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 10 章

作品:《昭华录

    碧玺依着吩咐,取来了库中上好的苏合香与阮氏素日所用的安神香粉,另备下了一整套调香的细巧器具。


    青禾立马上前,手脚麻利地将器具摆放归置,她素日里便是一副沉静少言的性子,此刻独处一隅,更显出十分的专注。


    只见她拈起一撮安神香粉,置于掌心,凝神细辨。又取了些许苏合香,将其细细混合,再以白瓷小钵慢慢研磨均匀。


    就在这看似不经意间,她借着袖口遮掩,将袖中暗藏着的香粉粉末,混入大半,与原有的安神香粉和苏合香融为一体。


    动作行云流水,全无滞碍。


    碧玺立在门边瞧着,只觉那香粉颜色似乎比往日夫人用的略深了那么一丝,气味也更沉厚馥郁些,倒是真令人心绪渐宁。


    她暗忖这青禾倒真有几分本事,难怪能得夫人青眼。


    “碧玺姐姐,”青禾停下动作,“您瞧着……这香气可还使得?奴婢总怕配得不好,辜负了夫人信任。”


    碧玺走近两步,俯身嗅了嗅那钵中新合的香粉,点头道:“气味倒是不差,闻着更是沉稳厚重些,想必安神效力也该更足。夫人近日心绪不宁,头风又犯,正需这等沉静的香气压一压。”


    “姐姐既觉得好,我就放心了,夫人用着定能宽心。只是分量搭配,还需斟酌,奴婢斗胆,想先试配一小炉,请夫人品评,若觉合用,再行多配。香事虽小,却关乎夫人,奴婢不敢有丝毫怠慢。”


    这番话滴水不漏,既显恭谨,又透出对阮氏的关切。


    碧玺见她行事稳妥,心思细腻,心中疑虑又消减几分,颔首道:“你倒是个仔细的。便依你所言,先试一小炉,待夫人用过再说。”


    此香燃起,非但能彻底掩去密陀僧与丹砂的痕迹,其香气沉敛宁和,更胜寻常安神香一筹。


    而萱晖堂内,阮氏歪在榻上,蹙着眉以指按压额角。


    “夫人,香已调好,您且试试这气味可还入心?”


    青禾捧着鎏金卧鸭香炉走进内室。


    “这香气……倒真有些不同。闻着便觉心口那股子烦恶之气散了大半,连头也不似方才那般重了。沉而不滞,厚而不浊,确是好香。”阮氏目光落在青禾身上,“你倒真有些门路,没枉费我一番信任。”


    青禾忙跪下道:“能解夫人烦忧,是奴婢的福分。此香奴婢尚可依夫人喜好,再调浓淡,务求夫人用得舒心称意。”


    阮氏满意地点点头,连日来的烦闷似被这香驱散不少,看青禾也顺眼了几分。


    她挥手让青禾起身,“甚好,这调香的差事,往后便由你专司。所需香料器具,只管问碧玺支取便是。用心当差,少不了你的好处。”


    “谢夫人恩典!”


    此时细雨如酥,栖云院内一片静谧,唯有檐下雨滴敲打阶前青石,发出细碎清响。


    沈清棠撑着油纸伞,匆匆穿过庭院。雨水打湿了她藕粉色裙裾的下摆,绣鞋上也沾了点点泥星,她也顾不得擦拭,急促地步入内室。


    “阿茴!”沈清棠顾不上拂去斗篷上的湿气,几步走到昭茴跟前,将怀中犹带体温的纸卷塞入昭茴手中,“幸不辱命!喏,你要的功课我带了。”


    “阿耶案头的副本,近三月涉及北境三镇军粮调拨的,都在这儿了。”沈清棠朝昭茴附耳道,带着几分邀功的俏皮,“我誊录时手心都沁着汗,生怕漏了紧要处,又怕被人瞧见。”


    “难为你了,阿棠。”昭茴接过那叠还带着潮气的宣纸,触及纸张,心头一紧。


    她拉着沈清棠在窗边软榻坐下,亲手斟了盏温热的杏仁茶递过去。


    “说这些做什么!”沈清棠摆摆手,接过茶盏也顾不上喝,神色转而凝重,“快看看,可有古怪?我瞧着那些数目字迹,脑袋都大了几圈,只知这里头浮记虚报之处甚多,旁的,却实在瞧不出门道。”


    昭茴不再多言,敛了心神,取过那叠宣纸,凝眸细阅。她看得极慢,时而凝眉沉思,时而勾画。


    窗外的雨声似乎远去,室内只余下纸张翻动的轻微声响。


    良久,昭茴的目光定在一行看似寻常的笔迹上,“阿棠,你看这里,”她指着其中一页,“押运官庞显禀报,‘永丰号’漕船承运新粮五千石,于三月十九日抵通州仓,卸粮入库,交接文书签押俱全,批注新粮足额,粒饱色正,验讫无误。”


    “是这句,有何不妥?”沈清棠凑近细看,“这庞显的签押我也认得,是户部漕司的老人了。”


    昭茴抬起眼,眸中锐光一闪:“阿棠可还记得,去年北境大寒,秋粮歉收,朝廷为应急,曾特旨渚州调拨了一批去岁留存、品质上乘的陈粮,专供边军应急度荒?当时户部与漕司忙得不可开交,伯父亦是经手人之一。”


    沈清棠略一思索,点头:“确有此事!阿耶当时还为此事熬了几宿,反复叮嘱漕司,说陈粮转运更需仔细,防潮防霉是重中之重,务必确保军粮质量,勿寒了戍边将士之心。而且,我还记得,那批陈粮数量不小,因是应急,并未全部运走,按例应优先清运才是。”她说着,自己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惊疑不定地看向昭茴,“你的意思是……通州仓里,那批陈粮还在?”


    “问题便在此。”昭茴指着宣纸上“新粮”二字上,“你且看这批注,此次承运,押运官庞显报的是新粮。可据我所知,去岁那批应急调拨的陈粮,尚有相当一部分积压在通州仓待运。北境今春虽仍有寒意,却并无大灾,去冬运抵的粮草加上今春地方筹措,粮储尚可支应。按常理,户部与漕司调度,当优先清运陈粮,避免积压霉变,造成损耗。何以这艘船不运这积压待清的陈粮,反去承运本无需急于北运的新粮?”


    沈清棠一怔,秀眉渐渐蹙紧:“你是说……有人故意将本该运走的陈粮压下,反用新粮顶替?可这……图什么?新粮陈粮,不都是军粮么?数目对得上便好,何必多此一举?”


    “数目自然要对得上,否则交接文书如何签押?如何蒙混过关?”昭茴眸中寒意更盛,“阿棠,这新粮和旧粮大有文章可做。你细想,去岁北境歉收,朝廷为购那批上乘陈粮应急,是按市价极高的时估所定,一斤陈粮的耗费,几乎抵得上今年新粮的一斤半。若有人将高价购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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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粮压下,却用低价新粮顶替数额运往边关,这中间的巨大差价,便可神不知鬼不觉地落入私囊了。”


    “若真如此,那批被压下的陈粮如今何在?莫非已暗中偷梁换柱,流入私市牟利?还有这交接文书纵使一时瞒天过海,待到边关开仓验粮,发现是新非陈,岂不立时败露?”


    “这便是关键所在。”昭茴眸光一凛,“通州仓,正是军粮北运前最后,也是最大的集散地。鱼龙混杂,交接查验的关节最多,也最易做手脚。若有人在此处勾结仓吏,在账目上虚报损耗,再将陈粮暗中转运至私仓,待价而沽。边关天高皇帝远,粮草交割时,接收官员若非极其精细且不畏强权之辈,谁敢细细追究?纵有疑虑,一纸文书便可搪塞过去。若我所料不差,那些人必是在陈粮转运后便寻了由头,报称霉变销毁,抑或是借口折耗亏空,再过些时日,便可将那笔烂账彻底抹平。届时,吞下的银钱干净了,实打实的粮食却凭空没了,苦的正是边疆等着粮饷的将士,更歹毒的是——”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绵绵春雨,既而道,“届时,他们定然是要将克扣军饷,中饱私囊的罪名扣在负责接收转运的宁安侯府旧部头上,再牵连到我阿耶总揽北境军务之责……人证物证俱在,纵使我父兄百口,亦难自辩。”


    “此计策不仅贪墨军资,还要嫁祸忠良!若非阿茴你心细如发,看出这‘新粮’二字背后的蹊跷,我阿耶纵使再明察秋毫,也未必能想到这层层掩盖下的龌龊勾当。”沈清棠看向昭茴,急切道,“阿茴,我们得立刻告知伯父和少将军!”


    “不可。”昭茴断然摇头,“此乃推测,尚无实证。仅凭我们的猜测,难以取信。太子一系既敢行此险招,在户部与漕司这等要害之地,必有他们的人,打草惊蛇,反令其毁灭证据,甚至反咬一口。我们需更确凿的把柄,方能一击必中。”


    前世父兄蒙冤下狱的惨状与边关因劣质军粮而起的哗变流言,交替闪过脑海。


    心口似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沈清棠虽心急如焚,却也知昭茴所言在理,“那……我们现下该如何?总不能坐以待毙!”


    “阿棠,你已做得很好。”昭茴的声音异常冷静,将那叠誊录仔细收好,藏于妆奁夹层之中,“只是,此事干系重大,已非你我闺阁之力可及,更涉及朝堂兵权争夺,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们需借力打力,顺水推舟。”她心中已有了决断,“你切莫再沾手。回去后,若有人无意问起,只当全然不知!余下之事,交给我来周旋。”


    “阿茴……”沈清棠眸底是化不开的担忧。


    “你放心,我心中已有对策,会保护好自己的。何况,此事攸关父兄安危,我断不会行无把握之事。”说罢,她随即扬声唤道,“朝露!”


    “奴婢在!”朝露应声而入,见两位主子神色凝重,心知必有要事。


    “速去备车,我要去趟衔月楼。”昭茴吩咐道,“阿棠,外间雨势未歇,你且在我这里稍坐休息,待我回来再细说。”


    “好,阿茴,你可千万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