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灵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一下才认真思索起来。


    “自然是要内外兼治。这种时候不管只选哪一头，都太危险了。外患没解决，内忧会更乱；内忧没稳住，外患也挡不住。”


    陆谦身体微微前倾，追问：“若形势所迫，必须分个轻重缓急，又当如何抉择？”


    江灵沉吟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清晰地说道：


    “攘外必先安内。内忧是心腹之患，外患是肘腋之疾。若是一个国家内部先乱了，流民四散，粮食不够，老百姓连饭都吃不上，谁还能安心守边疆？


    到时候不用蛮族打过来，自己内部就先垮了。先稳住内部，用点时间缓和外部，最后再找机会解决外患，这样才稳妥。”


    陆谦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他没想到江灵一个女子，竟然能给出这样的回答。


    他又急切地向前倾了倾身：“可如果国家粮食不能同时支撑两边的消耗，又该如何抉择？”


    江灵又补充道：“如今边军侵犯，不过是探听到我朝内部动荡，想趁火打劫。只要我们能先稳住内部，这场仗，至少就赢了一半！


    大宇朝地处东南，本来就富庶，气候宜居，土地肥沃。其他两国早就眼馋了，不然也不会不遗余力的来抢地盘。今年雨水不好，大宇朝遭了灾，其他两国的收成也必然不会好到哪去。粮食不足，这场战，绝对不会是个持久战。只要我们不慌，或许他们会先熬不过去。”


    这番话与今日朝堂上的讨论有异曲同工之处，陆谦此刻的眼神是藏不住的惊讶和欣赏。


    朝堂上争论不休的问题，居然被一个乡村女子看的如此透彻。


    “那……江姑娘可有什么具体的建议？”


    江灵见他问得认真，便也仔细思索着说：“优先解内忧，首先得开仓放粮，多设些粥棚，先让老百姓有饭吃，防止大规模饿死和流民变成流寇。


    其二，命令南方等未受灾地区的粮食和物资紧急调往北方。


    其三，可以工代赈。组织青壮灾民兴修水利、加固城池、修筑道路，让他们以劳动换取食物，既安抚了人心，也增强了国力根基。”


    “至于外患，先转攻为守。依托边关城墙、险要关隘，固守不出，消耗蛮族的锐气和粮草。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守住防线即可。尽量避免主力决战，一切以拖延时间为主，撑到明年春天，事情或许就会有转机了。”


    陆谦听完，已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江灵。


    大宇朝内忧外患的根本，被她三言两语就解释清楚了！


    自己以前真的是太低估她了！


    陆谦还想再说什么，门外一个伙计跑了进来，伏在李宏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李宏神色微变，挥手屏退那伙计。


    先看了眼江灵，才低声道：“少东家，您的叔叔来了。此刻在院子里等您。”


    陆谦一愣。


    皇叔找他什么事？


    想到最近朝堂上的争议，陆谦无可奈何，只得起身告辞。


    送走陆谦，江灵抬头看了看天色，已是正午时分，阳光亮得有些晃眼。


    她本来还打算留陆谦一起吃个饭呢。


    小然见门外两匹马已经找不见踪影，这才开口：


    “陆大哥好像很忙，除了收菜，一天到晚都不知道去哪里。村里人说好几次去城里，经过铺子都没见过他，就连铺子里的伙计都说知道有少东家，却没见过这位少东家。”


    江灵眸色沉了沉，望着陆谦离去的方向，低声道：


    “他或许，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吧。”


    寻常商户的少东家，又怎会轻易问起国家大事，内忧外患的问题。


    还计算过粮草不足以支撑两边同时支出。


    到饭点了，小然自告奋勇要。


    “江姐姐，我去做饭吧！”


    经过这段时间在厨房帮忙，他对那些新奇厨具已不再陌生。早就跃跃欲试了。


    江灵笑着点头，她去进货时顺道买了不少熟菜，加热一下就可以吃了。


    她在厨房门口看着，小然在她的指点下，对燃气灶、微波炉这些现代厨具已经用得颇为顺手，虽然还带着些生涩，却也有模有样。


    没一会儿，一碟油亮的五香鸭、一碗软糯的东坡肉、一盘翠绿的炒青菜就摆上了桌。


    香喷喷的米饭，盛在粗瓷碗里，冒着热气。


    饭菜的香味弥漫在杂货铺里，勾得人食欲大开。


    江灵笑道：“真香。以后做饭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小然挺直身子。“以后就包在我身上。”


    平时在家他也经常做饭，何况江姐姐的菜基本都是现成的，加热一下就好，没什么难度。


    “好了，吃饭吧。”


    江灵和小然刚拿起碗筷吃了没两口，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难道是哪位村民过来买东西？


    小然立刻放下碗筷：“江姐姐，我去看看。”


    他走到门口，四下张望，却不见有村民的身影。


    以为是听错了，正准备折返，眼神意外扫到了门边的角落里，有一个瘦小的身影。


    小然瞬间蹙起眉头，对着那团身影喝道：“怎么又是你？！都说了多少次，别来这儿！”


    原来是他们上次赶走的那个流民。


    那孩子还是穿着那件打满补丁的麻衣，料子更破了，袖口磨出了洞，露着细瘦的胳膊，脚踝也光着，沾满泥土。


    一见小然，他就缩在铺子门口的墙角里，不敢说话。


    脑袋埋在膝盖里，鼻子使劲吸着气，嗅着空气中浓郁的饭菜香。


    “咕咕——”


    肚子里传来清晰的声音，他的头埋得更低了。


    双手死死抱住肚子，通过压迫感能让肚子有一点点饱的感觉，这样就不会发出声音了。


    见他不答，小然的声音带着无奈，“城外不是有施粥的棚子吗？你赶紧去，晚了就没了！”


    那小流民抬起头，小脸蜡黄，颧骨高高凸着，他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哭腔：


    “我……我去过……抢不到……”


    他一见小然就害怕，害怕的想逃。


    可他真的太饿了，里面的饭菜太香了，他腿软的走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