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 10 章
作品:《我妻难求》 站在门槛里的婆子目不斜视地走进来,一双大脚踩在碎瓷片上,不疾不徐地说道:“六夫人,您该去祠堂了。”
谢疏溦猛地掉过脸来,但又很快呆呆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婆子走到她身边,伸出双手,“我来扶着您。”
谢疏溦摇了摇头拒绝了,她轻笑一声,端起那碗没滋没味的茶水,一饮而尽,而后扶着墙面,慢慢站起来。
她没有朝外走的意思,浅笑着说道:“我想清楚了,你去给我重新拿杯毒药。”
婆子粗糙的双手重重地搭在谢疏溦手腕上,“六夫人,那毒药只此一杯,碎了就没有了。”
谢疏溦的笑容里忽然间有了一丝慵懒,她似笑非笑地望着婆子,“我以为你去禀告一声,就能拿回来一桶毒药呢。”
婆子弯下腰,给谢疏溦正了正上衣,“六夫人这是哪里的话,谁家没有事由备上那么多的毒药。六夫人若是对自己下不去手,也别为难自己了,凡事讲个机缘,不可逆天而为。”
谢疏溦轻哼一声,这会是真心笑了,“也是,都说歙州崔氏一族家大业大,是歙州的隐王,没想到居然为了省那点赋税,逼着族妇去死!”
嫡出的几房奢靡无度的名声都传到金陵城里去了,那几房的老爷少爷们,一年有五六个月是在金陵别院度过的,可谓是流连忘返。
只因秦淮河畔两岸妓家林立,画舫凌波,一个又一个销金窟勾得公子王孙、豪门富商根本不想走。
族长家的老爷少爷们买了个样貌清秀的妓子做妾,都花了上千两。加之本朝的赋税并不重,贞节牌坊免去的税额都抵不过一个少爷半个月的花销。
婆子安静地听着,没有再作声,慢慢地扶着谢疏溦重进祠堂。
谢疏溦和前一天一样,跪着,只不过这次她眼神清澈得像个求知若渴的孩童,凝视那些林立的牌位。
族长停下转动佛珠的动作,清了清嗓子,道:“崔谢氏,这里供奉的都是我们崔氏一族几百年来赫赫有名、做出一番事业的男丁。如果你听我们的安排,你就会成为这上面的唯一一个妇人牌位,享用几百年的香火。”
谢疏溦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她嘴角的弧度神秘又悠远,竟让人忍不住去一探究竟。
崔进功悄悄地从泛黄黏腻的纸张后面,看了看她的脸,觉得鼻尖的霉味忽然都消散了。
同时心里认定道:“族里的长辈做的没错,若是让这妇人一直活下去,她迟早做出伤风败俗的事来。”
族长目光阴森地盯着谢疏溦,恨她不识抬举,摆手示意崔进功继续。
崔进功定了定心神,诵读的声音越来越急迫,像是赶着要去投胎。他念出来的例子,也越骇人听闻。
比方说,有个寡妇,吞鼠药自尽,那药效不够,活生生七窍流血挣扎了几天几夜。
还比方说,有个寡妇,怀着八个多月的身孕,趁人不备撞墙寻死,她的脑袋像个西瓜一样破了一半,人却没死,夫家人请来了一声,剖腹取子,取出来是个浑身青紫的死婴,这妇人末了是被吓死的。
还有个寡妇,丈夫去世后,丢了魂魄,某一日跳进了烧着热水的大铁锅里,最后她没死成,后半生都蜷缩在一个大瓦缸里,像人彘那般活着。
……
崔进功跳过了那些轻描淡写的“自缢而亡”、“投井自尽”……,将死得凄厉的一例例找出来,后面的翻完了,又翻回前面。
不过在场的人不知道的是,谢疏溦其实根本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声音了。她的脑子宛如冻僵了,成了个大冰坨子。
她的身躯就像三月里屋檐下的冰锥,一滴滴地往下滴水,和檐角的粘接之处越来越细了,几乎可以预见在不久的将来,从半空中坠落。
婆子时不时地会走进来,为几位老太爷添茶,续点心。
终于,也走到谢疏溦身侧,揽着她的肩膀,端着一碗盐水,喂她喝下去,似乎婆子已经知道谢疏溦已经到达强弩之末了。
谢疏溦往婆子这边缩了缩,努力贴着点活气,她啜了大半碗盐水,有了些气力,崔进功的声音刺进她的耳朵里。
谢疏溦掉过脸来,静静地看着族长的那双暗黄的眼睛。
“崔谢氏,我儿又给你念了三个时辰了。”族长的声音透着疲乏和不耐烦,他将手上的茶盏丢到桌面上,怒道:“你还不明白吗?!”
“我依各位老太爷的意思。”谢疏溦忽然毫无预兆地清晰道,接着露出没了神智的疯子的笑意。
几位老太爷对视几眼,面面相觑,很快喜形于色,族长按住心中的激动,摸着胡须,缓缓道:“崔谢氏,你这话可错了,这不是我们的意思,这是天意如此。”
谢疏溦笑得更深了,她耸肩道:“不就死嘛,几位老太爷何必遮遮掩掩的,我家老爷走了,我也该跟着,这才不负夫妻情深,你们满意了吧?”
“列祖列宗在上!我们崔氏一族难得出现崔谢氏这样一位深明大义、通情达理的妇人。”族长忽然间从座位上站起来,面朝着牌位,高声喊道。
祠堂里的所有人男人们都跟着笑了,好像心有灵犀地看懂同一场戏的最为精彩之处。
“只是族长,我不敢喝毒药,我怕苦。换种死法行不行?”谢疏溦轻声问道。
婆子默默地端着空碗,低头走到一边去,经过谢疏溦的时候,她极为小心地没有碰到谢疏溦一丝,仿佛怕沾上了什么东西。
“那你想换种什么死法?”族长笑眯眯地问道,那语气似乎在问最为疼爱的小孙子,要他带点什么玩意回来。
谢疏溦马上回道:“上吊吧。”早在说话的时候,她就想好了,怎么能死得又快又好。
崔进功将册子扔给家丁,命令道:“去拿条白绫过来,一定要结实。”
谢疏溦这么犹犹豫豫的,要是第一次上吊没死成,不知道又要耗到什么时候?总不能让人举着她再次上吊吧?
“进功,这事不妥。”族长摇头,面色严肃道,“怎么可以让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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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重地自我了结呢?祠堂可是我们崔氏一族的魂和根,可不能沾一点污秽之气。”
闻言,崔进功想了想道:“爹,这容易,喊几个随从押着她回六房,崔谢氏在六房的宅子里自缢,说出去更不会引人非议了。”
有人迟疑道:“要是六房里的其他人……”
族长却觉得自己儿子提出的主意好,他沉声反驳道:“这话说得,是没把族里的老人当一回事?六房一窝子的妇孺,谁敢生事?哪个不知道这是宗族的头等大事,他们也会受益良多的。要是敢阻拦,就逐出族去!”
座上之人的面容瞬间扭曲了,比牛鬼蛇神还要不如,眼前的一切被黑暗淹没之前,谢疏溦恍惚看到了刘妈妈风一般地跑来,她深刻的皱纹和下垂的嘴角冲下来。
然后,谢疏溦笑了笑,她可以不用做个吊死鬼,就这么没了命。
冲进来的刘妈妈掐着谢疏溦的人中,谢疏溦毫无反应,紧接着她拉起谢疏溦的一只手,搭着手腕把着她的脉。
崔进功含怒质问道:“刘妈妈,你不在府里好好照顾六叔母,来这干什么?”
刘妈妈转脸看着她,一板一眼地回道:“奴婢是来找夫人的,老夫人要跑到街上去,闹着要她的儿媳妇。”
族长勾起嘴角,别有深意地说道:“正好,你就带着你家夫人回去吧。”
刘妈妈忽然间皱起眉,惊疑不定地对族长说:“久病成医,奴婢略微懂点岐黄之术,我家夫人的脉象,恐怕是喜脉。各位老太爷快点请个大夫来瞧瞧,要是真的,这可是我家老爷的遗腹子!”
周遭突如其来地寂静了,片刻之后,嘈杂了起来,似乎没有人在乎祠堂的规矩了。
“这不可能!”
“万一要是真的呢,那怎么跟祖宗们交代,到底是崔氏的骨血……”
……
谢疏溦蹙着眉,缓缓睁开眼睛,神情木木地听了会周围人的话,心下惊涛骇浪的,面上只微微地攥住了拳头,也许她能多活几个时辰了。
谢疏溦看着永远处于一副冷酷无情样子的刘妈妈,心口涌进一股淡淡的暖意。
崔氏的各个宅院里,不少人都度过了一个无眠的夜晚。
云姨娘坐在柳姨娘的房间里,不肯走。
“你在我呆多久都没用,我又不是大拿神通。”柳姨娘吧这句话用软的、硬的,软硬兼施的语调讲了无数遍,可一点用也没有。
不只是云姨娘,好几个丫鬟都把柳姨娘当做救星,默默地来到她房里,在门口边上站成一排,不说话也不动,就那么垂着头站着。
柳姨娘骂也骂了,还用扣工钱赶出去威胁了,可她们一个个就是丝毫没有要散的意思。
柳姨娘摁着额角,长叹一声道:“你们都在这耗着也没有用,要是真有那个胆子,就去闯祠堂!”
云姨娘扯着帕子道:“你不用拿话讥讽我们,我们也不是没有试过,可离祠堂好几丈远就被崔进功那厮的走狗黑着脸蛮横地拦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