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眸望了楚询一眼，此人面色有些精彩，毕竟他与姜柒雪对那日晚上的事心照不宣，谁都不会光明正大的提出来，他邀请楚漠来赴宴，本就是为了打探那暗室，竟就这么被家王妃说了出来。


    王妃也很纳闷楚询今日怎么不愿说话，她思索了一番，实在想不懂，便又跑回姜柒雪身边，挽住她的胳膊。


    “我......我要......要和她......一起......一起玩！”


    此人虽脑子不好，力气却不小，把姜柒雪拽的一踉跄，不过鉴于她什么都不懂，姜柒雪也未生气，而是笑着问她：“王妃想玩什么？”


    王妃“嘿嘿”地露出灿烂的笑容，“我们......玩……玩面.......面具。”


    姜柒雪：“......”


    楚询皱着眉，额间多出了几道褶皱，那双本就细小的眼睛眯在了一起。姜柒雪跟楚漠同住一处，心自然是一起的，谁知会不会对王妃做什么？


    他也不管王妃把当日的事情抖出来多少了，走到她身边便要把她哄走。


    “我......我不......不走！”


    王妃撒泼似的坐在凳子上，弯下腰来，用胳膊紧紧搂住桌腿，大有一副任谁来都抵死不从的态度。


    楚询拿她没办法，其实这主座本就要她坐的，她想来宴席便坐于此处，不想来这主座便空着，只要是在宁亲王府，她可以随心所欲。


    他也不强迫她，问一旁的侍女吩咐道：“你把王妃看好，别让她出了闪失。”


    “是，王爷。”


    楚询这话说的丝毫不加遮掩，姜柒雪听出他话中对自己的警惕，于是在椅子上安静的坐着，也不去主动招惹那王妃。


    楚询走后不久，也快到了开宴的时辰，其他女眷陆陆续续来了。


    女眷们互相慰问，谈笑间，姜柒雪将她们的身份也记了个大概。本想着按礼数见过这些夫人小姐，这些人却权当没她这个人一般，各说各的话，她便也不去自讨没趣。


    其中一对母女是三司使都满旭的家眷，母女二人姿态如出一辙，走的不紧不慢，自打进门起便微微昂着头，瘦削的下巴显得更加尖锐，面上带着弧度差不多的笑意。


    尤其是都夫人，不论是走动或是点头致意，耳垂上的耳坠几乎不会晃动，一举一动尽是贵女之态，就是目中无人了些。


    都夫人见了王妃正想寒暄几句，王妃却离开主座，跑几步扑到姜柒雪的怀里，不愿与都夫人多言。姜柒雪也被她惊了下，却感觉到怀中的女子正瑟瑟发抖，于是抬起的手落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


    都夫人面色有一瞬的尴尬，随即优雅的一笑而过。见姜柒雪眼生，便问道：“敢问这位姑娘是何人？怎的从前没见过？”


    皇帝为她和楚漠指婚的庆功宴上，这些女眷的丈夫或是父亲都在场，因此她们无不知晓她的身份，不然也不会自进殿起对她视而不见。


    饶是晓得都夫人是故意而为之，姜柒雪仍是依礼数行了一礼，还未等她答话，都夫人的女儿都妗不屑地瞟了她一眼，“母亲，她是年前回京的七殿下未婚妻。”


    都夫人做出个惊讶的表情，“我竟不知还有未过门便能同夫家一起赴宴的道理。”


    都夫人和她女儿的礼仪似乎只学在了外表上，内里空空如也，姜柒雪并不恼，只觉得好笑。


    “王爷派人送请帖时加上了我的名字，我便和七殿下一同前来，王爷待人宽厚，一心为我朝江山社稷着想，想必没有计较身份一说。”


    都夫人交搭在小腹前的双手抓紧了一下，姜柒雪这话看似在夸赞宴请他们的三殿下楚询，实则却是在暗讽她心胸狭窄，但她好歹大了这小姑娘十几岁，自然不能被她拿捏了，于是笑道：“王爷自然宅心仁厚。”


    她也不逮着姜柒雪嘲讽，敷衍的给抱在姜柒雪身上的的宁亲王妃行了一礼，而后落座。


    王妃看似有些惧她，只顾着低头看鞋子。姜柒雪拍她时，方安下心来，遂安安静静的坐回主座，一动不敢动。


    这举动把都妗看的恼了，方才那七殿下的未婚妻就够让她不满了，这傻子王妃更是伤到了她的眼睛。


    “娘娘今日好像兴致不高。”


    都妗的声音有些尖，在人群中格外刺耳，王妃身后的贴身侍女忙赔着笑脸，“娘娘今日身子不舒服，许是有点乏了。”


    另一位身穿耦荷色蜀锦的年轻姑娘走到都婧身旁，“每每宴席上，王妃总是身子不适，不知近几日开的药可有成效？”


    在场众人皆知宁亲王妃吃的药是缓解疯症的，这女子的话中意不言而喻。


    宁亲王妃低着头，鼓捣自己的艳色蔻丹，一会儿划出道痕迹，一会儿扣下来扔到地上，总之就是不肯抬头看着众人。


    侍女看起来也有些急了，她不愿看自家王妃受委屈，可说话这几人没有一个是好惹的，即便三殿下身份尊贵，可若没了这些人的照拂，也很难在朝中站稳脚跟，就连王妃也从不让她在殿下面前告她们的状，她一时间犹豫不决。


    幸好这时呈上了餐前细点，众人只好停了这难听的话题，甚至还有几个才纷纷落座。


    姜柒雪从前于宫中参加不少次宴席，还是头一次碰到等供膳了才坐好了的。都说靖人最重礼仪，这样看来不过是表面功夫，内在修养不知跌倒了哪座谷底。


    若是宁亲王妃是个正常的，自然不会出现此等景象，可偏偏王妃她不会操持这些，有些人又总想欺她一头，弄的整个内厅乌烟瘴气。


    有一女子倒是与众不同，她坐于席间，并未加入她们的胡闹，恬淡又不羞涩，举手投足间比旁的人多了几分大气，另几个女子与其攀谈时，提到了她的父亲御史中丞安启成。姜柒雪忽然想起楚漠的生母安荨是御史中丞的妹妹，这女子不正是楚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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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表妹？


    由此观之，御史中丞安启成应当正坐于男席间。


    本以为终于能安安静静用膳，可众夫人小姐只要在有宁亲王妃的场合，便会调侃个不停，甚至越说越起劲，王妃吓得再次突然起身，凳子被撞翻在地，跌跌撞撞跑到了姜柒雪身边。


    众人只顾着捉弄她，倒忘了还有个伶牙俐齿的七殿下未婚妻，见此情景都妗掩唇而笑。


    “我见王妃与这位姐姐倒是投缘，看来姐姐和王妃是一类人呢。”几个女子跟着笑起来，作派当真粗俗，根本不似官家小姐。


    姜柒雪也不恼，笑着道：“姐妹们说笑了，若能活的同娘娘一般，才叫有福气。不仅身份尊贵，连宴席上都能居主位，此等殊荣我巴不得能求来呢。”


    都妗和那奚落人的女子被她这话噎了一下，事实上，就算是她位高权重的父亲举行家宴，王妃来了都要让她一主座。本听人说这七殿下的未婚妻是个贱婢出身，应该什么都不懂才是，竟也想得到这点。


    都妗扫了眼桌上的细点，心生一妙计。


    “这王府里的蜜煎樱桃一如既往的香甜，不知姐姐可见过？可知这其中寓意？”


    樱桃珍贵，普通人吃不到，可姜柒雪从前身为公主，没有什么是她吃不到的，甚至靖国很多吃食都是他们姜国传去的，她又怎会不知其中之意？


    “如今初春已至，自然是以’樱桃报春’象征生机，亦是祝在座的各位皆能迎喜事，平安顺遂。”


    姜柒雪说完，见都妗的面色都不大好看了，顿时又添了一剂猛药，她见桌上的枣花饼，问道：“妹妹可知枣花饼有什么深意么？”


    都妗好歹是个大家闺秀，家中最看重莫须有的礼仪，自然学过这些，刚要信誓旦旦说出口，胳膊却被母亲碰了一下。


    都夫人一把年纪，和这些年轻少女们自然不能计较到一起，可若是女儿真的开了口，便是祸从口出了。


    ’枣’本就有早生贵子之意，这上面的图案又有男有女，体现的正是子孙满堂。楚询本人是不愿在家宴上摆枣花饼这道点心的，奈何王妃喜爱，便也叫着厨房做了。


    众人皆知楚询与王妃成婚多年一儿半女都没有，正是如此，楚询在与楚枭的较量中又失了威风，若谁敢在宁亲王府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那便是把头架在了刀刃上。


    都妗也逐渐品出了姜柒雪在给她下套，可此时若说自己不会，实在有失面子，可实话说了，后果更是不堪设想，她僵硬的挤出个微笑，“姐姐只顾着问我，你可知这枣花糕的意思？”


    都夫人在心里轻叹口气，她还不如直言自己不懂，这让旁人一看倒觉得你知识浅薄还不愿承认。


    姜柒雪笑了笑，“正是我不知才要问妹妹的，我一瞧妹妹便是书卷气浓重的大家闺秀，便想着请教一下。”


    这时，主膳端了上来，这事也成了个插曲，被揭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