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毅看着眼前这个少年。


    没有同龄人的惊慌失措，没有被巨大声名砸中的狂喜或恐惧。


    “一场有预谋、有组织的舆论攻击。”冯毅收起手机，声音压得很低，每一个字都带着金属的质感，“我们的网络安全部门已经监测到，背后有数十个境外IP在协同推动热度。对方的目的，不是让你当英雄。”


    他停顿了一下，观察着周京泽的反应。


    “他们的目的，是把你推到最高点，再让你摔下来，摔得粉身碎骨。”


    客厅里，周建国和王秀兰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周京泽却像是听了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他甚至还点了点头。


    “先捧后杀，两级火箭的玩法。”他吐出几个字，语气平淡得像在评价一道数学题，“第一级燃料烧完了，第二级也该点火了。”


    冯毅身后的两名行动人员，握着设备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这个少年……他到底是什么人？


    面对国安上门，面对席卷全国的舆论风暴，他不仅不害怕，还在冷静地分析敌人的攻击步骤？


    就在这时，冯毅下属口袋里的手机发出了尖锐的警报震动。


    那名年轻的行动人员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脸色剧变，他快步走到冯毅身边，将屏幕递了过去。


    “冯队，第二波……来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全网所有正在热烈讨论“少年机神”的网民，他们的手机、电脑屏幕，再一次被一个窗口强制占据。


    这一次的标题，比上一次更加血红，更加触目惊心。


    《我被周京泽威胁，被迫撒谎！他才是真正的恶魔！》


    视频里，依旧是苏蔓那张脸。


    但这一次，她不再是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画着破碎妆的“深情忏悔者”。


    她穿着一件破旧的T恤，头发凌乱，脸颊红肿，嘴角甚至有一块明显的淤青。她身后的背景，不再是城市夜景，而是一个被翻得乱七八糟、如同被洗劫过的廉价出租屋。


    “对不起！我对不起大家！我撒谎了！”


    苏蔓一开口，就崩溃大哭，整个人跪倒在镜头前，用力地磕头。


    “之前直播说的全都是假的！全都是周京泽逼我说的！他不是英雄，他是个魔鬼！”


    “他拿到了北航的特招名额后，就找到了我，说他需要一个英雄的故事来堵住所有人的嘴。他威胁我，如果我不按照他给的剧本演，他……他就要对我家人下手！”


    视频画面一转，放出了一段音频。


    经过处理的，断断续续的录音里，一个与周京泽声音有七分相似的男声，冰冷地响起。


    “……苏蔓，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我不想把事情闹大……你爸妈还在老家吧？”


    轰！


    如果说上一个视频是投入湖面的巨石，这一个视频，就是引爆了整片海洋的深水炸弹！


    “他说他会给我一笔钱，让我演完这场戏就滚出蓉城！我没办法，我只能照做！可是我没想到事情会闹这么大！我不能再骗下去了！我不能让一个骗子，一个用卑劣手段威胁前女友的混蛋，成为全国人民心中的英雄！”


    苏蔓对着镜头，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她用力地指着自己嘴角的伤。


    “就在刚才，他的人来过，警告我不要乱说话！这就是证据！求求你们，救救我！也求求你们，看清这个骗子的真面目！”


    视频到此，戛然而止。


    整个互联网，陷入了长达三秒钟的死寂。


    而后，是火山喷发般的，百倍、千倍于之前的愤怒！


    【我操！我他妈的被耍了？！】


    【我就说一个高中生怎么可能开飞机！原来是自导自演的骗局！】


    【太恶心了！威胁前女友，给自己编造英雄人设？这种人渣也配当英雄？】


    【之前那些剪辑视频的，喊他‘少年机神’的，脸疼吗？我们都被这个骗子当猴耍了！】


    【#周京泽滚出龙国#！#骗子英雄社会性死亡#！#官方必须严惩周京泽#！】


    从全民追捧的英雄，到全网唾弃的骗子，只用了一分钟。


    那些刚刚把他捧上神坛的手，转眼就化作最锋利的刀，要把他凌迟处死。


    “砰砰砰！”


    楼下，传来用脚踹防盗铁门的声音，伴随着不堪入耳的叫骂。


    “周京泽！你个骗子！滚出来！”


    “王秀兰！你家出了个好儿子啊！把全国人民都骗了！”


    王秀兰的身体晃了晃，几乎要站不稳。


    周建国一把扶住她，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双眼赤红。


    下一秒，王秀兰猛地推开丈夫，转身冲进了厨房。


    再出来时，她手里，多了一根用来擀面的实心木棍。


    她冲到门口，一把拉开房门。


    “谁他妈再敢骂我儿子一句！”王秀兰用尽全身力气，挥舞着擀面杖，对着楼道里那些错愕又鄙夷的脸，嘶吼道，“我跟他拼命！”


    周建国默默地走上前，像一堵墙，站在妻子身边，挡住了所有射向屋内的目光。


    客厅里，风暴的中心。


    冯毅看着手机屏幕上那已经变成暗红色的热搜词条，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对方的手段太狠了，环环相扣，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他抬起头，看向从头到尾都站在那里的周京泽。


    这个少年，正低头看着他书桌上那张铺开的巨大白纸，纸上画满了匪夷所思的精密线条和结构。


    他仿佛对外界那滔天的谩骂，充耳不闻。


    “周京泽同志，”冯毅的声音有些干涩，“现在情况……已经彻底失控了，我们必须马上……”


    周京泽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从那张复杂的图纸上移开，扫了一眼冯毅手机屏幕上，那些恶毒的、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的评论。


    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这些，”他伸手指了指屏幕，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窗外的喧嚣，“都是噪音。”


    冯毅一愣。


    周京泽的目光转向他，那双平静的眼睛里，像是藏着一片比夜空更广阔的星海。


    “我们来谈谈正事。”


    “关于MU5735航班，你们想知道真相。”


    “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