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的红点亮起。


    镜头里，苏蔓穿着一件纯白的连衣裙，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她没有化妆，或者说，化了一种让人看不出痕迹的妆容，脸色苍白，嘴唇没有血色，一双眼睛红肿得像桃子，整个人透着一股濒临破碎的脆弱感。


    她没有看镜头，只是低着头，双手用力地绞着衣角。


    直播间在线人数，从三位数，到四位数，再到五位数，跳动的速度越来越快。


    弹幕开始零星出现。


    【搞什么？强制弹窗？又是哪个网红想出名？】


    【标题党吧？还幸存者？蹭热度没底线了？】


    【这女的谁啊？看着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


    苏蔓终于抬起了头，镜头给了她的双眼一个特写。那里面，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


    “大家好，我叫苏蔓。”


    她的声音沙哑，带着哭过的痕迹，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慢，很用力。


    “我……是几个月前，东航MU5735航班的幸存者之一。”


    一句话，让刚刚还充满嘲讽的弹幕，停滞了一瞬。


    “今天，我坐在这里，不是为了博取同情，也不是为了出名。我只是……想把一个被隐藏的真相，告诉大家。为一个本该被所有人记住的英雄，正名。”


    她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积蓄勇气。


    “那一天，飞机起飞后不久，就出现了剧烈的颠簸，比任何一次气流都要恐怖。机舱里的灯光全部熄灭，氧气面罩掉了下来，所有人都开始尖叫，哭喊，写遗书……我们都知道，我们要死了。”


    她的叙述很平静，没有过多的形容，但那种亲历者口中的绝望，通过屏幕，精准地传递给了每一个观众。


    直播间的在线人数，突破了三百万。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要机毁人亡的时候，一个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苏蔓的眼泪，终于顺着脸颊滑落。


    “他解开安全带，不顾空乘的阻拦，在失重和超重交替的机舱里，一步一步，艰难地冲向了驾驶舱。”


    “我当时就坐在过道边上，我看见了他的背影。那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决绝，最义无反顾的背影。”


    弹幕疯了。


    【卧槽？！真的假的？还有这种事？】


    【等等，我记得官方通报是机组人员力挽狂澜啊！】


    【对啊，没听说有乘客冲进驾驶舱啊！】


    “他不是机组人员。”苏蔓摇着头，泪水断了线，“他只是一个乘客，一个和我们一样，买了一张机票，坐在这架飞机上的普通人。”


    “他叫周京泽。”


    当这个名字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时候，直播间的在线人数，直接冲破了一千万！无数刚刚还在吃瓜的网民，被这个熟悉的名字炸得头皮发麻！


    “没错，就是你们知道的那个，前段时间因为拿了北航特招名额，被全网质疑的那个高中生，周京泽！”


    苏蔓的声音拔高，带着一种压抑许久的激动和委屈。


    “他冲进了驾驶舱，没有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我们只感觉到，飞机停止了下坠，在经历了几个让我们心脏都快跳出来的机动之后，飞机……稳住了！”


    “是他！是他一个还没成年的高中生，在万米高空，从死神手里，把三百多条人命，全都抢了回来！”


    “他才是真正的英雄！可是，事后呢？官方的通报里，没有他的名字！所有的荣誉，都给了机长！他被要求保密，被警告不许对任何人提起！他救了所有人，却不能拥有姓名！”


    苏蔓的情绪彻底爆发，她对着镜头，泣不成声。


    “我是他的前女友。我承认，我当初是个混蛋，我嫌他穷，我看不到他的未来，我伤害了他，离开了他。”


    “我今天站出来，不是求他原谅。我知道，我不配！”


    “我只是……我只是不能忍受！我不能忍受一个真正的英雄，在拯救了世界之后，还要被他拯救的这个世界误解，被无知的人质疑，甚至辱骂！”


    “他拿那个特招名额，是他应得的！他有这个资格！他比任何人都更有资格！”


    她的话，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整个互联网上空轰然引爆。


    全网的舆论，在这一刻，彻底反转！


    【我的天！原来真相是这样！我为我之前的言论道歉！对不起！】


    【哭了！这才是少年英雄！这才是我们龙国的脊梁！】


    【官方必须给个说法！为什么要隐瞒真相？！英雄不该被埋没！】


    【#还周京泽一个公道#！刷起来！】


    【心疼小姐姐，你也很勇敢，敢于站出来说出真相！】


    热搜榜单，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被“周京泽  幽灵航班”、“英雄不该被埋没”、“东航MU5735真相”等词条屠版。


    苏蔓看着屏幕上飞速滚动的弹幕，看着那一个个支持她、同情她、赞美她勇敢的留言，她低着头，用手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没有人看得到，她捂住的脸下面，嘴角正怎样扭曲地扬起。


    ……


    同一时间。


    龙国，空军作战指挥中心。


    巨大的电子屏幕上，没有显示任何军事数据，而是被分成了上百个小格，每一个格子里，都是苏蔓那张梨花带雨的脸。


    主屏幕上，正中央，是直播间的实时画面。


    在线人数，已经突破了五千万，并且还在疯狂上涨。


    整个指挥大厅，安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站着，表情严肃，看着这场席卷全网的舆论风暴。


    空军司令李振国，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站在屏幕前，负手而立。


    他一言不发，只是平静地看着屏幕上苏蔓的表演，看着她哭，看着她忏悔，看着她成功地煽动了数千万人的情绪。


    直到直播画面变黑，屏幕上跳出“直播已结束”的字样。


    “报告司令！”一名作战参谋快步走来，敬礼，“截止目前，全网相关话题阅读量已突破二十亿，并且还在增长。我们的网络防火墙监测到，有数十个境外IP地址在同步推动热度。”


    李振国没有回头。


    他脸上的线条绷得很紧，那双见过无数风浪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温度。


    他缓缓转过身，走向自己位于指挥台中央的座位。


    他没有坐下，而是拿起桌上那部红色的，没有任何拨号键的保密电话。


    电话瞬间接通。


    “启动一级舆情响应。”


    李振国的声音不高，却像钢铁般坚硬，回荡在寂静的指挥大厅里。


    “另外，给我查清楚。”


    “谁在背后，推波助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