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九

作品:《反派是个小可怜

    燕之郁走进屋内,点亮烛火。


    铜镜里浮着一张玉胎瓷塑的脸。


    时隔多年,他没想到还能再一次见到东山髻,竟然会是在自己身上。


    实在是有些荒唐。


    少年的思绪被拉回到很久很久以前。


    永昌十四年的腊月,他第一次遇到杜澹庵时,男人便梳着这样的发髻。


    长安的冬夜很冷,年幼的燕之郁蜷缩在城郊的破庙里,饥寒交迫。意识昏昏沉沉时,一双螭纹锦靴停在他面前,接着是铺天盖地、令人窒息的浓郁的檀香。他抬起头,看到衣着玄色狐裘的男子垂眸,含笑看着自己。


    男人梳着松松垮垮的东山髻,墨色的玉簪映着雪光和月光。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的语气轻飘飘的,就像冬日的飞雪。


    “回、回先生,我叫燕之郁。”


    “燕之郁?”男人轻轻笑起来,“从今往后,你便跟着我姓‘杜’吧。”


    他住进杜家后,人们便叫他“杜之郁”。


    最初他很感激杜澹庵,甚至叫过他“阿父”。但那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太久。


    燕之郁不愿意再回想杜家堀室里潮湿阴冷的味道,以及那一点一滴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水声。


    李循登基后,少年帝王尚不知君臣有别,圣宠无度,知他憎杜澹庵入骨,便下令禁掉“东山髻”。此后,在永昌年间风靡一时的东山髻,长安城内再无人敢梳。


    铜镜中的东山髻迤逦,垂下的发丝随着浮动的空气,微微晃动。


    燕之郁唇角微扯,将花簪取下。发髻轰然坍塌,乌发如瀑垂落,遮住他半边侧颜。


    屋瓦一阵轻微的响动。


    “清崖,公子他……”


    “嘘,少说点话。”


    “出来吧。”两息之间,燕之郁重新挽好头发,神色如常。


    两道黑影如流水般滑到地上。


    “公子,杜鹤安的车马,至多再过三日,便可抵达江都。”清崖低声道,“而且,属下还听说,端阳郡主过段时间也要来。”


    “端阳郡主?”燕之郁思索片刻,仍旧无果,抬眸问道,“这是谁?”


    “燕公子,这郡主是长公主的表妹,周国公的嫡女周扶摇。周扶摇爱慕杜鹤安许久,但公子也知道,杜鹤安和楚家小姐两小无猜,根本没这郡主的事。此番郡主来扬州,属下猜,估计是想凭借周国公在这边的势力,给杜鹤安卖个人情,帮他查案子。”一说起世家里的八卦,清崖讲得眉飞色舞,很有兴致。


    燕之郁挑挑眉,语气淡淡:“哦。”


    清崖想也是。自家公子圣眷正浓,即便是长公主亲至,也不带怕的,担心一个郡主做什么。


    燕之郁的目光落在一旁的清泉身上:“你有什么想说的?”


    清泉笑嘻嘻道:“回公子,属下今日来,只是想熟悉熟悉公子的新住所,方便以后禀报。”


    简而言之,闲着没事,来看戏的。


    燕之郁懒得搭理他,走到屏风后开始更衣。


    清崖又跟着问道:“燕公子,您接下来,真要一直在这住呀?”


    燕之郁动作微顿,没有回答。


    何家小姐带给他的感觉很违和,就像是一根细小的刺,不拔出来,便始终硌在心头。


    他最讨厌这样的感觉。


    “燕公子,属下还有一事想要禀报。”清崖见状,又小声道,“扬州府给杜鹤安的宅邸还未休整好,接下来,杜鹤安可能也要住在何家……所以,公子平日或许会和他碰上面。”


    何家的客房也在东院。倘若杜鹤安住进来,何止是是碰上面,他们应该会抬头不见低头见。


    燕之郁系好衣带,从屏风后转出,神色平静。


    “这不挺好的。”


    “我还挺想念他的。”


    ==


    东厢房内,熏香缭绕。


    刚沐浴完毕的何妙观躺在榻上,阖上眼,正准备入睡。


    【温馨提示,宿主,反派的黑化值有所升高。】


    【请宿主及时关注反派的心理健康。】


    什、什么?


    何妙观顿时坐起,睡意全无。


    “小姐这是怎么啦?”刚点完安神香的阿葵吓一大跳。


    “没什么,阿葵。”何妙观深吸一口气,“刚刚……我,我腰有点痒。”


    何妙观又重新躺下,呆呆地望着帐顶绣着的缠枝莲纹。她实在想不明白,前些日子不理燕之郁还没事,今日带他出去玩,怎么还反倒升高呢?难道是因为姜氏的话生气?


    灯灭后,何妙观在榻上辗转反侧。


    “具体升高多少?”


    【五个百分点。】


    整整五个百分点!


    那岂不是说,有二十个人骂他,他就直接黑化到满级?!


    何妙观想起白日里燕之郁垂眸浅笑的模样,又想起他指尖抚过发间海棠时的温柔神色。


    原来这人是表面上笑吟吟但内心已经气个半死的类型。


    这种性格不黑化才怪呢!


    翌日清晨,顶着黑眼圈的何妙观,带着阿葵和阿菁直奔东市。


    她想,既然燕之郁过去抄书卖画,那送一套文房四宝做赔礼总不会错,便在万宝斋细细挑选,选出一套最金贵的笔墨纸砚,以姜氏的名义托人送去。


    【宿主认为,燕之郁的黑化值升高和姜映素有关?】系统道。


    何妙观笃定地点点头:“对。昨天只有姜映素骂过他。”


    【这……宿主,《冠缨录》中每个角色都有他们对世界的“权重”。】


    【作为男主的杜鹤安权重最高,反派燕之郁次之,女主楚箬兰又次之。而作为镶边配角的姜映素,权重太低,不足以影响反派。】


    姜映素权重太低,不足以影响反派?


    何妙观还是想不明白。


    如果燕之郁不是因为姜映素“黑化”,难不成是因为自己?毕竟,府上和燕之郁有联系的,只有她和何宝珠而已。而“何妙观”作为原书女三,权重自然会比何宝珠大一些。


    何妙观回忆起自己往日的言行,感到背后一股凉意。


    ……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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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不会是因为最初的那一句“清客”记仇吧?因为一直忍着,在昨日被姜映素的话一刺激,爆发出来,于是……黑化值直接猛涨五个百分点?


    想到这里,何妙观眼泪都要落下来。


    正在此时,外头响起敲门的声音,阿菁走进来。


    “小姐,燕郎君想要见你。”


    何妙观连忙从美人榻上坐直身子,整理好衣襟。


    少年今日穿着青绿色的圆领袍,腰间束着一条素色的丝绦,显得腰身清瘦而纤细。他鬓发用昨日的花簪松松挽着,丝丝缕缕的碎发垂在颈侧,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明明是很素净的打扮,却因为眼角两点泪痣平添艳色。


    何妙观看着他轻拢衣摆,施施然在自己对面落座。


    “郁知道那些墨宝,是何小姐送的。”他黑岑岑的桃花眼一瞬不瞬望过来。


    何妙观并不想隐瞒他,解释道:“我怕你还在因为二嫂的话生气,所以才这样。”


    “郁不会因为二夫人说的话生气。”燕之郁摇摇头,“何小姐,郁不是小肚鸡肠之人。”


    “那燕郎君会因什么生气呢?”何妙观趁此问道。


    “会因无凭无据的折辱生气。但二夫人说的那些话,却不算折辱。毕竟郁确实未替何府立过寸功,反倒白吃白住许久,还得到何小姐的偏爱。旁人这般说,倒也合情合理。”他云淡风轻地回道。


    何妙观哑口无言,半晌,才慢慢道:“原来你是这样想的。但我还是有一事要说明,虽然我从未将燕郎君视作清客,但府中下人却多有闲言碎语,二嫂那般说话,估计也是出于此因。因此,昨夜我向阿娘提过此事,阿娘说,往后谁再敢议论燕郎君,一律会按家法处置。”


    燕之郁眸光微动,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何小姐不必如此费心的。”


    她昨日趁着晚膳告姜氏的状,倒不全然是为燕之郁,也是为她自己。虽然原主从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不好,但何妙观很在意,她从小脸皮薄,偶尔遇到周围的人打趣她和燕之郁的关系时,常常会手足无措,又因为不能崩掉原主人设,不得不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


    何妙观神色认真:“倘若燕郎君在何府时还不及过去一个人生活快活,反倒是违背我的本意。我内心过不去。”


    燕之郁柔柔笑道:“怎么会……在何府,郁能日日见到小姐,便比往日开心许多。”


    “燕郎君,别打趣我。”


    何妙观避开他的视线,轻咳一声。


    若不是知道他的好感度是零,她或许会觉得这般花言巧语很是动听。


    燕之郁本想再随口说上一两句的。在长安同那帮老狐狸虚与委蛇太久,阿谀奉承的话便能信手拈来。但没想到,这位何小姐的承受能力竟然这样低,短短两句就面颊绯红,便也不再言语,只是微微偏着头,唇角噙着温和的笑意。


    “哦,还有一事。”忽然想起什么,何妙观容色收敛,严肃道,“阿父过些日子就要回来。因此我希望燕郎君和我一起整理书阁,到时候能在阿父心里留一个好印象。燕郎君,你……会有空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