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
作品:《昭华录》 时序流转,转眼已是季春。
崇安城内的寒气虽消减不少,然早晚风起,犹带料峭之意。
“女公子,”朝露轻步上前,奉上新沏的碧螺春,“怜月姑娘遣人送香来时,还带了口信,青禾已安置妥当,身份文书俱全,随时听候差遣。如何让她顺理成章地进府,且能近得萱晖堂那位的身边,还需仔细筹谋。”
昭茴端起茶盏,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
“契机,需借势而为,更要恰逢其时。我们只需静待,并稍加引导。”昭茴轻啜一口香茗,若有所思,“府中各处,尤其是库房和下人值房,堆放杂物甚多,近来天干物燥,易生走水之虞。常嬷嬷,近日可有叮嘱各处小心火烛?”
一旁侍立的常嬷嬷忙回道:“回女公子,老奴日日巡查,耳提面命,各处管事婆子也都应承着仔细。只是……萱晖堂后头那排堆放旧年陈设和废弃布匹的库房,素来是沈娘子管着,里头堆得满满当当,连下脚的地儿都快没了。前几日老奴瞧见,竟还有几桶桐油和清漆胡乱塞在角落里,说是预备着修葺园子用的。老奴也同他们仔细说过了,不知他们是否处置了,那地方,真真是令人悬心。”
“桐油和清漆?”昭茴搁下茶盏,“确是极大的隐患,此事嬷嬷既已提醒,便已尽了本分。只怕是他们未必个个都上心。”她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闲话家常,听在常嬷嬷和朝露耳中,却已明白了七八分。
“朝露,”昭茴抬眸,“等会让桢叔那边的人,透点风声给西角门的张游。就说……堆放杂物的库房里有几桶上好桐油,看着像值钱货,看守也不甚严密。再提一句,那油在市面上可值不少银子,脱手容易得很。”
张游此人,贪杯好赌,且还欠了一屁股债,在府里手脚不甚干净。
“奴婢明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云……青禾的事儿,便看这次了。”朝露心领神会。
不想这契机来得如此之快。
恰是晌午过后,府中人大多困倦之时。
萱晖堂后院的库房附近,一片寂静。
值守的小厮因着春日困乏,竟倚着廊柱打起了瞌睡。
而那个张游,得了那桐油值钱的消息,早已心痒难耐。他觑准了这晌午无人走动的空档,蹑手蹑脚地溜进了库房。
昏暗的光线下,果然见几桶桐油堆在角落,在他眼中仿佛成了白花花的银子。
他急切地搬起油桶,不料脚下被杂物一绊,整个人向前扑倒,沉重的油桶“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桶盖崩开,刺鼻的桐油瞬间泼洒了一地,浸透了旁边堆放的废弃布匹和木料。
张游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想扶起油桶,慌乱中竟不慎带倒了旁边一盏落地灯。
火苗落到泼满桐油的布匹上,库房顷刻间烧成一片,浓烟滚滚。
“走水了!走水了!库房走水了!快救火啊——!”
喊叫声、杂沓的脚步声、水桶盆瓢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惊醒了所有沉睡的人。
仆役们各处奔出,惊慌失措地涌向火场。奈何火借风势,风助火威,那火势蔓延极快,转眼间已烧穿了库房的屋顶,火星四溅,直逼萱晖堂主屋的后廊!
萱晖堂内更是乱作一团。阮氏被浓烟呛醒,急忙喊着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救阿芷!”
林汀芷的闺房就在主屋西侧暖阁,此刻已被浓烟封锁,火势正沿着抄手游廊疯狂蔓延。
“二姑娘!二姑娘还在里头!”丫鬟婆子们哭喊着,却无人敢冲进那浓烟烈火之中。
沈娘子急得团团转,指挥着几个小厮泼水,却杯水车薪。
泼过去的水瞬间化作蒸汽,火势反而借着风势向主屋方向扑得更猛。
眼看火势就要吞噬暖阁的门扉,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一道藕荷色的身影竟猫着腰,不知从哪里扯过一块浸湿的破布捂住口鼻,猛地冲过婆子们的阻拦,一头扎进了浓烟弥漫的回廊。
“哎!那丫头!回来!不要命了!”有婆子惊叫。
外面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不过几息之间,只见那藕荷色的身影竟真的跌跌撞撞冲了出来,她背上负着的,正是吓得小脸煞白的林汀芷。
此时的林汀芷钗环散乱,两人身上都带着火星。
而青禾的衣袖已被燎焦了大半,露出的手臂上赫然一片灼伤的红痕。
阮氏急忙一把上前搂住林汀芷,“快去请大夫,快去!”
她仔细检查伤势,见林汀芷虽狼狈却无大碍,这才惊魂稍定,转而看向身后的下人,“快扶阿芷回我主屋休息。”
目光随即落在一旁那手臂焦黑的青禾身上,“好丫头,你是哪个院里的?叫甚名字?我可从未在府中见过你,亦未曾听到下人提及。”
青禾挣扎着爬起来跪好,声音因吸入浓烟而沙哑,“回……回夫人话,奴婢不是府里的,奴婢叫青禾,住在后巷,给浆洗房打打下手。方才听见喊走水,想着平日里,府里待人和善,浆洗房的嬷嬷也常照应奴婢。就,就想过来看看能不能帮把手,没曾想听见二姑娘在里头哭喊。”她说着,怯怯地看了一眼自己烧伤的手臂,疼得瑟缩了一下。
阮氏的目光在她手臂上的伤口停留了片刻,今日这丫头在府中众目睽睽之下,救下了汀芷,此等救命之恩,若不重赏,传出去于她贤名有损。
何况这丫头身世简单,又受了重伤,正好既可显得自己仁厚念恩,又能得一忠心可用之人,为日后添砖加瓦。
阮氏上前虚扶了一把,“今日若不是你,我的阿芷就……也算是福大命大。”说罢,又转头吩咐道,“沈娘子,速去取最好的金疮药来!再支二十两银子,赏给青禾压惊!”
“是,夫人!”沈娘子连忙应下。
“你既为救阿芷负伤,岂能再回那后巷受苦?你这份赤胆忠心,亦实属难得。那么,从今日起,你就留在萱晖堂,跟在我身边伺候吧。沈娘子,去给青禾安排一间好屋子,一应用度,皆按一等大丫鬟的份例。伤好之前,不必做活,好生将养着。”
“夫……夫人?!”青禾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随即深深叩下头去,“奴婢……奴婢谢夫人大恩!奴婢定当尽心竭力,报答夫人和姑娘的恩德!”
沈娘子虽觉这丫头来得有些突兀,但见她救主有功,伤情惨重,夫人又发了话,自不敢多言,忙应声去安排了。
消息传到栖云院时,昭茴正对窗执剪,修剪一盆开得正盛的白海棠。
朝露附耳低语了几句,将萱晖堂走水向及青禾救人之事,向昭茴一一禀明。
“知道了。”昭茴神色未动,动作未停。
“女公子算无遗策。那青禾……当真豁得出去。”
“她自然要豁出去。她往后的日子,都系于此一举。何况不付出些皮肉之苦,如何取信于人?”她抬眸,望向萱晖堂的方向。
既然,青禾既已顺理成章地进了萱晖堂,那仿香的事儿便可提上日程了。
青禾在萱晖堂的待遇,一时间成了侯府下人们艳羡的谈资。
独居一室,锦衣玉食,上好的伤药流水般送来,阮氏更是每日遣人嘘寒问暖。
青禾自是千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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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谢,表现得更加恭顺勤谨,伤稍好些,便挣扎着要伺候阮氏,端茶倒水,捶腿捏肩,无微不至。
时机渐渐成熟。
阮氏近日常觉心烦气躁,夜寐不安。
自从萱晖堂库房走水后,虽未伤及根本,但重新规整清点,诸多琐碎事务缠身。
沈娘子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又因库房失火担着干系,整日里战战兢兢,唯恐夫人责罚。
而对阮氏来说,沈娘子这等积年的心腹竟也显出几分力不从心,许多事还需她亲自过问。
劳心费神之下,那保养得宜的面容也显出了几分憔悴。
这日午后,阮氏歪在暖阁的贵妃榻上小憩,却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只觉额角隐隐作痛。
她烦躁地唤道:“碧玺,点上些安神香来,这心里头乱糟糟的,一刻也不得安生。”
碧玺应声,正欲去取,门外却传来青禾怯生生的声音:“夫人,沈娘子让奴婢送新浆洗好的帐幔来。”
“进来吧。”阮氏闭着眼,挥了挥手。
青禾捧着叠得齐整的帐幔进来,脚步轻巧。
她将帐幔放在一旁,目光不经意扫过碧玺手中的香盒,又飞快地垂下眼睑,低声道:“夫人可是又头疼了?奴婢瞧着您脸色不大好。”
阮氏蹙着眉,以指按揉额角,叹道:“可不是,这阵子劳心劳力,夜里总睡不踏实,白日里便觉头重脚轻,精神短得很。点上香也似无甚大用。”
青禾闻言,踌躇片刻,方怯生生道:“夫人恕奴婢多嘴。奴婢从前寄居在一位远房姑婆家,她老人家略通些香道,说是这安神香也需因人制宜。奴婢瞧着夫人这香,气息虽雅,却似乎过于清冽了些,于夫人此刻心浮气躁、肝气不舒的症候,怕是效力稍缓,难以入木三分。”
碧玺正欲斥她多事,阮氏却睁开眼,目光落在青禾身上,“哦?你倒还懂些这个?依你看,该当如何?”
“奴婢不敢妄言,只是听姑婆提过,若遇夫人这般情形,可在安神香中略添一味苏合香,取其甘芳醇厚、宽胸顺气之性,两相调和,能更快抚平烦郁,引气归元。只是这香方配伍、用料优劣,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奴婢也只是听个皮毛,实不敢……”
这番话,却恰恰戳到了阮氏的痒处。
青禾说得不无道理,倒真勾起了她几分尝试的心思。
“倒是个法子。只是府中库房的苏合香,多是寻常货色,怕配不出那等上乘的效力。”
闻言,青禾小心翼翼道:“奴婢斗胆,夫人若信得过,奴婢……奴婢可试着调制一二?奴婢记得姑婆留下的些许方子,用料也识得些好坏。若夫人允准,奴婢愿尽心一试,只盼能为夫人分忧。”
阮氏沉吟片刻,她早已暗中命人调查过青禾的身世背景,回报皆说她身家清白,不过是依附浆洗房糊口的可怜丫头。
况且,这青禾入府不久,又对汀芷有救命之恩,瞧着也老实本分,比那些积年的老油子更易掌控。
此刻自己确实烦闷难解,头风欲裂,便生了姑且一试的念头。
她挥挥手,对碧玺道:“也罢,便让她试试。你去库房,取些上好的苏合香料来,再拿些我们平日用的安神香粉,交给青禾。让她在……就在我暖阁后头那小茶房里弄吧,那里清净,也离得近。你盯着些,让她仔细些便是。需要什么器具,也由你给她备齐。”
“是,夫人。”碧玺应下,虽觉让个新来的丫头碰夫人的香料有些不妥,但夫人发了话,她也不敢多言,转身去取。
“谢夫人信任!奴婢定当竭尽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