一般华丽。远处摆放着靳韫言早就准备好的鲜花和蛋糕,一切看上去都很浪漫。


    他让她闭上眼睛。


    脖子上传来微凉的触感,薄夏听见他温柔地说好了,她睁开眼,烟花声在耳边同步炸开,眼前的世纪晚霞在她心里定格。


    只是谁也没想到,与烟火一同降临的是一场细密的雨,那场雨对于宽阔的海面来说是那么微不足道,却足以毁掉布置许久的生日。


    那一瞬间,应对突发状况向来从容的靳韫言眼底也染上几分无措,原本放好的蛋糕毁了,蜡烛好像也没办法再点。


    眼见着雨势渐渐变大,靳韫言怕她淋雨伸手牵住她离开沙滩。


    一直到了屋檐下,薄夏突然看向他笑了起来。


    明明头发都湿了,看上去有些狼狈,这傻姑娘却不知道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他垂下眼投入几分探究的神情,却在爱人的眼里看见了比身后还要美的海洋。


    他猜出来薄夏大概是因为自己的准备全都泡汤在这幸灾乐祸,偏偏还努力地掩饰,生怕他看不出来。


    靳韫言哑然失笑,问她笑够了吗?


    明明是她的生日泡汤,倒笑得比谁还要开心,他纵容地看了她一会儿,将她有些凌乱的头发整理好。


    眼神碰撞间多了些许暧昧,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干脆看向沙滩。然而这会儿她才发现下了雨以后的晚霞竟然比刚刚的场景还要漂亮,未燃尽的烟花在天幕上绽开,混合着雨水往下坠。


    一眼望去,暮云合璧,落日熔金。


    雨势未小,但远处仍旧有许多人在冒雨用相机去记录这样的时刻。


    薄夏突然想起些什么,她说:“二十岁那年,我也很想去看海,所以过生日那天坐了很久的车来海边,想要给自己过一个不一样的生日,但最后也下了一场雨,我全身都湿透了。”


    那时候她看着那场连绵不绝的雨,觉得她人生再也渡不过这样漫长的雨季。


    “可后来再想,那天并不是什么糟糕的日子,反而见证了我的勇敢,”薄夏看向靳韫言,“今天也一样。”


    她很认真地告诉他:“靳韫言,这个生日我过得很开心。”


    直到她走进雨幕之中,靳韫言眼前仍旧是她坚定的眼神,好像从真正靠近她开始,她身上总有些什么吸引着他。


    等他抬起眼看到她在晚霞下的背影,靳韫言突然明白吸引他的究竟是什么,是她身上那个不可战胜的夏天。


    处理遗留下来的东西时,薄夏有些好奇地问蛋糕是哪里买的,看上去有些粗糙,他说已经是最好的那个了。


    最好的那个都这么粗糙?薄夏忍不住问:“什么牌子,说出来避雷一下。”


    他沉默了半晌,鼻息里透出几分轻微的笑意,说:“靳韫言牌。”


    “……”


    空气里是长久的沉默,薄夏怔了好一会儿,她也没想到靳韫言竟然会亲自做蛋糕给她,她这才觉得可惜,忍着笑意:“我现在如果说那个蛋糕挺好看的,还来得及吗?”


    靳韫言也被她逗笑:“你觉得呢?”


    衣服还是湿的,薄夏先回去洗了个澡,水汽将眼前的视线模糊时她突然想起从前不是没有许愿过暗恋的人能够回头看她一眼,可如今真的跟他这样亲密时,竟有一瞬间的恍惚。


    曾经那个可望不可即的人,居然也会有一天满眼都是她。有时候,她也会觉得这是一场虚幻的梦境。


    后来再想,好想没有比那更圆满的生日。


    夜色渐浓,薄夏从浴室里走出来后倒了杯红酒坐在窗边,准备独自度过今天剩余的时间。


    按理来说靳韫言为她庆祝了生日、送了礼物,其实不需要再做任何的事情,所以她听到敲门声后打开看见靳韫言拎着蛋糕和鲜花进来的时候还有些意外。


    看见她迟疑的模样,靳韫言连眼神都没有越界的意思:“方便让我进来吗?”


    她点了点头,等人进来以后才想起自己穿的是浴袍,潮湿的发丝落在胸前,靳韫言见她头发还是湿的,将人带到沙发上:“怎么不吹头发?”


    她还没来得及应,嘈杂的声音已经在耳边响起。


    她感受到他柔软的指尖在她发间停留,留下温热的触感。


    也不知道是空调温度不够低的原因,薄夏觉得有些热,等头发干得差不多了就让他停了下来。


    烛火在薄夏眼前亮起,她在暖色的光亮下看见他温柔的眉眼,在想他大概根本不是什么十分注重仪式感的人,很难想象他会为别人精心准备蛋糕,但还是为了她准备了两次。


    她看见那个巴掌大的蛋糕,却觉得有些满足,他们没有在宽阔的海前庆祝,而是在这样封闭狭窄的空间里听着雨声。


    许愿,吹蜡烛。


    靳韫言问她许了什么愿望,她也没有保密,说希望自己身体健康。她不相信神明,只相信自己,所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会许这样


    类似的愿望。


    “还有其他的吗?我帮你实现。”


    薄夏抬眼看向他那双深邃的眉眼,忍不住想,如果是以前的薄夏许的那些生日愿望,他当然能帮她实现。


    那时的自己,要的无非是价值不高的礼物、暗恋能听见回声、能考上心仪的学校、做建筑师,除此之外也想不到别的东西。


    年少时的世界太简单,看不到更远的地方。


    可现在呢,她不需要别人给予她的东西。


    她仰着头描绘他的眉眼:“那我就许愿靳韫言能够一直开心。”


    薄夏切好蛋糕后尝了口,她记得明明小时候吃的蛋糕是廉价的植物奶油,不管是款式还是质量都比不上现在,可那时候总想吃蛋糕,如今只吃了一口就开始腻了。


    幸好靳韫言买的蛋糕比较小,也不会浪费。


    她垂眼思考着什么,却没发现身前的男人已经看了她许久,对于靳韫言这样的人来说,真心说珍贵又遍地都是,说不珍贵又太难得到。


    他曾经也以为他的心是永久封闭的雪山,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有所撼动,后来才发现原来是没遇见那个喜欢的人。遇见了以后,当她就在你面前,哪怕只是随便做些什么那座巍峨的雪山也能顷刻坍塌。


    于是薄夏抬起眼时才发现他靠自己那么近,他轻声哄着她把刚刚说的话再重复一遍,薄夏认真回忆,还当自己刚刚轻声的呢喃被他听了去,有些疑惑地说:“太甜了。”


    原来以前喜欢的东西再尝,不是一个味道。


    “不是这句话。”


    那是哪句话?


    薄夏还没来得及想明白他说的究竟是什么,眼前的人已经吻了过来,松开时她看见他眼里笼着薄薄的一层雾。


    柔软的触感让她脑海里炸开烟花,一时间难以思考。


    多年前那个她亲手送上神坛的神明,从不会偏爱任何人的神明,如今亲吻了他最虔诚的信徒。


    “是挺甜的。”


    她恍惚间听见他的声音,以为这样纯情的吻已然是今天的后续,尚未从刚刚的亲密接触里回过神来,唇瓣再度感受到温热的触感,她感受到牙关被撬开、一寸一寸地被他掠夺和入侵。


    肺部的空气被挤压,她像一尾上了岸的鱼,伸手胡乱抓住某个可以支撑的点,将他胸口的衣服攥出褶皱。


    “靳韫言。”短暂的喘息时间里,她叫了他的名字,以为那是可以让他冷静的药,却没想到换来的是更激烈的吻。


    先前激烈的那些汹涌的情感以及压抑了多年的渴求在瞬间爆发开来,几乎让她支撑不住。


    薄夏自己后来都说不清是什么时候软在他怀里,朦胧水雾中,她窥探出男人眼尾沾染的欲,只是转瞬即逝,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她哪儿知道,她心里供奉的神明欲念有多深。


    可她眼前,总会浮现出从前的靳韫言。


    温柔、善良,跟所有人都保持距离的靳韫言。


    她见他要走,拽着他的衣服让他留下来,陪她度过生日的最后一点时间。她只觉得靳韫言既然已经进来了,也不急着离开,可她没想过这个时间点他会不会做些什么,尤其是刚刚亲吻过她以后。


    靳韫言眼尾的潮红尚未完全褪去,哑声道:“怎么总招我?”


    她被指控得有些莫名,明明她从头到尾什么也没做。


    “恶人先告状,”薄夏挑起眼尾看他,“你进我的房间,还突然亲我……”


    她那双眼睛太漂亮,精致得像两块玉石,靳韫言温柔地揉着她的眼尾,眼神里带着点儿蛊惑:“我是恶人。”


    “你不是?”


    “嗯,”他轻笑了声,嗓音弄得人耳廓有些痒,“怪我勾引到你了。”


    第64章 摘月


    他那双眼睛生得很优越,像存着深邃的星河,一不小心便会沉陷其中。


    即使知道从前认知中的靳韫言不是完整的,看见他那样陌生的神情还是会忍不住有些恍惚。


    眼见过了十二点,靳韫言回了自己的房间。


    薄夏仍旧在想刚刚那个吻,等情绪平息下来后看见沙发上落了一枚他衬衫上的袖扣,她攥住冰凉的宝石,像是攥住残留的那一点儿梦境留下来的泡沫。


    等到了人房间门口,薄夏才想起来袖扣明明可以第二天再还给他。


    所以她现在在这儿做什么呢?


    是想再见他一面吗?


    门被敲开,靳韫言身上披了件松垮的睡袍,水珠顺着他的头发往下流,她鲜少见他背头的模样,看上去比平日里多了几分侵略感,看向她的时候眼神也有些不一样。


    他刚洗了个冷水澡,就看见刚刚想的人站在她跟前,还说要还给他袖扣。他原本已经褪下去的温度重新升了上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背光的原因,眼神晦暗了许多。


    靳韫言看了她一眼,克制地将她手上的宝石接过去。


    大概不想太反常,他看向她的时候眼神还是多了几分温柔。只是那平淡情绪下藏着的波涛汹涌,她却没能感觉得到。


    “东西送到了,我先走了。”


    他垂眼看她,长睫落下一大片阴影,问她只是这样吗?


    薄夏却有些说不出来了,像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别有所图,免得他又说出什么她在勾引的话术来。


    所幸靳韫言也没追问,更没说出什么话来逗她,他弯下腰轻声说:“早点休息。”


    等人走了,他知道刚刚的冷水澡白洗了。又去洗了一次。


    出来时靳韫言又点了根烟,才勉强将心里蠢蠢欲动的情感压了下去。


    休假的那几天玩得还算开心,只是结束后薄夏整个人像耗费了所有电量一样,面无表情地靠在副驾驶的座位上。


    他问她怎么了,她说看不出来吗,我没电了。


    靳韫言哑然失笑:“平时见你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怎么跟我单独在一起就没电了?”


    明明平时他们遇到的大多场合都是工作上的,即便是上次攀岩也没有像这样整天在外面游玩,倒不是体力被消耗,而是她只要和人社交都会损耗一部分精力。


    靳韫言这么一说,怎么好像这口锅就莫名朝她扣下来了?


    她睁开眼,大概是跟他亲密了许多,也多了不少小脾气:“罪魁祸首不是你吗?”


    “嗯?”靳韫言垂眼打量她,半晌后才开口,“我有对你做什么吗?”


    明明是认真地发问,却好像带着点儿别的意思似的。


    回到京市后,靳韫言没有送她回家,反而开车带她去露天电影。这个点儿人并不是很多,他们坐在车厢里,隔着玻璃看着外面远远播放的影像。


    他去买了点儿零食过来,让她靠着自己:“充会儿电。”


    薄夏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班级放的那场集体电影,当时他们换了座位,仅仅是这样她心底都忍不住掀起浪潮。那时候她想,即便是可以跟他并肩看一场电影,也是一种奢望。


    而如今他们那样密不可分地靠在一起,


    对于多年前的薄夏来说,像是一场梦幻到不太真实的梦境。


    大荧幕上播放着角色拥吻的画面,可她没有看,也没有睡觉。


    她只是抬起眼,用有些潮湿的眼神看他,那眼神靳韫言有些熟悉,他们刚遇见时她总是那样看着他,让人总是忍不住觉得有些哀伤。


    可她最后还是笑了。


    眉眼弯起来时让人想到春日簌簌落下的海棠,带着点儿欲言又止,又带着点儿明媚生机。


    他离她近了些,唇角也跟着染上笑意:“笑什么?”


    她摇头。


    唇瓣落下轻吻,染着男人身上雪松的淡香。


    薄夏被他多情的眼神裹着,突然在想,即使这是一场虚幻的迟早会醒过来的梦境,也做得久一些吧。


    那场电影薄夏没有看完。


    大概是因为坐车的途中太过颠簸,虽然一直闭着眼但也没能休息好,她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等醒过来时,她的手被靳韫言的大掌牢牢牵着,是以十指相扣的姿势。


    他另一只手还在看电脑上的邮件,也不知道是看到什么眉头紧紧皱着,察觉到另一只手的动静,靳韫言抬起眼,面部的表情顿时柔和不少。


    “充好电了?”


    “差不多,百分之八十。”


    还知道保护电池。


    薄夏刚想说他不也出来带着工作吗,就见他已经将电脑扣上,带她看完最后一点儿电影。


    汽车内有收音机,所以能清晰地听见电影的声音,靳韫言抬手把刚刚调小的音量恢复。


    薄夏坐着有些累,结束后提议要去散会儿步。


    热浪铺面而来,让人清晰地感觉到夏天的侵袭。


    这儿不似南桉,四季总是更分明一些。南桉的夏天是那样矛盾的季节,明媚又潮湿,热烈又燥热,仿佛一场重大的病症,所有人都深陷其中。


    而曾经在那个潮湿的夏天里结束的暗恋,似乎又在新的夏天里有了续集。


    他们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那样安静地顺着马路走着。


    像是在进行一场老派约会。


    经过安静的街角,薄夏看见年迈的老奶奶在摆摊卖荷花。她对这些其实并不是十分感兴趣,但觉得这么热的天气老人还在卖花,心里有些不忍,一时间脑补了很多对方悲惨的故事。


    她拉住靳韫言的手,后者当她是想让自己买花送她,刚想应下来,昏暗灯光下薄夏仰起温柔的眉眼:“你喜欢什么?”


    他有一瞬间的意外,看向摊位:“荷花吧。”


    靳韫言看见她俯下身挑了两束出来拿给靳韫言,付钱的时候眉眼染了别的情绪,仔细看似乎是几分悲悯。


    她跟婆婆聊了两句天,得知对方只是闲不住才出来摆摊时表情明显变了变,大概是自己也没想到自己想得那么多,一时间既好笑又无语。


    这一切被靳韫言尽收眼底,他的视角里女人弯着腰,长发温柔地在橙色的灯光下落下来,他没忍住单手扶住她的腰垂眼轻笑了一声,桃花眼被温柔的笑意充斥着,像是包容的湖泊。


    明明什么都没说,薄夏却还是读出了里面几分取笑的意味。


    她仰头望着靳韫言,眼神里带着点儿兴师问罪,对方装作无事发生,只是垂眼欣赏她买的花。


    他想,她的慈悲,倒让自己成了受益者。


    行李还在车上,靳韫言送她回家。


    她习惯了一个人上楼,却忘记身边已经有了另一个人。靳韫言接过她的行李陪她上去,打开门的时候遇见了薄夏的室友。


    他出于礼貌跟对方不冷不淡地打了招呼:“你好。”


    “你好,”室友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确认关系,有些八卦地问,“你是薄夏的……”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视线落在薄夏身上,像是等她给他一个名分。


    她只好接:“男朋友。”


    “哦哦你好。”


    靳韫言眼底沁出几分笑意,那样看上去有些距离感的人顿时亲和了许多。


    等两人告别后,室友八卦地问是不是上次送礼物那个,薄夏点了点头。


    又得知两人在外面刚度完假,回想起刚刚男人宽肩窄腰的身材,不由羡慕道:“你吃得真好。”


    “……”


    她原本想解释,又怕对方追着问,想算了,误会也不算什么。


    薄夏回到卧室,看见他先前送给自己的玩偶在床头冲着自己笑,情不自禁地过去抬起手揉了揉玩偶饱满的脑袋。


    她和靳韫言谈的这场恋爱其实并不激烈,至少从她的角度是这样。


    甚至有时候她会觉得和她年少时幻想和他在一起时的场景是一样的。


    他经常来接她,知道她有事就会在楼下的咖啡厅里等一会儿。


    他会陪她去建筑展厅,即便这些并不是他所感兴趣的领域。


    墙上的指针指向八点,靳韫言还是和往常一样在楼下等她。只是那天下了小雨,她下楼看见穿着黑色衬衫的男人单手插着兜撑着一把伞在雨幕里等她时,莫名地有些安心。


    就好像一个漂泊许久的旅人竟然也会遇见自己可以避风的港。


    她没忍住快步走过去双手环住他劲瘦的腰,宝石般的眼睛洒落着点点星光:“靳韫言。”


    薄夏胸口起伏着,莫名地有些小心翼翼。


    大概是因为他们刚确认关系没多久,一切亲热的动作做起来都有些生疏。


    他透过鼻息“嗯”了一声,莫名喜欢她叫自己的名字。


    连名带姓的,带着点儿撒娇意味。


    靳韫言只是看着她,薄夏还当自己脸上有什么,她盯着他眼睛里自己小小的倒影,问他在想什么。靳韫言唇角染着浅淡笑意:“想你好歹没叫我靳先生。”


    那会儿拒他于千里之外,巴不得跟他所有关系都撇清才好。


    她脸上不禁露出心虚的声色。


    只是即便是全名,他却不知道他自己的名字对她的特殊之处。短暂的三个字已经构成了她青春期的所有秘密,当时不敢叫他的名字,而今却好像终于能宣之于口了。


    薄夏松开手跟着他上车,随口说那就随周随野叫他阿言。


    他听了这话心里却有些莫名地不爽,听起来好像她和周随野是一伙的,自己是个外人。


    学生时代的时候靳韫言确实从来没把自己跟他们连接起来,会和他们一起出去也是看在周随野和他们都是同学的面上。


    谁能想到有一天,他也无法理解过去的自己。


    “随他?”他垂眼把玩着她纤细的手指,“跟他关系就那么好?”


    “以前很好,”薄夏陈述着客观事实,“比跟你好。”


    “是,”靳韫言仍旧是笑着的,“以前他总在我面前说你温柔又认真,是个傻气的姑娘,还说想做你的哥哥。”


    其实过往的很多事都容易被岁月洪流给冲散。


    可靳韫言莫名地想起了这些细节,甚至在许多年后的今天还翻起了旧账。


    薄夏也没想到他还记得,她想可是当时即便周随野说了这么多他也始终没有多看他一眼,她觉得奇怪,即便暗恋能成真,偶尔还能感受到一丝苦涩。


    就像很多淤青是留在皮肤上散不去的痕迹,身体记得比她要清楚,而在后来的某一天蛰伏的感觉总会不自觉地攻击着她。


    她解释:“难道他不是想要撮合我们,才在你面前夸我?”


    这确实还真的是周随野的真实想法,靳韫言一听还有些意外,他挑眉:“看来我误会了?”


    话虽这么说,靳韫言却没有完全相信,男人最了解男人,换位思考若是那时候他了解薄夏,又怎么会甘心做朋友。


    薄夏说不然呢?


    他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笑意淡了些:“是我傻了点儿,当时怎么没有认真听他说那些话。”


    只是薄夏无意再翻开那页,让他下次等周随野回来的时候请他吃饭就好,靳韫言垂下眼:“以什么身份?”


    他接着说:“是你朋友的话可以,哥哥不行。”


    “……”


    薄夏问为什么,他说正经男人不会随意做别人的哥哥,只有谈恋爱的时候才会这样想。


    她微微偏着头看他,语气带着点儿戏谑:“那阿言哥哥,你怎么有个青禾妹妹?到底你跟周随野谁才是不正经的那个?”


    靳韫言没想到她会拿这件事说事,他从来也没当哪个人的哥哥,那些话也不过是长辈嘴里说说,实际上他和于青禾走得并不近。


    只是莫名的,他觉得眼前的人吃起醋来的样子很可爱,总比上次无动于衷的要好。


    “我跟她只是两家是世


    交,所以长辈们会这样说。“靳韫言垂着眼欣赏她吃味的表情,只是克制地伸手拨开她的头发。


    而眼前的人听了这解释也没再追问,她知道靳韫言这样的人其实对谁都温柔,但又对谁都很残忍。否则,那个女孩早就有机会了。


    她有时候并不知道,到底是他能看见别人唯独看不见自己更苦涩,还是他一视同仁地看不见任何人,把生命里的每个人都当成自己的过客更苦涩。


    也许,暗恋本身就代表着苦涩。


    如果不苦涩,就不会是暗恋了。


    但此刻那条仿佛看不见头的黑暗的通道,也终于能窥见天光。回去的路上靳韫言问她周末的安排,薄夏说还有一些工作上的事儿,准备在家赶设计图。


    一时间靳韫言也忍不住问她是和工作谈恋爱还是自己。


    只是他差点忘记,自己平日里好像也是个工作狂。


    “项目比较重要。”


    他修长指尖在交叠的膝盖上点了点,得出结论:“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不重要。”


    薄夏忍笑,觉得他有点儿奇怪:“打个比方,假如我是你的员工,你是更希望我认真工作,还是希望我因为男朋友耽误正事?”


    “我的角度……”靳韫言毫不掩饰地借用员工们形容他的词,“你是要为资本家考虑吗?”


    “……”怎么还有人自称资本家。


    不过靳韫言也只是这样随口一说,他没有要干预她安排的意思,不过得知她在家工作的时候说:“去我家吧。”


    薄夏有些不解,为什么要去他家工作。


    他没有直说:“在你那儿不方便。”


    薄夏没想到他会这样说,自然有些误解:“只是工作而已,什么不方便?”


    “我去你那儿不方便,”靳韫言看她的表情后知后觉,眼底盛满笑意,“你以为呢?”


    “……”她说没什么,不过确实是想得有些多了。


    靳韫言向来是绅士礼貌的人,干不出什么出格的事儿。


    “而且,”靳韫言揭穿她,“到时候忙起来就忘记吃饭了,我总要监督你。”


    她怀疑他平日里是不是给自己安了监控,怎么这也能预测。


    薄夏也没多想,当时应了下来。


    只是隔日走的时候室友开着玩笑让她注意安全措施,薄夏知道她喜欢开玩笑也没放在心上。


    最主要的是,靳韫言平日里看起来斯文周正,虽说披着一层温柔的外衣,但身上的禁欲气息实在太重,实在让人想象不出他下流的样子。


    事情的走向也和她想象的一样。


    她和靳韫言没有做什么亲热的举动,两个人只是隔着一段距离各自办公。等手头上的工作结束,薄夏看见昏暗的灯光打在他脸上,眼神被镜片隔绝,远远地看上去很有距离感。


    她看着他笑。


    靳韫言偏头看她的时候将那抹笑意捕捉,问她在笑什么。


    “感觉我们有点像……”


    “像什么?”


    女人微微歪着身子,带子往下掉了一截,挂在白皙的肩膀上:“有点像想谈恋爱又写不完作业的高中生。”


    靳韫言摘下眼镜放在一边:“确实很像。”


    他想起刚才自己偶尔的失神,总是情不自禁地看她认真工作的模样:“不过如果我现在还是高中生,应该没办法专心写作业。”


    薄夏一时之间陷在他的眼神里,被他说的话弄得难以平静。


    难怪老师反对早恋,原来是因为喜欢的人在身边,确实很容易让人分神。


    随着夜色渐浓,整栋别墅都陷在寂静之中。


    这座房子的装修和靳韫言平日里的穿衣风格一样简约,能从细节处看得出来他的品味,但难免显得有些冷清。


    薄夏大概是职业病犯了,没忍住对他别墅的结构和设计点评了一番。靳韫言端了一盘水果过来,静静地听着她的话。他倒是对这方面没什么追求,所以陈设比较简单。


    靳韫言单手撑着脸,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了她许久,突然觉得她的存在让这儿也多了不少烟火气,他说:“既然这样,以后的房子由你来设计。”


    这话说得暧昧极了,好像她是他以后别墅的女主人一样。


    薄夏不知道怎么接茬,干脆没接。


    身前的男人见她不说话了,笑着俯身扶着她的腰,灼热的指尖上下轻柔地扶着。


    明明要到她离开的时间,两个人都没说话,好像这样就能让时间暂停一样。


    她仰头,眼尾染着湿意,让人忍不住想做些更过分的事儿。


    靳韫言没忍住抬手抚摸她的脸颊,眼神沉了沉:“如果我说,今晚别走了呢?”


    他在她眼里看到了几分迟疑,也没奢望得到肯定的回答,但过了几秒薄夏认真地说:“没带换洗衣服。”


    她好像完全没往别的方向想,也是真的想跟她多呆一会儿。


    原本靳韫言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心弦被她的回应撩拨,这会儿真想让她留下来了:“不介意的话,可以穿我的。”


    但事实上靳韫言也没什么合适的衣服给她穿,裤子几乎不合适,只有宽大的衬衫可以拿来给她做睡裙。


    至于洗漱用品也有一次性的,只是从来没有人在这儿留过宿,所以东西都没拆过。


    靳韫言将一切安排得都很妥当,回房间前告诉她晚上要锁好自己的门,薄夏有些好奇,这儿安保难道不好,半夜还有别的人闯进来?


    他高个子立在那儿,隐隐有些压迫感:“你觉得我是提醒你用来防别人的?”


    那……是用来防他的?


    薄夏关上门,脸颊不由有些烫,其实刚刚说完她就有些后悔了,总觉得跟他距离太近了,仅仅是递过来毛巾时她不小心碰到了他手上明显的青筋,她也像是被烫了一样。


    只是现在有些骑虎难下。


    她看着床上的睡衣出神,但洗完澡还是穿了上去。柔软的布料上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浅淡的香气,即便靳韫言不在,仍旧觉得和他是亲近的。


    款式宽松,刚好遮住大腿。


    夜有些深了,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总觉得睡不着,想了想还是光着脚走到客厅去冰箱找一些酒精饮料。


    纤细的身影渡上一层白光,远远看去白皙的腿在衬衫下晃得人眼疼。


    靳韫言也不记得自己看了多久。


    失眠的人也不止她一个。


    他的理智隐隐有崩盘的趋势,忍了忍还是过去搂住她的腰,难耐地将人摁在冰凉的空气前亲吻。


    听到她的喘息声,靳韫言的嗓音是哑的:“我后悔了。”


    “嗯?”


    后悔将她留下来,后悔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


    在汹涌又混乱的亲吻之中,薄夏也没听清他接下来的话,脑海里像缠绕在一起的线什么也思考不清,甚至隐隐有白光掠过。


    他揉着她的唇瓣,哄着她教着她换气。


    身后一片冰凉,身前却是滚烫的,她笔直的腿和他贴在一起,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的热度。


    薄夏突然在想,她也曾经想知道摘到月亮的感觉。


    可她掌心被攥着,被人密不透风地抱着,好像现在才知道,原来月亮是烫的。


    靳韫言的呼吸落在她耳边,灼得那块皮肤几乎让人疑心出现了烫恨,她听见他哑声道:“怎么这么好亲?”


    第65章 约会


    她张开唇,却只能回应细碎的喘息。


    那些情动时发出的声响,潮湿的眼睛,更像是某种催化剂拉扯着靳韫言的心神。


    客厅里只亮着一盏夜灯,视觉的缺失让其他的感官更加敏感,薄夏原本就不太浓烈的睡意完全散去,整个人轻微地发着颤。


    也不记得亲了多久,她攥着他扶在自己腰上的手,小声地怪他。


    说他害她睡不着。


    轻柔的声音仿佛在变相地同他告白,至少她对他有着生理性的喜欢,喜欢他碰她、喜欢他亲她,所以才会产生和他一样的感受。


    他呼吸有些重,故意逗她:“那要不要去做点别的事儿?”


    薄夏想了想:“上次我们打的游戏还没通关。”


    靳韫言看她这副认真的模样终于还是忍不住低笑了声:“好,先等我一会儿。”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等一会儿,但薄夏还是调好设备安静地等他,听见耳边的脚步声,薄夏抬眼看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换了件衣服。


    坐在她身侧的时候,薄夏也隐约地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凉气,但她也没多想。


    通关完上次的游戏以后,他们又选了双人pk的游戏,薄夏没他有经验,一时间打不过有些急。明明两个人是来谈恋爱的,硬生生被薄夏玩成了竞技。


    靳韫言察觉到她的胜负欲,给她放了点儿水,但动作很明显,轻易地被薄夏察觉了出来。


    她抬起眼有些生气地看他,靳韫言装傻:“怎么了?”


    “你是不是在让我?”


    他轻笑了一声,觉得稀罕,一般人都希望男朋友让着自己,她倒好:“就那么想赢我?”


    薄夏想起以前跟他当同学的时候,还没有光明正大地赢过他:“嗯,再给我一次机会。”


    这回靳韫言没再让他,薄夏也找到了游戏技巧赢了游戏。


    她果然很开心,微微有些得意地扬起眼尾,平日里独立的人难得多了几分孩子气,惹得靳韫言将她搂在怀里轻声问:“赢了我有什么好处,家庭地位变高?”


    她被他后半句说得有些耳热:“就是想赢你。”


    靳韫言笑了笑,半晌后轻声道:“我不是早就输给你了吗?”


    她的心剧烈地跳动着,抬眼望进那双深邃的眼睛里,觉得那就像是一片没有边际的温柔的海,总是能轻易将她溺毙。


    玩到凌晨薄夏有些困了,靠在他肩头昏昏欲睡,最后是被靳韫言抱进的房间,他帮忙盖被子的时候看见她白皙的腿,有些克制地看了她一会儿。


    她总是对他没有防备,却不知道刚刚去洗澡的时候他就想了她一会儿了。


    原本安静的房子因为薄夏的存在竟多了几分家的气息。


    之后靳韫言甚至在家里看见了插好的绣球花,空荡荡的冰箱里也放好了一些食物和零食,除了薄夏也不可能是其他人的手笔。


    他突然间想起从前,那时候母亲来京市看他,但那天他刚好不在,回来时匆匆忙忙地进了房间,只在自己房间的桌子上看见一瓶插好的百合花。


    就只有那束花证明她曾经来过。


    可百合花开得快谢得也快,他终究还是留不住她。


    靳韫言打电话给薄夏,说葡萄汁他不爱喝。薄夏心想居然还有人不爱喝葡萄汁,不过也正常,他似乎不是那么爱喝甜的。


    于是薄夏开口:“那我下次不买。”


    靳韫言垂眼:“不用,你来帮我解决。”


    她心口的弦缓缓地被拨动了一下,总觉得这句话是在说他想见她,只是她这会儿还有工作:“那你下班后来接我。”


    “地址发我。”


    薄夏正在于老的公司谈合作,只是于青禾也在场,她坐在会议桌上瞧见她为难自己的下属,虽然知道她是有意的,脸上仍旧是淡然的笑意。


    就好像对方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孩。


    她示意下属下场,接着自己走了上去。


    一身黑色西装套装的女人光是站在那儿就能轻易将场子镇住,薄夏这几年也不是白混的,轻易地就应对了于青禾所有的刁难。


    “于小姐,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她始终淡然处之,那份从容却让人觉得她是在得意,于青禾一方面被她的气质折服,甚至觉得对方跟靳韫言如出一辙,站在一起果然是相配的,另一方面又有些生气。


    但于青禾到底不是过分的人,最后还是强行笑着说没什么问题。


    其实那时候于青禾已经差不多知道靳韫言喜欢薄夏的原因了,他们这些出身名门的天之骄子,身上虽说也有一些优质的品质,却好像总是少了一股劲儿。


    就好像她是夏天的荷花,即便是身陷淤泥也要将那些别人所不齿的东西作为自己的养料,让人忍不住多看她两眼。


    可于青禾却不肯承认自己输给了她,准确地来说是输给了另一个女人,无论那个人是谁。


    那种执念甚至比靳韫言不喜欢自己还要深。


    出来的时候薄夏跟于青禾握了手,走出公司门的时候靳韫言的车正好停在门口,薄夏回头的时候看见于青禾揉着自己的脚,过去问她要不要载她一程。


    于青禾心想司机怎么还没来,她远远地看到了靳韫言的车,将这种行为视为一种示威,于是没搭理她。


    但薄夏也没放在心上,从包里拿出创口贴递给她。


    女人的表情温柔,仿佛在对方的眼里即便她是一口先前口口声声想要抢走靳韫言的人,也能施予温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于青禾抬眼看向薄夏的背影,心不可控制地松动了。她又看了眼手上机器猫图案的创口贴,在想对方是什么时候看见自己脚背上被磨破的伤口的?


    她为什么,好像有点对这个情敌讨厌不起来?相反有点欣赏的感觉。


    真是见鬼了。


    上车后,靳韫言远远瞧见于青禾的身影,于是问她于青禾有没有为难她,薄夏没告诉他刚刚发生的事儿,反正她也是能够应对的:“没事儿,她不是什么蛮不讲理的人。”


    靳韫言听她这语气只觉得稀罕:“是我对她的了解不如你对她深了。”


    那天晚上他们没有安排,吃过晚餐随意地在路边逛着,靳韫言问她累不累,要回家吗?她一时间有些恍惚,好像他们之间真的有个家一样。


    她抬眼看到一家新开的工作室,拉着靳韫言进去选了石塑黏土的项目,薄夏认真跟老师学了起来,旁边的人还没学会的时候她已经掌握了技巧。


    薄夏好胜心还是一如既往地强,跟他展示自己的成果,靳韫言顺势说自己不会:“你教教我。”


    他难得示弱,偏偏表现得还那样毫无表演痕迹,心甘情愿地承认自己不如她,好在她那讨点便宜。


    薄夏信以为真。


    她双手环绕着他的脖颈,在他身后手把手教他操作,可两个人贴得那样紧,她身上的淡香轻易地入侵他的嗅觉,叫他怎么还有心思做这些手工。


    靳韫言顺势攥住她的指尖:“怎么这么难,薄老师。”


    “……”


    一切都像她预想的那样,即便她已经不执着于过去,仍旧无法抗拒现在的靳韫言。他是成熟的、理性的,却又总是散发着魅力,更别谈这样的人还时不时勾引她。


    即便再冷硬的心肠,好像都受不住这样的诱惑。


    “靳同学,”她眼睫落在白皙的脸颊上,“你能不能认真点儿?”


    任谁在这儿都认真不起来,靳韫言想。


    不过他还是注意着分寸,看时间差不多了技术突然精进起来,也没耽误他们的最终成果。


    靳韫言倒没觉得自己和平时有什么不同,只是薄夏去卫生间的空挡,店员过来问需不需要帮助的时候,听见他口吻淡淡地说不用。


    当时店员脸上带了些错愕,想这原来这才是他正常的语气。


    刚在女朋友面前,比这夹多了。


    收获了战利品,两人驱车回去。


    打开密码锁进去,薄夏仍在欣赏他们刚刚做的这对钥匙扣,觉得虽然有点儿瑕疵但还是很好看。


    “可爱吗?”


    她抬起手将两块可以合起来的拼图给他看,那两张拼图就好像是他们一样,可以完整无缺地合在一起。


    从前连跟他穿同色的衣服都会悸动,如今好像做什么也不是件稀罕事儿了。


    靳韫言半个身子躺在沙发上,侧身看她,也不知道在说钥匙扣还是在说她:“可爱。”


    说完顺势吻了她的唇角。


    可眼前的人好像连这件事也要跟他比个输赢一样,等他坐回去以后又俯身过来小心翼翼地亲他。


    靳韫言没闭眼,悄悄看她动情的模样,情难自禁地抬起手勾起她的腿弯,让人坐在他的腿上。于是她睁开眼,只能垂眼看他。


    臀部下面是他绷紧的肌肉,烫得人不敢动弹。


    他鼻音里透出几分笑意,意有所指地说:“看来以后都要被你压一头了。”


    第66章 阴暗


    薄夏垂眼,看见他眼尾那颗浅浅的痣渐渐与从前重合。


    即使在那些少女时期虚幻的梦境里,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亲密无间的瞬间,再想象,也想象不出他现在的模样。


    她被仰视着,任由自己漂浮在大海的浪潮里。


    在一起前思索的那些问题好像在许多个瞬间里已经不需要答案。


    人生本就短暂,许多事尽兴就好。


    靳韫言还想跟她亲热,手机的铃声响起。原本想假装没听见,但怀里的人推了推他。


    他那样的工作性质有时候也难免没办法将生活与工作完全分开,于是也只能接起宋岑的电话。听着对方的声音,他的手还放在薄夏的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


    薄夏攥了攥他的手,柔软的眼神示意他松开。她从沙发上下来去洗了个澡,等靳韫言结束之后再去看她,她的门竟然没锁,门把手一拧开就能进去。


    他站在门口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半晌后过去俯身小心翼翼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又帮她关了床头上的夜灯,这才离开了她的房间。


    恋爱后靳韫言的生活其实并没有太多变化,除了跟那些朋友出去的时间越来越少。盛驰打电话抱怨过,问他现在是不是太听嫂子的话了,所以平日里面都见不着。


    在好友的想法里,是薄夏管着他粘着他,靳韫言竟然惋惜地想,要是这样就好了。


    他和薄夏是成年人的恋爱,各自理智独立。


    这没什么不对的,甚至很符合从前靳韫言对恋爱的想象。


    可有时候爱是多么神奇的东西,轻易地能让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


    靳韫言看了眼腕表,起身离开办公室。


    去找薄夏的路上,他去找了家先前她喜欢的餐厅打包了那家的私房菜,路上靳韫言给她打电话,说是给她点了外卖,待会儿记得拿。


    彼时薄夏忙着画设计图,也没多想,应了声好。


    等收到靳韫言说外卖到了的信息时,办公室门被消瘦的骨节敲响,她一抬眼,看见某个穿黑色衬衫宽肩窄腰的外卖小哥正拿着她的外卖倚在门口。


    靳韫言微微偏头,眼尾轻轻挑着:“不来签收你的外卖吗?”


    她有些意外,没等她走过去,靳韫言已经过来打开包装好的饭盒,筷子也贴心地放在她跟前:“记得给个五星好评。”


    薄夏夹起米饭,抬起笑眼,问那外卖员送不送?不送的话给不了五星。


    要求还挺高?


    靳韫言展露出商人的本性,那双染着温柔底色的眼睛里透出几分侵占欲:“可以送,不过薄小姐准备支付什么来购买这份晚餐?”


    她的攻势这样轻松被化解,不算宽敞的空间顷刻间被暧昧的气息侵占。


    吃了两口薄夏想起什么,夹起一块牛肉递到他唇边:“你吃过了吗?”


    “来的时候简单吃了点儿。”话虽这么说,靳韫言却顺势接受了她的投喂。


    安静的空间里,靳韫言始终看着她吃饭,见她结束了还惦记着自己的工作,他抽了张旁边的纸巾帮她擦拭唇角。


    刚好是这个时候门从外面被打开,能够不敲门直接进来的人自然除了孟叙白也没有别人,他表情顿了顿,颔首算是跟靳韫言打了声招呼。


    他走到薄夏身边跟她讨论着设计图的问题,看上去两个人都十分沉浸。等孟叙白要走的时候,靳韫言也刚好起身:“我在外面等你。”


    “但我还要很久,你先回去吧。”


    “多久都不算久,你忙你的。”


    两人走出办公室,孟叙白突然问他要不要一起喝杯咖啡。


    靳韫言神色有些淡,他并没有这个点还喝咖啡的习惯,但半晌后还是应了下来。


    进了茶水间,孟叙白背对着他冲咖啡,听见靳韫言笑着问干他们这行都这么忙吗?语气听起来只是对他们职业的好奇,但孟叙白能在这个行业混到现在也是个人精,自然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深意。


    是在问他作为老板,是不是有些剥削下属了。


    孟叙白笑着没说话,知道靳韫言这是心疼他女朋友了。等咖啡冲好后他端起一杯放在靳韫言跟前,瓷器碰到桌子发出轻微的响声。


    “您觉得是我让她加班,还是她自己自愿的?”


    这句话听起来太像上司pua下属的话术,孟叙白知道,不过他坐下来对视靳韫言,接着道:“她的目标从来不止是在这儿当个员工而已,从她踏进这里开始。”


    孟叙白又说:“靳总,她并非池中物。”


    这段时间他对薄夏可以说是毫无保留,有人瞧出些什么,曾和孟叙白说起这事儿,谈及日后薄夏若是自立门户,他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


    可孟叙白从始至终都知道薄夏是个有野心的人,他反而希望她能走得更高一点儿,她的努力配得上更好的结局。


    靳韫言当然知道薄夏的志向,若不然他也不会经常带她去见自己的朋友,用自己的人脉为她铺路。


    他只是莫名有些不想从孟叙白口中听见这些,就好像对方在明晃晃地跟他炫耀——


    我比你更了解现在的薄夏,我也比你更了解她的职业和生活。


    他没再开口,孟叙白也沉默,到底情敌之间没什么好寒暄的。


    两人相对无言,没过多久便各自离开。


    等到八点的时候,薄夏结束工作,出来时靳韫言顺手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她动作顿了顿,也是到现在才习惯被人照顾这件事。


    她很小的时候就需要一个人,甚至追溯到婴幼儿时期父母也没有给过她安全感,以至于她过于独立,身边多了个人有时候还有些不习惯。


    靳韫言打开车门,问她想不想去附近的清吧坐一会儿,又或者是送她回家休息。


    她尚未回答的时候,瞧见着靳韫言收到电话,手机屏幕上显示于青禾的名字,靳韫言很自觉地挂断,紧接着对面又打了第二次。


    薄夏看不下去:“接吧,万一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于是靳韫言接了电话,打开了免提。


    那头的声音似乎不太清醒,背景也很嘈杂,说是喝多了希望他来接自己。只是她还能打电话,叫谁过去接都可以,偏偏打给了自己。


    靳韫言垂下眼睑,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按熄了屏幕。


    薄夏按住他的手:“这么晚了她一个女孩子也不安全,反正就在附近,我们过去看看吧。”


    靳韫言有些错愕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想看透她的想法,半晌后还是告诉


    司机地址。


    等到了地儿,两人一起打开门进去,瞧见于青禾似乎神志还算清醒,和旁边的人有说有笑。薄夏想来都来了,过去看了眼,于青禾瞧见靳韫言原本还算开心,直到看到他们牵着的手气不打一出来,口不择言地说:“你是来示威的吗?”


    薄夏没搭理她的无理取闹:“还清醒吗,需不需要给你叫车?”


    这算什么?


    于青禾平日里还算体面,但这会儿被酒精侵蚀了理智,一时之间觉得对方这样的行为倒衬托得自己不像个好人,于是有些生气地对薄夏说:“我又不是给你打电话的,你来假装什么好人?我需要你管?”


    她越说越气,嗓音甚至染上了哭腔:“我和阿言认识那么久,凭什么你后来者居上?”


    靳韫言脸色有点冷,在于青禾的视野里只瞧见他一向淡漠的眸子:“没有什么后来者居上,她一直是先来的那个。”


    因为他的世界里,其他人都是过客。


    于青禾鼻腔有些酸,听见自己追逐许久的人接着说:“脾气发够了吗?如果你还想维持我们之间现有的关系,希望你下次对她客气点儿。”


    他平日里总是温和的,但不代表他可以随意被冒犯,更别说是这样对他身边的人。


    见他周遭气压有些低,饶是于青禾还不算清醒这会儿酒也醒得差不多了,不敢再说刚刚那些话。


    薄夏原本也只是好心,见她这样说话也不打算好人做到底,正准备跟靳韫言走的时候,身后传来声响。


    旁边的服务生瞧见于青禾神色不对,慌乱问她怎么了,薄夏回头看了眼,瞧见她看上去十分不舒服,赶忙让靳韫言帮忙送她去医院。


    到了之后检查完确定是胃穿孔,幸好送来得及时,这才没有生命危险。


    周清樾刚好在医院值班,跟他们讲述完病情后问于大小姐又怎么了,靳韫言看了一眼薄夏,独自将事情解决后带她回家。


    薄夏问于青禾有人照顾吗?他说打电话让盛驰过来了。


    虽然打电话的时候盛驰骂骂咧咧,但是动作比谁都快。


    靳韫言微微仰在座椅上,喉结上下滚动,似乎是对于青禾的执着有些烦恼,他鼻息里透出几分笑意,单手抚着她纤细的腰肢:“怎么不说话,你还想亲自去照顾?”


    “于小姐又不给我开工资,我去做什么,”薄夏没忍住笑了,“我只是觉得,如果是你的话,也不会放着她不管的。”


    她的眼神里带着几分不明显的怜悯,也不知道是对过去的自己,还是现在的于青禾。


    靳韫言垂眼看她,似乎在她眼睛里看到了一个完美无缺的自己。


    即使她知道当初喜欢的只是她自己的幻想,可她仍旧愿意将他往好的方向去想。他那样骄傲的人,在那一瞬间也会忍不住去想,如果知道他没有她想象得那样好,她还会爱他吗?


    于是他既想掩藏自己的阴暗,又带着点儿病态想法地想要揭开自己的另一面给她看,想让她完全地接纳自己。


    “你怎么知道,是我的话就一定会管她呢?”靳韫言偏过头静静地望着她,眼神像一片泛滥却没有温度的潮水。


    薄夏当然不会觉得他不会,因为在那些平凡晦暗的日子里,他曾经那样温柔地将她从孤立无援的处境拉出来,即便那时候他们没有太多交集。


    她反问,却是笃定的语气:“你不会吗?”


    他嗓音冷漠:“我最多打电话给别人,让他们来处理。”


    薄夏没觉得那些温柔举动是他的假象,牵着他的手轻声说:“我明白。”


    他觉得她说的话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唇角噙着笑意,问她明白了什么。


    “我明白你是不想让我吃醋,可是我比你想象得大方。”


    可靳韫言开心不起来,他深邃的眼神停在她面上好半晌,像是要将她每个表情都刻在眼里:“如果我希望你能小气点儿呢,就像我对你的那样。”


    眼神交缠间,仿佛有冰凉的水声轻坠下来,啪嗒一声。


    第67章 话剧


    路灯落下的灯光吻上他冷峻的眉眼,恍惚之间,薄夏从他的脸上品出了几分陌生,就像是一块向来温润透亮的玉石清晰地出现了一条裂痕。


    可那份感觉很快消散开,让人疑心只是她的错觉。


    靳韫言温柔地抚着她的眼尾,皮肤时不时地能碰到她的长睫,他在想眼前的女孩到底有多纯净才可以包容情敌的存在。


    可他却不能。


    薄夏也没深想他的话,只当是情侣之间的情趣,于是也抬起手抚摸他的脸颊,笑眼一弯:“那我就做你的小气鬼吧。”


    夜里下了一场雨,将这座城市残留的燥意冲刷得干干净净。


    温心跟她聊天的时候问起来,暗恋对象成为男朋友以后是什么感受?幻想有没有破灭?


    她在房间里抱着抱枕想,破灭倒是没有,但确实觉得靳韫言跟她想象得有些不同,只是那些差异微乎其微,还到不了动摇她心里他的形象。


    也许是执念作祟。


    她仍旧想要将他当成曾经的他,却忘了他们之间时间的长流一直在流动,没有人是静止不动的。


    温心又忍不住问:“那你们那方面和谐吗?”


    “……”薄夏沉默了半晌,“你怎么什么都打听?”


    “怎么了吗?我不是你全世界最爱的人吗?”


    “是。”


    “那你就应该告诉我啊。”


    这前后句的逻辑简直跟“我今天心情好”和“所以我要上厕所”一样狗屁不通。薄夏无奈地笑着,耐心地解释:“没到那一步。”


    “哦我懂,你们走纯爱路线。”


    想想也是,两个乖宝宝看上去都是正经人。她想到什么,说:“不过你纯爱也别纯过了头,万一以后来不及睡岂不是亏大了。”


    也许是因为现在这个时代都是快餐爱情,温心也换过几个男朋友,总觉得很多恋爱是走不到结婚那步的,所以她想也没想就说出了这样的话,好像默认他们会分开。


    薄夏愣了一下,却没觉得哪儿有问题。不知道为什么,她也总觉得爱情是脆弱的,像一只买来就有裂痕的脆弱的瓷器,你不知道哪一天会收获一堆碎片。


    那天晚上她做了个梦。


    梦里她才是于青禾,她看着喜欢的人和别人牵着手站在她跟前,嘴里说着跟她没有关系的话。她看见那张向来温柔的面庞露出淡漠的神情,眼睛里像是从来也装不下她。


    大概是梦境太逼真,她醒来时心口的位置跳得还有些快,身上也起了一点汗。


    薄夏给靳韫言发了条信息,说自己做噩梦了。


    原本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直接打了电话过来,电话那头靳韫言语气温和:“做什么噩梦了,还好吗?”


    话已经递到了唇边但最后还是咽了下去,就好像说出这样的话是在示弱一样:“就是梦见被人追,具体我忘记了。”


    “别怕,那只是梦而已。”


    靳韫言这会儿其实还没完全醒,可他语气里没有被打扰的不耐烦,而是担心,甚至还带了点儿无可奈何。毕竟他们不在一块儿,他只能隔着电话给予她丁点儿安慰。


    只是这些,也不过是薄夏随口一说。


    她自己都没当真。


    她在玄关处抬起腿穿上高跟鞋,没想到下了楼就看见靳韫言站在车前,远远看去他穿了身黑色衬衫,矜贵自持。


    见她过来了靳韫言跟她站着说笑了两句,说着说着顺势将人搂在怀里,隔着薄薄的布料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体温,靳韫言问她好些了吗,还害不害怕。


    她有些好笑,反应过来说的是做梦,说自己哪有这么脆弱。


    他极轻地笑了一声:“我记得你的语气,听起来是有些吓着了。”


    在那样密不透风的拥抱里,薄夏心口像是有什么东西被重重敲击着。大概是因为,这么多年她习惯了满身的淤青和伤痕,谈起来也是云淡风轻,却突然间有人比她要珍视。


    “靳韫言。”她没忍住叫了他的名字。


    他“嗯”了一声,问她怎么了,薄夏摇头,说没事,抱他的手却更紧了一些。


    是再也自然不过的动作,但在靳韫言那儿却感受到了几分撒娇的意味。他曾经也以为自己不喜欢小情侣之间的黏黏


    糊糊,现在才知道自己比谁都受用。


    他是那么希望怀里的人能对他更依赖一点。


    很快京市入了秋,在南方长夏的燥意迟迟不肯消退的时候,京市的闷热已经消散得干净。


    夏天竟然就这么干净利落地跟大家告了别,只有还没开始黄的树叶残留了一点儿痕迹。


    于青禾还躺在医院里,旁边盛驰任劳任怨地给她削着苹果。


    她看着这人一肚子气,如果不是身体条件不允许的话恐怕这会儿就枕头已经砸了过去:“你上次跟我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说什么了?”盛驰装傻。


    “你跟我说靳韫言喜欢不主动的女生。”


    盛驰仿佛才想起来这件事,“哦”声拖得老长:“我是说过这句话,但是你有没有想过靳韫言喜欢不主动的女生,不等于喜欢你?毕竟你看,不主动的女生有很多,但是他只能喜欢一个人……”


    听了这话,于青禾差点没在医院犯下命案。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盛驰难得正经,他耐心又温柔地给于青禾喂着饭,说:“你真的喜欢阿言吗?青禾,你看你小时候总是喜欢最漂亮的裙子、最贵的奢侈品,所以你喜欢他也只是因为他在我们这群人里面最优秀罢了。”


    被戳中了心思的于青禾有些生气地看着他:“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


    盛驰没理会她这番话,像个大哥哥一样告诉她:“何苦执着地跟在阿言身后,外面的世界还很大。”


    在病床上的女人怔愣了许久,也开始审视起这份感情。


    她真的喜欢他吗?


    刚想了没多久,面前的人突然说:“所以啊,不如看看其他人,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需要哥给你介绍吗?”


    于青禾刚刚起来的情绪立马消散了,没给个好脸:“你介绍的我敢谈吗?”


    “……”


    “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被你介绍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盛驰:“……”他今天就不该到这来,改天他不坑点靳韫言的东西他就不姓盛。


    薄夏再见于青禾是在工作场合。


    来之前下属还有些心有余悸,说于小姐虽然长得漂亮但脾气实在不好恭维。


    印象里于青禾长了一张攻击感强的千金脸,一看就是被骄纵长大的大小姐,一点儿也不好惹。但偏偏这人漂亮到,别人说她坏话之前都要先奉承她一句。


    薄夏忍住笑意,宽慰下属:“你别担心,她是冲我来的。”


    女生跟在她身后:“冲您来的?可是您脾气这么好,难道是哪儿惹到她了?”


    想了想女生又觉得,那也未必是薄夏惹到了那位大小姐,看于青禾的脾气就是平等地瞧不起任何人,看谁不爽都很正常。


    来之前大家都做好了被为难的准备,但这次却格外地顺利。


    结束后薄夏跟她握手,感觉得到她没有停留很久,很快就将手松开了。于青禾沉默了很久,似乎有些不情愿地开口:“那天的事情谢谢你了。”


    “不用,换做别人我也会帮忙。”


    于青禾不得不承认,面前的人跟她以往认识的人不一样。别人若是帮她或是恭维,多多少少带着点儿利益关系,薄夏始终不卑不亢,做什么都是出于人性的本能。


    薄夏也不是喜欢她,但也不会因为她之前说过的话讨厌她。


    就好像众生在对方眼中都是平等的,谁都有获得怜悯的权利。


    即便平日里再骄纵,于青禾也是爱憎分明的,她难得低头:“我承认,我输给你了。”


    这句话对于她来说其实很难,她是从来不肯接受自己不如别人的。


    可薄夏却仿佛看见了过去的自己。


    是,她那时候总以为靳韫言不选择自己是因为自己不够好,可是不是的。爱从来不是优秀者的奖励。它是如此公平的游戏,不因为这些东西而动摇。


    所以薄夏看了她一眼,像是对过去的自己说——


    “爱不是选择,所以你不是输家,我也不是胜者。”


    真正的爱是解答题,需要详细的答案,而不是在ABCD里选择,被选择的才是最优解,不被选择的就是无用的选项,也不代表就除了这个选项,就是另一个选项。


    所以她们都不需要和任何人去比较和斗争。


    于青禾顿时怔住,怎么也没想过会在她口中听见这些话,只是她还没有从对方的话里缓过神来,薄夏已经平淡转身。


    远方壮丽的晚霞刚好落了下来,在那消瘦的背影渡上淡淡的金边,一瞬间让人难以移开眼。


    结束工作后靳韫言来接她,她刚好得了两张话剧院的票,奔着话剧演员的名头想去看。


    表演还算精彩,但偏偏台上演的是《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故事讲述的是一个女人丰富的暗恋内心戏,她甚至为暗恋的人生下了一个孩子,为了抚养孩子无奈流落风尘,可最终去世前写下来的那封讲述爱意的信交到了暗恋对象的手里,作家也始终没想起她是谁。


    原著小说本身就带着浓烈的悲情色彩,更别说将这些化成具象的表演后,演员将那份独角戏演绎到了极致。


    其实这样为爱付出一切的价值观在如今的社会背景下难免是有些过时的,甚至看来这样的女主角已经到了有些走火入魔的地步。


    薄夏也有所感,即便是最纯真的青春时代恐怕也不能赞同这样的行为,更何况到了如今,已经明白爱人先爱已的年纪的时候。


    可经典到底是经典,也许正因为女主角的这份燃烧自我的爱,让这场自我感动的悲剧显得格外盛大。


    也不知道是演员的表现太好,还是本来剧本传达出来的东西引起了她的共鸣,薄夏还是有些共情,出来时眼睛铺了些伤感。


    靳韫言平日是不会因为这些故事而有所波动的,偏偏看完让他想起了身边的人,又见她情绪不太对,难免有些心疼。


    他问她在想什么。


    薄夏声音柔软,让他别放在心上。


    接着谈起对故事的感想,她说如果是她的话不会这样选择,可也许那是主人公心甘情愿的吧。薄夏想到三毛写的那篇《撒哈拉的故事》里,有一个撒哈拉威人为了一场欺骗的爱情奋不顾身,散文里写“飞蛾扑火时,一定是极快乐幸福的”[1]。


    这份快乐也许只有主人公一个人沉浸其中。


    薄夏想了想:“其他的不好说,我倒是认同其中一个观点。”


    “什么?”


    “爱是一个人的事,我爱你与你无关。”只是这样极致的纯粹和自我感动,总是让人无法理解的。甚至故事里的主人公已经到了如果不是因为面临死亡,也不会告诉对方她的这些心事的地步。


    与其说她是爱对方,不如说她是在为自己黑暗的世界寻找一丝精神慰藉,并且为此而活下去。


    这样浓烈的不顾一切的爱,有人觉得是失去自我,有人觉得是勇敢。


    所以这仅仅是爱而已,不是两个人的爱情。


    那个暗恋的人也只是一个符号、一份寄托,换做任何人都可以。


    她把这些想法都说给他听,看他是心疼自己了。可是她从来不需要靳韫言的怜悯,她那样强的自尊心,会觉得同情她其实是看低了她。


    她那时候忘记了,怜悯和爱其实只有一线之隔。


    她仰着脸笑着抱着他,琥珀色的眼睛像是漂亮的宝石:“所以靳韫言,我从前的那些自我感动也和你没有关系。”


    她确实暗恋过他,她承认。


    可他不欠她什么。


    薄夏以为靳韫言会明白会接受,可他没有。他在想她刚刚说的话,那个暗恋的人只是一份寄托,所以换做谁都可以吗?靳韫言压下心底的情绪,温柔地帮她拨开头发:“谁说跟我没有关系?”


    “也许以前没有关系,但是现在有了,”


    靳韫言吻她湿漉漉的眼睛,看上去那样郑重,“因为你爱的人现在也同样爱着你。”


    第68章 依赖(改)


    她难以形容那时候的感受,眼睛是滚烫的。


    心也是。


    故事里的女主人公能够那么不顾一切地爱一个人,是因为他们没有在一起,一个人单方面的爱总是能持续很长时间,可当两个人在一起却是不一样的。


    这点,她比谁都清楚,所以连她自己都不确定这份感情能走多远。可是在那个瞬间她突然明白了飞蛾扑火的感受,外人眼中飞蛾是在做傻事,可谁又知道飞蛾在向往光明的那一瞬间是不是幸福的呢?


    于是她主动吻了回去,像是重蹈扑火的覆辙。


    那时候靳韫言没抓住那只蝴蝶,现在却抓到了。


    他顺手扶住了她的腰,轻松将人拽到了膝盖上。那个吻如此密不透风,好像两个人黏在了一起,连爱意也交缠浓烈。


    她柔软的腰被他稳稳地扶着,感受到他温热的指尖顺着衣服下摆往上。


    也不知道亲了多久,薄夏甚至有些缺氧,迷迷糊糊间她听见靳韫言笑了声,嗓音透着点儿哑:“早就想这么亲你了。”


    她觉得那原本应该是她该说的话。


    可再想,她那时候又怎么敢想这些呢。太难实现的梦想,好像连靠近都是一种奢望。


    一直到回到靳韫言的住所,他才想起来问她那两张票是谁送的,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那个人居心叵测。


    薄夏说是孟叙白。


    果然。


    靳韫言挑起眼尾,眼神里多了几分轻佻,笑着问他是不是故意的。


    不怪他这样揣测,毕竟孟叙白这样的行为确实很像是没办法跟喜欢的人谈恋爱就想来让他不痛快的举动。换做谁看到这个话剧,都觉得恋爱脑没有好下场。


    但仔细一想,孟叙白又未必知道他们的往事。


    说不好是否是无心之失。


    只是即便这样,靳韫言还是对孟叙白有些不爽。


    薄夏看出了他的想法,替孟叙白解释说:“师兄不喜欢看这类文艺作品,大概并不知道内容。”


    这话的信息含量倒是丰富,喊的师兄还对对方的爱好那么了解。


    再联想到他们刚重逢那会儿,她在餐厅跟人孟叙白吃饭,看上去像是一对似的。那时候并不放在心上,谁知道如今想来却令人有些耿耿于怀。


    靳韫言表情如常,慢条斯理地摘下袖扣:“周随野是你的好朋友,孟叙白是你的好师兄,那我呢?”


    “……”


    薄夏鲜少听见他这样计较的语气,在她的认知里,他应该是大方的、自信的、永不失态的,可如今他好像总是在慢慢撕开自己的另一面给她看。


    她想了想:“你跟他们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靳韫言以为她会告诉自己他们是最亲密的爱侣关系,所以不一样。但薄夏说的却是:“你在我心里是最好的。”


    虽然不是预想之中的答案,但靳韫言却莫名地被她取悦到了。


    只是他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于是等薄夏去洗了个澡回来,见他仍旧坐在沙发上,薄夏也不知道是不是反射弧太长了,竟然问他:“你是在吃醋吗?”


    靳韫言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伸手将人搂在膝盖间:“很难看出来吗?需不需要下次在脸上标识一下给你看?”


    “……”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脸:“那你说怎么办?”


    “叫声哥哥就算了。”


    薄夏的手被烫了一下,尝试了一下总觉得开不了口,含含糊糊地敷衍:“下次吧。”


    靳韫言发现逗她很有趣,追问:“下次是哪次?”


    “下次就是下次。”


    明明是很适合调情的夜晚,两人在客厅里莫名重复着一些废话文学。


    过后的事实证明,孟叙白也确实并不是故意为之。


    他是之后听薄夏提起才知晓话剧内容,当时他还有些错愕,似乎不太理解这种艺术内容,但转念一想名著从来不是为了传输什么正确的价值观,里面什么都有,也不太稀奇了。


    孟叙白想起什么,问起她是不是和靳总一起看的。


    得到肯定的答案以后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也算是一种好心办坏事,尤其坏事不是相对于他来说。


    “对了,下周日的校友会你去吗?”


    薄夏点了点头,恭维道:“自然,我还等着听师兄作为优秀校友上去演讲,这种机会能错过吗?”


    两人交谈完毕便回了各自的办公室,只是孟叙白出来后,大概是无意给人添了堵让孟叙白有些开心,于是说请大家下午茶,同事们立即欢呼起来,等人走了开始议论这是发生什么好事了,中彩票了?还是接了什么大项目?


    薄夏要了杯黑咖啡,也没多想。


    那几天工作任务比较重,她忙得连轴转。


    因为先前下属失误造成过工程项目的事故,她这次更加仔细,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因为她的宽容纵容了其他员工,在交上来的方案里她又看见了低级失误。


    隔日上午开会的时候,薄夏语气比以前严肃许多:“我认为作为建筑师做到严谨是最基础的,你们觉得呢?第一次犯错可以谅解,出现第二次是不是该让我们全体反思呢?”


    她的视线落在犯错的员工上:“我以为像你这样有经验的员工,不该交上来这么敷衍的东西,如果不想跟我干尽可以跟孟总说。”


    事后她去孟叙白办公室里跟他谈话,孟叙白笑着说:“其实你做员工时老板会喜欢,但当领导确实差了点儿火候。”


    他说:“薄夏,你太心软了。”


    一个好的领导仁慈自然没有错,但是如果没有威严很容易被下属欺压,坐在他们这个位置,要想成功,哪个是完完全全的良善之辈?


    薄夏想说她只是不想做那种没有人情味一味只知道欺压下属的领导,更何况长久这样也坐不稳这个位置。


    她叹了口气说她这样都是跟他学的。


    孟叙白让她好好反省:“我要是像你这样事务所早就倒闭了。”


    那天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好的事儿都赶到一块了。


    买杯咖啡咖啡店的制冰机坏了,买不到冰咖啡,新买的高跟鞋出去应酬时断了鞋跟,出来时外面还下了雨。


    她没给靳韫言打电话,想着他最近也忙得焦头烂额,自己心情不好于是不是很想影响他。


    远远地她撑着把黑色的伞站在路口,明亮的红裙外套着黑色西装外套,雨水落在她那截纤细的脚踝前,若是不细看瞧不出狼狈之感。


    薄夏垂着眼也不知道在些什么,突然间眼前停下一辆车,她抬眼看见后排车窗缓缓降下来,露出张扬的侧脸,高挺的鼻梁上架着墨镜。


    于青禾甚至没正眼看她:“要去喝一杯吗?”


    她也不知道怎么地,竟然鬼使神差地跟了上了车,等到了清吧她才想起什么,阻止对方点单:“你上次不是刚进医院,还想再进一次?”


    于青禾有些不习惯这样的关心,嘴硬说她煞风景。


    “我只是不想第二次为你的任性行为买单。”


    于青禾理亏:“我点无醇的行了吧。”


    坐在窗边的两人久久无言。


    明明之前还算是“情敌”,这会儿薄夏却觉得莫名有些安心,大概是因为面前的人不了解她的生活、也不会过问她的负面情绪,让她有


    种难得的轻松。


    她喝了点儿面前的酒,因为是低度数的,还到不了醉这一步。


    耳边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转眼间清透的雨滴顺着玻璃蜿蜒而下。


    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口,自然而然地两个人聊起了南桉。于青禾说她去找靳韫言于是去过一次,那时候他对自己看上去很温和却有些爱答不理。


    唯一让她有慰藉的是,他身边没有别人。


    只是那时候她没想过,他身边没有别人也不代表那个空缺的位置是留给她的。


    薄夏反应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那个曾经让自己吃过醋的女孩儿,突然明白过来:“也许,我们早就见过了。”


    于青禾有些错愕地看着面前的女人。


    薄夏坦然承认:“你大概不知道,曾经我也嫉妒过你,因为你漂亮耀眼活泼,让我觉得自己是那样黯然无光。”


    那时候她也曾想过,是她输给了对方。


    而于青禾就像是过去的她,总有一天于青禾也会明白自己没有输给任何人,只是感情的事情没办法勉强而已。


    也许这个世界上每个人的灵魂都是一块拼图,只有找到合适的人才能相互契合,并不是你多好就能填补那块空缺。


    而你身上的好,也只有那个人能欣赏并且视若珍宝。


    于青禾从来没想过另一个视角会是这样,垂下眼若有所思。


    聊了会儿,也不知道是酒精作用还是什么,薄夏觉得眼前有些晕。


    她看向玻璃窗上雨痕,突然隔着透明的玻璃瞧见了外面熟悉的身影,竟然是靳韫言,黑色雨伞下男人穿着身温暖的棕色大衣,眼底染着窗外的雨水,遥遥朝她走来。


    薄夏疑心是自己的幻觉,摇晃脑袋再看人已经不见了,再抬眼时于青禾拿着包跟远处的靳韫言说人交给你了,而后男人朝这边走过来,长身立在桌前。


    “你怎么来了?”她下意识问。


    她明明没有联系他,可片刻后她反应过来大概是于青禾通知的对方,除了对方也没有别人。


    靳韫言眼底的温柔几乎要将她融化:“我来接你回家。”


    安静的夜晚最容易滋生出不安的情绪。


    在靳韫言来之前,她原本是有些疲惫的。她这小半生都如同无根的浮萍,从来没有可以依靠的港湾。她除了自己谁也不剩了,想要留在这座城市,她要一直往前,一刻也不能停留。


    可她没想过,在他出现的一瞬间她心口所有的创伤都一一被抚平,她身上那股不安感瞬间消散得没有痕迹。


    “靳韫言……”


    他蹲下身站在她跟前,从带过来的盒子里拿出一双新的运动鞋细心给她穿上,手掌轻柔地托着她的脚后跟。


    “于青禾说看见你一个人在路边,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鞋带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薄夏解释:“看你最近太忙了不想麻烦你,而且我不好的情绪我一个人消化,影响你不太好。”


    他原本想打趣她两句,看她心情不好想着算了:“如果你什么都可以一个人,那么我在你身边是不是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薄夏怔住,从她的视角只看见他的发顶,她听见他说:“更何况我没你想得那样脆弱,你那些细微的情绪影响不到我。”


    两个人走到外面散步,薄夏听着街角的音乐,她带着哄他的意味还主动地牵住了他的手。


    靳韫言感受到手心柔软的触感,心也跟着塌陷了一块,他把牵手的姿势改成十指相扣,又问她:“还是你觉得我们之间只能分享快乐,不能分享烦恼和悲伤?”


    她摇了摇头。


    靳韫言停住脚步,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明明他才是她那个最亲近的人,她却最不想把脆弱的一面展现给他。


    他这样小半生平稳的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直到重新遇见了她居然重新开始觉得无能为力。


    他问她觉得什么是爱。


    以前她觉得爱是占有,现在却觉得爱是希望对方开心、希望他变得更好。


    爱需要回报吗?兴许需要,可爱的一瞬间本身就是幸福了。


    “所以……”他抽出手在伞下抱住她,“从今天起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坦然地接受我的爱,试着依赖我,好不好?”


    说不清什么时候雨伞从手中脱离掉到了地上,她费劲地踮起脚尖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双手将他的衣服攥出褶皱。


    “靳韫言……”


    “我在。”


    她就好像一直是雨中坐在房子里孤零零的人,无论外面的人如何敲门也给不出回应。她自诩强大和独立,却连她自己都意识不到自己有那么多害怕,害怕依赖别人、害怕在感情里失去自我、害怕自己脆弱的一面终究会变成刺向自己的利刃。


    可其实真正强大的人不会害怕受伤和失去,他们更敢于依赖别人,会将依赖变成维护自我的道具。


    她还是太不习惯处理跟她幼年完全相悖的亲密关系,可因为面前的人太温柔……


    现在,她好像敢迈出第一步了。


    雨水浸湿了他们的眉眼,薄夏一时分不清眼底沾染的是不是眼泪。没继续当外面当傻子,靳韫言赶紧牵着她上车。


    等回去之后,他催促她去洗个澡,免得感冒。


    没过多久靳韫言听见浴室里的声音,他进去看见她随意套着衣服说淋浴好像有问题。


    还没等靳韫言看,面前的人碰了一下开关,刚刚还有问题的花洒重新工作,猝不及防地落下水流将两人浇湿。


    靳韫言回来的时候已经干得差不多了,还用毛巾擦了头发,谁知道进来以后湿了个彻底。


    他抬起胳膊,手指插/入潮湿的黑发中,水流将衣服和身体贴合起来,显出肌肉线条。薄夏光顾着脸红,完全忘记自己的处境也好不到哪儿去,水流正顺着她白皙的脖子往下流,一时间将狭窄的空间弄得极其暧昧。


    靳韫言故意逗她,有些好笑地抱着她问:“故意的?”


    她赶紧解释,眼尾还染着绯红:“我不是。”


    语气有些急,跟着肢体动作也急了起来,被他抱着下意识地伸手抵着他的身体,刚好摸在他结实的腹肌上。


    明明是湿冷的温度,彼此却清晰地感觉到周围温度的上升。


    薄夏浑身都烫了起来。


    幸好靳韫言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眼神里染了几分难耐,但还是很好地压了下去:“赶紧洗个澡,免得发烧。”


    第69章 醉酒(改)


    也不知道是水温调太高了还是什么,洗完薄夏还是热的。


    她准备吹头发的时候靳韫言穿着浴袍进来,动作自然地帮她吹头发,她眼前一片阴影,莫名地想到以前找不到吹风机的时候问她爸妈,她们嫌她娇气,觉得头发不吹也可以。


    那天晚上她发了一夜的低烧。


    可现在有人生怕她着一点儿的凉。


    原来,爱是这样的。


    吹风机声音停了下来,她觉得有必要告诉他今天自己情绪的来源,于是告诉他今天发生的事儿,其实都不算什么大事,只是她也会偶尔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不适合那个位置。


    “仁慈没有错,但你得强调自己的底线和原则,小事可以亲和妥协,施加一点小恩小惠,大事绝不含糊,让他们清楚你的手段,时间长了也就树立起自己的威严了,”靳韫言告诉她,“没有人天生就适合某个位置,谁说你不适合做领导,上次去你办公室,我都快被你领导了。”


    薄夏知道他在打趣自己,说孟叙白说的。


    靳韫言这会儿还记得给人上眼药,他垂下眼睑,语气淡淡:“他没我有眼光。”


    也不知道孟叙白听见了这些话作何感受。


    两人又交流了一会儿细节,靳韫言问她手下那个刺头儿大概是个老员工吧,她说是。他让她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声明自己的底线。


    空气里沉默半晌,靳韫言见她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问她在看什么,她说在学习他身上的领导气质。


    他觉得好笑:“你是觉得在家里我还在你面前摆领导架子吗?”


    “没有吗?有时候我也挺害怕你生气。”


    靳韫言微怔:“什么时候?”


    “你站在清吧窗外的时候,虽然你对我是笑着的,但是我感觉到了。”薄夏的情绪感知能力比一般人更强,也正因为她的


    痛觉比较敏锐,她也总在经历着比常人多的痛苦。


    靳韫言默认了,他笑了声,“但是某人口口声声说怕我生气,哪次听我的话了?”


    薄夏有些好奇:“那你喜欢听话的薄夏,还是不听话的薄夏?”


    他不需要她多听话,只需要她能在自己面前做自己。靳韫言心里有了答案,发现她的意思就是不想改,他也不想让她改,于是他语气里带着点儿认输,尾音是上扬的,染上轻佻:“得,你就这么钓我。”


    “……”她真不知道自己随意说这两句话怎么就是钓他了。


    大概是头顶灯光有些耀眼,薄夏长久地看着他脖子有些酸,突然忍不住问:“你怎么生得这么高?”


    “嗯?”


    她想起那时候他告诉她喝牛奶长个子,所以她总疑心自己生得不够高,想要赶上他,奈何靳韫言的个子在班级里是数一数二的。


    薄夏接着他的话说:“害我总要仰视你。”


    其实她现在的身高也不算矮,有168cm,穿上高跟鞋还有一米七几,但在他跟前总是差了点儿。


    只是现在想想也有趣,那时候自己怎么总是总是想跟他比,好像他不是她的暗恋对象,而是某种竞争对手。


    可正因为如此,好像她也间接地得到了某种成长。


    她刚说完身下一轻,整个人被他抱到身后大理石材质的台面上,这下比他高上了一点儿。


    从这个角度,她能看见靳韫言仰视她的眼神以及滚动的喉结,他握着她纤细的腰肢,是完全臣服的姿态:“现在呢?”


    灯光落在他头顶,那双深邃的眸子就那样沉静地看着她,带着喜欢,甚至还掺杂着欣赏。那是她从前最想得到的,最不曾得到的。


    可眼前的一切是那么清楚地告诉她——


    从前你仰望的人,如今正在仰望着你。


    她身上烫得厉害,眼前也有些眩晕。靳韫言怕她发烧,拦腰将人抱到客厅的沙发上,他去底下的柜子里找到口含温度计消毒。


    “张嘴。”


    等到时间到了,他过来看了眼温度,确定没发烧才放下心。


    隔天上班薄夏将犯错的员工叫到办公室里又进行了一次谈话,看了对方改正后的施工图觉得没问题才放在桌子上:“干这一行这么久,你比我更清楚我们是一个整体,作为项目的主持建筑师,我不希望你个人的失误影响目标的实现。”


    明显对方还有些不服,薄夏直接停了他手头上关键性的一些工作:“这次已经书面记录,下次看你的表现,我们走到这一步都不容易,我希望你不要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


    这下,没人再敢在薄夏跟前再继续睬她的雷区了。


    更别说之后薄夏跟孟叙白谈起工作时,后者还特意当着那些员工的面说这些事情不用跟他交代,她想怎么安排都可以。


    说完便跟她聊起了校友会的事儿。


    那几天靳韫言刚出差,走之前将家里的钥匙都留给了她,怕她会不按时吃饭,时时关心。


    薄夏不是粘人的性格,所以很少打电话给他。看上去冷淡,接了电话语气又如常,他不挂电话她也会舍不得挂,有时候聊着聊着就睡了过去,让他听着她的呼吸声继续办公。


    天亮后薄夏看到通话的时间吓了一跳,问他怎么不挂电话,她有些担心自己睡觉的时候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幸好靳韫言没提及。


    她试探着问自己睡相是不是不好看,其实手机掉在床上也看不见对面的样子,靳韫言沉思片刻:“说了点儿梦话。”


    薄夏有些意外:“说什么了?”


    他看上去神情很认真:“你喊了我的名字。”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有说梦话的习惯,但仔细想想又有点合理,“我已经到了对你朝思暮想的地步了吗?”


    靳韫言没想到她还真信:“暮想是假的。”


    他深邃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接着问:“不过朝思呢,是真的吗?”


    薄夏反应了过来,脸上的表情带着点儿嗔怒:“你怎么骗我?”


    她把手机放在一边,去卫生间洗漱,嘴里含着泡沫斥责了他一番,也听不清说了些什么。


    靳韫言听了只是笑,等镜头里重新出现她的脸后说明天回来,薄夏“嗯”了一声,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电话那头的人坐在沙发上,浴袍松散地披着,他的语气似乎如常,但仔细听能听出几分不爽:“听起来不是很想见我?”


    听他这么说,薄夏当即否定:“是因为明天要去参加校友会,不能第一时间见你。”


    靳韫言终于笑了起来,眼底的浮冰慢慢融化,他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那么好哄,这样一句话就让他心口柔软,可嘴上还是说:“想我了?”


    她沉默半晌,承认:“想了。”


    靳韫言轻叹,半晌之后才像是认输一样开口:“从你嘴里说一句想我怎么那么难?”


    她着实不是什么煽情的人,大概是爱对她太珍贵,所以连说出口都需要百般斟酌。


    很快到了校友会,薄夏坐在台下观看不少有成就的大咖在上面演讲,其中也包括孟叙白在列。她旁边是先前就认识的校友,聊天时问她跟师兄是不是在一起了。


    她故意自谦:“师兄这么优秀,自然有更优秀的女孩子配他。”


    “开玩笑呢,你差在哪儿啊?”


    薄夏笑笑,没继续这个话题。


    会场布置精致,摆放了很多茶歇,但薄夏觉得里面的点心太腻只吃了两口。


    跟几个校友看完晚宴的节目后,薄夏出来跟他们继续聊天。大概是聊得太尽兴了,谁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薄夏看着他们说话,听见手机的铃声响了,走到一旁去接了起来。


    夜晚微凉的风拂起她脖子上缠绕着的丝巾,她举着手机“喂”了一声。


    “校友会结束了吗?”靳韫言的声音似乎有些哑,听起来跟平时不太一样,他接着轻声道:“我在你附近。”


    只是短短一句话,莫名给她一种他随时会在她身边的安全感。


    就好像她是一只丢失了壳的蜗牛,他总是像一片树叶一样轻柔地裹着她,不让她一个人面对世界。


    薄夏下意识往周围看,果然在不远处看见他停下来的车。


    她当即走向朋友,告诉他们自己先走了。孟叙白向来绅士,说这么晚了她一个人不安全,要开车送她。薄夏笑笑:“不用,我男朋友来接我了。”


    听了这话,孟叙白朝她示意的地方看去,隔着夜色瞧见司机打开后座的车门,矜贵的身影隐在后排晦暗处,没有和他对视。


    孟叙白心底早就压下去的苦涩不经意间又冒了出来,原来他现在连送她的资格也不再有了。


    其他人挽留说,让薄夏带着男朋友一起玩会儿,正好还能满足他们的八卦之心。薄夏却拒绝了,她想他刚出差回来很累,若是带他过来估计他又会花费精力去跟别人交往,她也不想把两个人的独处时间浪费在这些没有意义的聚会上。


    “时间有些晚了,下次再一起吃饭。”


    她说完朝着车辆奔去,脖子上的丝带都被风吹了起来,差点儿脱离白皙的脖颈掉到地上。孟叙白少有地见她这副模样,才知道她原来也是会爱人的。


    等他回过神,才听见身边的人打趣着说时间哪儿晚了,她别是家里还有门禁吧。


    薄夏上了车以后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眼神看上去不是很清醒。


    他缓慢睁开眼,琥珀色


    的瞳孔前像是笼了一层雾,哑着嗓子问:“今天玩得怎么样?”


    薄夏说着朋友的变化,又说起了孟叙白的演讲,聊着聊着自然就牵扯出一些大学生活的事情,可那些在靳韫言的视角里,那些更像是她和孟叙白的共同回忆,他连个旁观者也不算。


    见他眉头拧得很深,她担心他生病,抬起手抚上他的额头,下一刻手却被他握住。


    “你是不是不舒服?”


    靳韫言眼尾染上些潮红,看了她许久:“原本打算先回去休息会儿,但今天有个客户着急要出国,就临时约着吃了顿饭,不小心喝多点儿。”


    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失焦,确实不太清醒的样子。


    “那我们回去休息吧。”


    一回到住处,薄夏扶他回房间。她去厨房倒了杯蜂蜜水过来,还特意用了吸管,他没喝,反而不清醒地抱住她,嗓音有些轻,带着几分玩笑的意味:“说说看,我今天回来有没有耽误你跟那个孟叙白吃饭?”


    她有些莫名,总觉得靳韫言这样的天之骄子不该嫉妒任何人,她不知道曾经她尝过的苦涩他也一一在尝。


    她说:“你总嫉妒他做什么?”


    靳韫言自然嫉妒。


    他嫉妒孟叙白见证了她最明媚张扬的青春,嫉妒孟叙白了解她比自己更深。只是他自己却忘了,他也曾占领她全部的少女时代。


    薄夏没得到回应,当他不清醒就放下杯子哄着他说:“谁想跟老板二十四小时待在一起,靳总,让你和你下属一直相处,就算你长得这么好看,他们也会烦的。”


    他明明喝醉了,还听得明白她在说什么:“你是在夸我好看,还是在夸你老板好看?”


    “夸你呀。”她认真地看着他的眉眼,直到现在好像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曾经那样遥不可及的人居然现在也会离她这么近,居然也会对她曾经的喜欢有回应。


    她吻他的眉眼,真挚的时候总是那样纯净:“我没见过比你更好看的人了。”


    情人眼底出西施。


    这句话比起夸奖或者是奉承,其实更像是一种告白。


    假设她不喜欢他,他就算长得真像明星她也不会多看一眼。


    靳韫言当然不是第一次听见别人这样评价他,但还是第一次因为这样的话语动情,他轻笑着吻上她,却因为角度的原因跟她的鼻梁碰在一起,他听见她闷哼了一声,轻声抱怨道:“靳韫言,你长那么高的鼻子做什么?”


    他轻笑了声。


    薄夏不自觉地闭上眼,尝到他口腔里的酒味,有一瞬间觉得自己也染上了醉意。


    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抱到身上,吻着吻着腿根传来灼热的触感,她不知道是什么还动了动,等意识到的时候整个人僵住。垂眼再看靳韫言,他眼尾染上绯色,看上去更不清醒了一些。


    他仍旧说着醉话:“别走了,我想你陪我一起睡。”


    “……”


    薄夏好半晌没搭话,见他看上去好像很脆弱还是应了下来,她脸颊也有些红,不知道的人以为她才是醉酒的那个:“不过……你要不要先去处理一下……”


    靳韫言没想到她还答应了下来,最后还是不忍心,他笑:“还没发现我在装醉吗?”


    “嗯?”


    他意有所指:“要是真喝醉了,怎么会对你这么有感觉?”


    薄夏没见过这种人,连耍流氓说的都像是情话。


    第70章 夜曲(改)


    耳根连着脖子的那片皮肤跟着发起烫,薄夏有些生气却不知道如何发作,一垂眼对上他同以往不同的眼神,心尖也跟着发颤。


    一边被他蛊惑一边觉得他有些混蛋,她干脆垂下眼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不重,牙齿嵌入他的皮肤里。


    靳韫言“嘶”了一声,倒吸了口凉气,只是这不痛不痒的触感更像是某种调情,她没意识到这根本不是泄愤,而是火上浇油。


    男人嗓音更哑了些,狭长的眸子含着几分笑意,扶着她的腿根“善意”地提醒:“还不下去吗?”


    怀里的人像是被什么烫着了似的,起身的瞬间墨色的长发拂过他的鼻尖,传来淡淡的香气。


    等人走了以后,靳韫言久久不能平复。


    他仰在深绿色的沙发上许久,突然间门把手传来轻响,他有些意外地抬起眼,仿佛看到了一只自投罗网的兽。


    薄夏看着那处惊人的景观居然还没有消退,不由有些腿软,但还是站在原地说:“你记得喝蜂蜜水。还有——”


    他微微偏头,神情像极了往日站在谈判桌上的模样,仿佛在问她:“还有?”


    “还有……待会儿别泡澡,小心在浴缸里睡着了。”


    她的语气是那样体贴,眼里含着那汪春潮摇晃到快要溢出来。


    假设她关门的动作慢上几秒,靳韫言也不能预料会发生什么不可控制的场面。


    过了会儿他解开衬衫纽扣走向卫生间,隔着磨砂玻璃男人模糊的人影冲着水流,想到她刚刚还担心自己的模样,情不自禁地想她的脸颊、想她手心的温度……


    浓稠的液体逐渐被冰凉冲淡,徒留就他眼尾染了迷离的绯红久久难以褪去。


    原本回来时靳韫言确实有些疲惫,他今天舟车劳顿又忙着应酬,但这会儿的困意已经消散了个干净。


    走出浴室后,他披着浴袍去阳台上点了根烟。


    那个夜晚,谁也没能安然入睡。


    失眠难免导致第二天的无精打采,吃早餐的时候靳韫言在桌子上揉着眉眼,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薄夏不经意地看了眼他衣服布料的起伏,又看向他的脸:“头疼吗?”


    他“嗯”了声,却半天没等来她的下文,他掩下神色:“不心疼心疼我?”


    薄夏想起昨天被骗,微微别开眼:“哪儿有那么娇气。”


    他喉咙微滚,溢出轻笑声,听了她这话他竟然还垂着眼欣赏她生气的表情,觉得这副模样可爱。


    靳韫言没打算继续逗她,吃过饭后听见身后的声响,抬起眼见薄夏找来止痛药,问他严重吗?


    他没看她手里的东西,攥住人的手腕拉到腿上垂着眼看她,只这一眼薄夏就知道自己又被骗了。


    她轻声指责:“骗人的小狗。”


    好像这种称呼只从损友嘴里出现,不知道为什么从伴侣口中变成了调情的称呼,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这样吗?是猫是小狗,唯独不是人。


    于是靳韫言先是错愕,接着轻声笑起来,扶着她的腰吻她的脖颈,像是要将这个称呼坐实。


    喘息间传来她的嗓音:“别咬。”


    他垂眸看她的表情,想她总是对自己如此纵容,所以又怎么能怪他得寸进尺。


    “小夏。”


    薄夏听见他用温柔的嗓音叫她的名字,被迫仰着头迎合着他的吻。那是个极其亲密的姿势,让她全部重心放在他身上,怎么也不敢放松。


    她担心着距离太近重蹈覆辙,心思飘得有些远,以至于内衣边被拨开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一直到感受到他如玉石般温润的指尖,她浑身颤了颤,湿着眼睛看向他。


    靳韫言只停下了吻,眼角浅色的痣在她跟前晃了晃,看她表情没有抵触的情绪又重新吻了上去,将她斥责的话语都堵在了唇齿之间。


    上班的路上薄夏一直没说话,一直到车快到公司门口,她想到什么,拿出粉底要帮他遮掩脖子上的痕迹。


    他没把这些放在心上,但薄夏却坚持,她觉得亲密的事情可以做,但将痕迹摆到别人跟前有些不好。


    靳韫言笑得看她,问她所以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吗?


    她下车前踢了他的脚踝,这回力气用得不小。


    等一天工作结束,薄夏又去他公司去接他,完全忘记早上那档子事儿。


    到了万盛顶楼宋岑接待她,告诉她靳总还在开会,她隔着玻璃看到男人正在低头翻文件,优越的鼻梁上架着副金丝边眼镜,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看。


    他微微抬起眼扫视一周,却没有人敢直视他的眼睛。


    宋岑泡了杯咖啡放在薄夏跟前,她轻声说了句谢谢,见人站在自己跟前欲言又止,薄夏轻笑:“您不用管我,去忙自己的事儿。”


    “是这样,靳总可能还需要很久。”


    “好。”


    等靳韫言结束工作以后,女人已经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睡着了。他摘下眼镜看了她许久,最后还是不忍心打扰她。


    男人弯腰将她抱到后面的休息室抱着她眯了会儿。等薄夏醒来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了,她整个人都贴在他的胸口上,耳边是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


    她从下而上看向他的面庞,一时间有些恍然如梦的感觉。


    好像昨天还跟在他身后悄悄看他的背影,今天就已然与他亲密无间,很多故事太美好,总让她疑心是能轻易散去的泡影。


    她没忍住抬起头吻上他柔软的唇瓣,谁知道下一秒瞧见他猝不及防地睁开深邃的双眼,偷亲的行为刚好被逮了个正着。


    “……”


    原来他压根没睡着,薄夏想。


    她眨了眨长睫,眼前突然暗了下来,她听见他轻声哄着:“张嘴。”


    肺部的空气就这样被掠夺,她双眼含着摇晃的春潮,情不自禁地发出轻微的喘息声。


    薄夏迷迷糊糊间不知道怎么地想起了昨天和今早的情形,想成年人之间难免会擦枪走火,更何况是现在这样的场合。


    她抬头迎上他多情的眼神,纤长的指尖下意识地攥紧身后的床单,却听见他问:“饿不饿?”


    “饿了。”


    靳韫言短暂地笑了声:“那你等我会儿。”


    “好。”


    他去整理了会儿衣服,差不多了以后带她去吃饭。


    靳韫言是很体贴的人,带她去餐厅会帮她拉开座椅,吃牛排也会主动帮她切好,甚至她有事要回消息的时候他会帮忙喂。


    薄夏不太适应,她咬了口他递过来的食物:“靳韫言,这样很奇怪。”


    他有些疑惑地看向她,没觉得自己哪儿有问题。


    “以前总觉得别人谈恋爱腻歪,这会儿突然轮到自己了。”


    靳韫言懂了她的意思,说起来他从前也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总缠着对象打电话,直到自己出差后手机空荡荡的没有她的消息。从前无心情爱,虽有时也会有生理需要,但始终觉得那些没什么太大的趣味,直到跟她在一起……


    若不然盛驰也不会总发信息将自己以前给他发的那些嘲讽他恋爱智商为零的语录复制发过来。


    靳韫言只是问她不喜欢吗?她没否认,说只是感慨而已。


    他垂下眼睑,想原来是喜欢的。


    用餐到一半,靳韫言站起身去跟不远处的侍者说了些什么,她抬起眼,竟看见他坐在窗边的钢琴前,骨节分明的手指按在琴键上,悦耳的音乐在指间倾泻而出。


    那是舒伯特的《小夜曲》。


    他抬眼看向她,分明是为她弹奏的。


    薄夏清晰地听见心脏为他跳动的声音,以前知道他会弹钢琴,但她那时候还记得别人软磨硬泡让他去校园晚会上表演,他那样好说话的人也找了借口搪塞了过去。


    谁也没听过他的演奏,更何况是单独为一个人的。


    那是她十七岁的时候,怎么也不敢想的画面。


    很多年后再想,那些无数个少女梦境实现的瞬间,都好像带着脆弱却梦幻的泡泡。


    当时只顾着沉溺,却是在很久以后的某个睡不着的夜里才能回想起那时候的悲伤和甘愿。


    曲毕,靳韫言朝她走了过来,他身形比例优越,在灯光下过于耀眼,以至于吸引了别桌人的目光。


    不等他坐下来说句话,盛驰走了过来,嘴里说着好巧的话。


    已经记不清兄弟间有多久没聚会,盛驰指控薄夏管得太严,薄夏自然冤枉,她看向靳韫言:“我什么时候管过阿言?”


    “你不管难不成还是阿言不想跟我见面?”


    靳韫言坐到薄夏对面,唇角染着几分笑意,明显是对这个说话抱有肯定的态度。


    薄夏无奈:“我真没管。”


    “你的意思是,你还没训阿言就自动变成狗了是吗?”


    靳韫言闭了闭眼,状若生气地看向他:“可以滚了吗?”


    对于盛驰而言,犯贱是他的爱好:“怎么,重色轻友了现在?”


    他始终举止斯文淡然,平静地阐述事实:“我一直轻友,不管有没有色。”


    看着这两人斗嘴,薄夏有些好笑,赶紧打圆场说改天有空一起聚,这才将盛驰糊弄走。


    她托腮看着他,也不知道在透过他看向谁。


    靳韫言问她在想什么,她说总觉得他这么多年一点都没有变,嘴上说不在意朋友其实很重情义。


    靳韫言还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是这样的人了:“有吗?”


    “嗯,他刚刚说你是狗不生气吗?”


    他眯了眯眼,刚想解释没生气是因为说的是她的狗,没必要生气,这言论在他的脑海里过了一遍,属实让靳韫言自己都有些意外。


    他是说不出来这些话的,自然也没解释。


    没过几日下了场雨,气温下降得厉害。


    街道两边的秋色褪去,在悄然无息中宣告冬天的来临。


    薄夏那段时间忙着搬家找房子的事儿,她年底的分红估摸着不少,可以改善一下住房条件。


    靳韫言知道她事事独立,能像如今这样适度接受自己的好依然是难得,自然不会接受跟他住在一起,所以只是帮她找了个条件不错的房子。


    签完合同后薄夏见时间还早,买了束花去靳韫言家。


    那个时间靳韫言还在加班,所以不在家,她刚到地儿瞧见门口站着位穿着很端庄秀丽的夫人,礼貌询问道:“您找谁?”


    “我找阿言,他不在吗?”


    “他还在公司,请问您是……”


    女人看了她半晌,又将眸光移到她手上的花上,大概是明白了什么,对方笑了笑:“方便跟我喝杯咖啡吗?”


    薄夏没有拒绝的道理,于是应了下来。


    两人在咖啡厅里坐了许久,薄夏抿了口咖啡,口腔中弥漫出苦味。她听见坐在她对面的夫人感慨:“这么多年他都是一个人,现在有你在他身边我也就放心了。”


    听这语气,薄夏心里有了猜想:“您是他的母亲吗?”


    不怪她这样猜,面前的女人气质温柔,跟她从靳韫言那儿听来的一样。


    季婉张了张口,也许那时候她也藏着什么私心,以至于最后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默认了下来。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您跟我想象得一样温柔。”


    薄夏跟她聊了会儿,中途季婉有事儿便先离开了,她正准备回去,刚好靳韫言的车停在咖啡厅门口。


    她上了车顺口同他说刚刚他母亲过来找他。


    原以为他会开心,谁曾想靳韫言脸色登时难看起来,隐约有些失态,但片刻后他还是收敛起自己的情绪,嗓音还算平和:“你说的是谁,是不是认错人了?”


    薄夏将刚刚的事儿都说给他听,靳韫言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解释:“那是我的继母。”


    她虽说对靳韫言的过去不太了解,但大概知道他父母离过婚,他跟父亲不亲,更别说这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后妈。


    薄夏猜想出他从前大概过得不容易,眼底染上几分心疼,她的语气带着几分歉意:“你们之间的关系是不是不好?”


    但答案是意料之外的——


    “不冷不淡,若是要对比的话她倒是跟我最好的那位了。”只是即便如此,他们始终不可能是真的亲人。


    母亲始终只有一个,是不可取代的。


    他很快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副稳重的模样,仿佛刚刚只是轻描淡写的一页,薄夏突然有些惋惜:“还以为见到了阿姨,我还想知道能把你养成这样的女人长什么样呢。”


    靳韫言忍着笑意,觉得妈妈要是在这儿估计会觉得这话像是在损她,毕竟她偶尔会埋怨他太高傲太自我,性格怎么也不随她。


    靳韫言看了薄夏半晌,她扬起眼尾问他笑什么,男人垂下眼,看上去格外温柔:“在笑你听起来很想见家长。”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