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不对！”


    睿睿震天动地的哭声像是突然被按下了暂停键，猛地噎住了。


    他打了个哭嗝，挂着满脸的泪水、鼻涕和泡泡，小脑袋瓜似乎终于处理完了这过于冲击的信息。


    妈妈……爸爸……？


    爸爸妈妈？！


    爸爸妈妈……回来了？！


    真的回来了？！不是在做梦？！也不是视频电话？！


    是真真切切地、站在他的卫生间门口？！


    睿睿的眼睛瞪得更大更圆了，里面的惊恐和委屈像是退潮一样迅速消散，被一种极度震惊、难以置信、以及巨大的、几乎要把他淹没的狂喜所取代。


    他小小的身子不再发抖，而是变得有些僵硬，目光死死地黏在门口的父母脸上，小嘴张着，发出一点点无意义的“啊……啊……”的气音，像是惊讶得完全失去了语言能力，大脑彻底宕机。


    他看看妈妈泛红的眼眶和急切的表情，又看看爸爸那张平时总是很严肃、此刻却写满了尴尬和笨拙的关心的脸。


    真的是爸爸妈妈！


    “爸……爸爸……？妈妈……？”


    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不敢置信的颤抖，小声地、试探性地叫了出来。


    那语气，仿佛生怕声音大一点，眼前这美妙的幻影就会破碎消失。


    “哎！宝贝！是妈妈！是妈妈回来了！”


    林薇的眼泪再次决堤，她再也忍不住，几步冲进卫生间，完全不顾地上溅到的水渍，蹲下身一把将还裹着浴巾、呆呆愣愣的儿子紧紧搂进怀里，用力地、仿佛要把他揉进骨血里一般抱着。


    “对不起，宝贝，吓到你了……是妈妈不好……”


    真实而温暖的拥抱，熟悉又带着点陌生旅途气息的妈妈的味道，彻底证实了这不是梦！


    巨大的、无法言喻的快乐像爆炸的烟花，瞬间填满了他小小的胸膛。


    宕机的大脑终于重启成功，并且直接超频运行！


    “妈妈！爸爸！你们真的回来了！！！”


    睿睿猛地爆发出比刚才更加响亮、却充满了纯粹狂喜的欢呼，他激动得忘乎所以，猛地伸出还沾着些许泡泡的小短胳膊，死死地回抱住妈妈的脖子。


    小身子因为兴奋拼命往妈妈怀里蹭，又扭过头对着门口的爸爸露出一个超大号的、鼻涕泡还挂着的灿烂笑容。


    然而，乐极生悲（或者说，乐极生“囧”）——


    他动作太大太激烈，原本就裹得不算太牢靠的浴巾，经过他这一番激烈的拥抱和扭动，终于……不堪重负地……松开了！


    洁白的浴巾，就这么毫无预兆地、丝滑地……从他身上滑落，堆在了他的脚边。


    瞬间，睿睿感觉身上一凉！


    他兴奋的欢呼声卡在了喉咙里，灿烂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低头一看——


    “咿呀啊啊啊啊——！！！”


    比刚才以为遇到变态时更加尖锐、更加羞愤的惊叫声猛地响起！


    睿睿整张脸，连同耳朵、脖子，瞬间爆红！像一只被煮熟了还在冒热气的小虾米！


    他猛地松开搂着妈妈脖子的手，手忙脚乱地想要蹲下去捡浴巾，又想用手挡住自己，简直是顾头不顾腚，场面一度十分混乱和滑稽！


    “不不准看！不准看！哇啊啊啊！丢死人了！！！”


    他羞得恨不得原地挖个洞钻进去，眼泪再次涌了出来，但这次绝对是羞愤的泪水！


    林薇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懵了，随即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赶紧忍住，连忙捡起浴巾想要重新给儿子裹上：


    “好好好，不看不看，妈妈不看……”


    站在门口的沈天罡，看着儿子那副从狂喜巅峰瞬间跌入社会性死亡深渊的窘迫模样，那张常年严肃的脸上肌肉剧烈抖动了几下，最终也没能忍住，嘴角失控地向上扬起，赶紧转过身去，假装咳嗽掩饰，但肩膀却可疑地耸动着。


    周叔站在门外，听着里面鸡飞狗跳又充满欢笑的动静，笑着摇了摇头，彻底放心地离开了。


    最后，睿睿几乎是哭着被妈妈用浴巾重新裹成了一个严严实实的“小粽子”，只露出一张红得快要滴血、写满了生无可恋的小脸。


    他把脸死死埋在妈妈怀里，无论如何都不肯再抬起来了。


    太丢脸了！真是太丢脸了！他酷酷的形象全毁了！


    沈天罡努力压下笑意，转过身，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没藏好的笑意：


    “咳……好了，男子汉大丈夫，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了你那小毛毛虫有啥.....”


    沈天罡话没说完就感受到来自林薇的死亡眼刀，于是他连忙刹住车说道：


    “咳咳，那啥，睿睿啊，来，爸爸帮你把头发冲干净。”


    睿睿在妈妈怀里发出闷闷的、羞愤的呜咽声。


    林薇看着儿子羞得恨不得钻进地缝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她仔细地把浴巾重新给睿睿裹好，确认这次绝对不会再掉下来，然后温柔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好了好了，妈妈不看了。让爸爸帮你把头发冲干净好不好？不然泡泡进眼睛会疼的。”


    睿睿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闷在妈妈怀里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羞愤和坚决：


    “不要！不要爸爸！我……我自己可以！”


    他现在一点都不想被任何人看到！除了轩轩！嗯对！就是这样！


    沈天罡摸了摸鼻子，试图展现父爱：


    “睿睿，没事，爸爸帮你……”


    “不要！”


    睿睿猛地抬起头，小脸依旧红扑扑的，眼神却异常坚定，甚至带着点“视死如归”的架势：


    “我自己洗！你们……你们先出去吧！”


    林薇看着儿子这副坚决捍卫自己“隐私”的小模样，知道这会儿再坚持只会让他更窘迫。


    她笑着摇摇头，站起身，给了丈夫一个“走吧”的眼神。


    “好好好，我们睿睿长大了，能自己洗澡了。”


    林薇语气带着笑意，“那你自己小心点，别滑倒了，冲干净就快点出来，爸爸妈妈在外面等你，好不好？”


    “嗯！”


    睿睿重重地点了下头，眼神里充满了“你们快走”的催促。


    沈天罡看着儿子那副如临大敌、非要自己独立完成的样子，心里觉得有趣，又有点淡淡的失落——儿子好像真的不需要他帮忙了。


    他只好点点头：“那……好吧，有事就叫我们。”


    夫妻俩这才一步三回头地退出了卫生间，还贴心地帮他把门掩上（这次没关紧，留了一条小缝，以防万一）。


    门一关上，睿睿立刻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样，小肩膀垮了下来。


    他竖起耳朵听着门外的动静，确认爸爸妈妈真的走了，才小心翼翼地、动作极其迅速地解开浴巾，重新坐回小凳子上，拿起花洒，以最快的速度冲掉头上的泡泡和身上的沐浴露，仿佛在进行一项绝密任务，生怕被人窥探。


    门外，沈天罡和林薇并没有走远，就站在卧室里。


    听着里面传来的哗啦啦的水声，以及儿子偶尔因为手忙脚乱而发出的细微动静，两人相视一笑，眼神里都充满了温暖和一丝感慨。


    “这孩子，还知道害羞了。”林薇小声说，语气里带着母亲特有的柔软。


    沈天罡嘴角噙着笑：“是啊，长大了。”语气里有点欣慰，又有点错过孩子成长过程的淡淡遗憾。


    没过多久，水声停了。又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似乎是努力擦干身体和穿衣服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卫生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


    一个洗得香喷喷、头发还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换上了一套干净小睡衣的睿睿探出了半个小脑袋。


    他的脸颊还是红红的，不知道是被热水熏的还是因为刚才的尴尬持续发酵。他眼神有些闪烁，不太敢直视爸爸妈妈，小声嘟囔着：


    “我……我洗好了。”


    那副又想靠近又有点别扭的小模样，看得林薇心都要化了。她上前一步，伸出手：


    “来，妈妈帮你把头发吹干，不然会感冒。”


    这一次，睿睿没有拒绝。他慢吞吞地从卫生间里挪出来，把自己微凉的小手放进了妈妈温暖的手心里。


    沈天罡赶紧去找吹风机。一家三口终于以一种略显笨拙但无比温馨的方式，开始了他们久别重逢后的第一个日常互动——吹头发。


    虽然开场充满了意外和喜剧效果，但接下来的时光，注定会被温暖和爱意填满。睿睿一边享受着妈妈轻柔地拨弄他的头发，一边偷偷用眼角瞄着旁边拿着吹风机、动作还有点生疏的爸爸，心里那份巨大的快乐和满足感，终于慢慢地、稳稳地落到了实处。


    爸爸妈妈，真的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