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壮壮父母瑟缩在一起，慌忙摇头：“我们不是故意的，我们想去感谢你们，祭拜你们的，可大家说、大家说……”


    张老师微微偏头：“说什么？”


    “大家都说，这场火灾是怪物带来的，很不祥，我们不敢啊！”


    火灾到底怎么引起的，谁也不知道，但他们的孩子确实毫发无伤地从火灾现场突然出现在家中，这太离奇了，根本无法用常理解释。


    消息要是透露出去，谁知道大众会不会怀疑他们孩子是怪物，或者怪物附身在孩子身上出来了，亦或是有别的奇奇怪怪的说法，并且很有可能，他们的孩子会被带走研究。


    他们不敢，他们舍不得自己的孩子，也不想沾染上这么大的麻烦。


    所以，他们什么都没说。


    每家人都紧紧捂着自家孩子还活着的消息，想把这个秘密永远掩盖下去，自然恨不得幼儿园被遗忘，被彻底掩埋。


    壮壮妈说：“但我们只是没有发声，然后搬走，那些对幼儿园不好的新闻报道，还有那什么祭坛之类的，都不是我们弄的啊！”


    他们只是搬走了而已，他们只是在搬走之后给孩子换了一个身份，他们真的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啊！


    壮壮妈哭着说：“张老师我们错了，我们知道错了，求你从壮壮身上下来吧，我把我的命赔给你！”


    张老师沉默地看着这对一脸痛苦的夫妻。


    什么都没做？


    在当年那种情况下，什么都没做，就是过错！


    156个家庭，有多少家庭什么都没做，只是默不吭声地搬走，又有多少是暗中使劲，促成幼儿园被封？


    后者固然可恨，但前者难道就值得被原谅吗？


    张老师轻声说：“你们不是知道错了，你们只是害怕了。”


    当年保护孩子那一刻，是无悔的。


    如果没有之后这些事，她本该得到身后名，本该带着荣誉和赞美安眠，她的家人孩子会因此得到尊敬和社会的帮扶。


    可这一切都没有了。


    她得到的只有二十年煎熬，她的家人不知道如何了，但想必余生都笼罩上了阴影。


    一边不人不鬼，一边半死不活，两边永不能再相见。


    这代价太惨痛了。


    于是，那一刻的无悔就变得尤为可笑、可悲、可恨。


    对不起？不，她要的不是道歉，而是这些人和她一样痛苦！比她更痛苦！


    所有造成今日局面的人，都该付出应有的代价不是吗？


    她露出一个森冷的微笑，在两夫妻惊恐的目光下，一把掐住了两人的脖子。


    ……


    星若纺了一晚上的线，也看了一晚上那些焦尸们附体在那些成年学生身上，离开幼儿园。


    它们不知道去了哪里，但过一段时间后就会回来。


    去时是一个人，回来却拖家带口，身后跟着一个两个甚至三四个人。


    被带回来的人表情麻木空洞，像是被特殊的法子操控的木偶，只有眼睛里不时闪过绝望惊恐和怨恨后悔，表明他们是活人。


    星若仔细看了看他们的模样，发现他们有的和那些成年学生长得挺像的，再算算这年纪，恐怕正是那些学生的家长及祖辈。


    这是把人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都给抓回来了？


    ……果然是怨气深重。


    回来之后，焦尸们就从学生身上出来了，然后开始折磨被他们新抓回来的人，一时间，这个幼儿园里简直在上演十大酷刑。


    偏偏只看得到酷刑场景，却听不到那些人惨叫的声音，仿佛在星若面前上演一幕幕哑剧。


    星若默默收回目光不再看，冤有头债有主，一切是非恩怨都是有源头的，她不想管也管不了，只能不去看。


    她只是觉得这个幼儿园越发拥挤，也越发复杂了，只想快点完成自己的任务，好脱离副本。


    她加快了手里的动作，纺线直纺得肩膀酸痛头晕眼花。


    突然她觉得后背凉飕飕的，一扭头，几具焦尸站在她身后，默默“看着”她纺线。


    星若：！


    星若猛地打了个哆嗦，虽然已经经历过两个副本，但这么近距离面对焦尸，还是有点太超过了。


    它们身上飘来的烧焦味和折磨那些人产生的血腥味，让她觉得有些窒息，她还看到那些粘稠的血从它们指尖一滴滴坠落，黏黏腻腻地淌了一地。


    她额角流下冷汗，一边催眠自己“我看不见我看不见”，一边手上动作越发快。


    然后她发现，就连皮球里的烟雾都瑟瑟发抖着不敢动了，她想拽一个出来纺线都特别难。


    它们在害怕这些焦尸，准确说，害怕中似乎还掺杂着心虚。


    她白天跟大家分析说，幼儿园里存在四股势力，分别是156条烟雾，31个焦尸，156个学生和玩家。


    但其实，她故意说错了，真正的四股势力，应该是156条烟雾，31个焦尸，156个学生和狼老师才对。


    玩家只是外来者。


    她怀疑狼老师是自己的任务对象，自然就把他给撇出去了，不想让玩家关注到狼老师。


    而刚才，她已经和烟雾们确定了，它们确实就是狼老师身上掉下来的毛变成的。


    可从焦尸出现后，烟雾们的反应来看，两方的关系并不好。


    焦尸和毛的关系都不好，会和毛的主人狼老师的关系好吗？


    一方只在晚上行动，另一方只在白天出现，一副王不见王的架势，焦尸们会眼睁睁看着她把任务完成吗？


    毕竟按照前两次副本的经验来看，她完成任务之后，她的任务对象就能离开副本，获得自由。


    狼老师要是自由了，被困在这个副本里的，就只剩下焦尸了，它们会愿意吗？


    星若顶着焦尸们从后背投射来的注视，汗流得越发多了。


    但无论她多努力，在纺到第41条烟雾的时候，天空还是亮了起来，清晨就这么到来了。


    星若眼前一花，人已经出现在教室里，坐在自己的小床上。


    此时，其他人还在睡，窗外那些焦尸也好，受虐的人们也好，都消失了。


    副本刷新，新的一天开始了。


    星若抹了把额上的汗，把胸章收好，又检查了一下，确定自己昨晚纺的线都好好地呆在她的工具箱里，一晚上没有白忙活，这才整理整理衣服躺下。


    她这边刚躺下，那边霍成宵掀开被子坐了起来，黑眼圈重得好像八天没睡过觉，眼里满是血丝，听到他起来的动静，韩音雪和李京也陆续醒来。


    霍成宵哀怨地看了看大家：“昨晚你们都睡着了？”


    韩音雪明显休息得不错：“我是睡着了啊，怎么你没睡着吗？”


    霍成宵烦躁地踹了下小床：“我听了一晚上外面人来来去去的声音。”


    韩音雪习惯性地打开任务面板：“哇，任务进度又涨了，到50%了！”


    霍成宵立刻阴转晴：“那我们确实是做对了，今晚继续，不过今晚要抓昨天没抓过的人，别搞重复了。”


    星若皱眉，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韩音雪看她：“星星，你有什么更好的建议吗？”


    星若摇头：“没有，就按照你们说的做吧。”


    她说着一转头，看到明明正坐在他的床上看自己。


    她：“……”


    这家伙什么时候回到床上的？怎么总是很没有存在感，但又突然在某个时刻冒出来？


    明明被抓包也没有什么反应，眸色平静地对她微微颔首，然后起身铺床。


    几人一起把小床重新摆好，出去转了转，那些学生都不见了，这次也没有发现什么尸体，也不知道昨晚到底有没有死人。


    不过当再次开园的时候，外面又是乌压压的人群，一个个学生穿过大门后，再次变成小孩模样，只是每一个脸上都挂满了疲倦和麻木。


    上课后，狼老师终于出现，星若仔细观察着他，观察着自己这个任务对象。


    他和往日并无不同，但星若细心地发现，他有些心不在焉，对玩家也不做出故意恐吓的嘴脸了，上课完全就是敷衍地走流程，而且目光不时在玩家身上扫过，像是在寻找什么。


    寻找怪物护理师吗？


    她要不要和他摊牌？


    ……


    星若最终还是没有和狼老师摊牌，她决定还是先把毛衣织出来，将这个任务的关键道具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再说，免得出现什么变故。


    于是，她白天也很认真地在纺线，那些烟雾已经不怕她了，只要她在教室外，就会靠过来，她就偷偷地纺线。


    课间去厕所纺，活动课就在院子里纺，她不知道直播会不会看到她的举动，但已经管不了这些了。


    到了晚上，玩家们如昨天一样，把幼儿园外的成年学生又给抓进来了一些。


    星若就躲在霍成宵三人身后划水，一边纺线。


    到晚上变成灯时，她又再次飘出去，坐在院子里继续纺线。


    这次，围着她盯着她看的焦尸更多了，它们的行动灵敏了很多，烧焦的面容复原了一些，扭曲成一团的眼眶也能微微睁开些，露出里面猩红的眼球。


    它们就用这样的眼球盯着星若看，充满了无声的压力和威胁。


    有的焦尸甚至想对她伸手，但护理师胸章散发出来的光芒笼罩着她，焦尸碰到那光就只能不甘愿地把手缩回去。


    星若一边心里发毛，一边继续忙活，目光从院子里那些人身上滑过。


    昨晚被抓来的家长们，这次八点之后准时自己来了，同时还不断有新的家长被抓来。


    她确定了，这些焦尸要把156个学生的家人全部抓来，关在这里折磨，而它们变得灵敏，一点点摆脱焦尸形态，必然与此有关。


    可能当把所有相关人员关进来，它们就能得到解脱，或者产生某种质变。


    ……


    一整天下来，星若忙碌不休，总共纺了87条烟雾。


    翌日早上，韩音雪惊喜宣布，任务进度到了80%。


    她激动道：“如果没有意外，今天我们就能完成任务了！”


    星若不语，但她开始逃课，找各种借口呆在厕所里。


    剩下的十八条烟雾飘进厕所，或是贴在天花板上，或是软啪啪地挂在隔间上，或是漂浮在她身边，温顺等待着她的双手把它们变成毛线。


    哒哒哒，有人走进厕所，然后一双脚停在了隔间前。


    烟雾们蹭一下躲了起来。


    星若透过隔间门缝隙，看着那双毛茸茸的大脚板。


    是狼老师。


    “咚咚咚”，狼老师抬手敲门：“星星同学，你在里面吗？逃课可不是乖孩子该做的哦。”


    星若道：“老师，我肚子疼。”


    “那老师来帮帮你，你快开门。”


    星若道：“老师，不用了，我害羞。”


    狼老师的声音沉了下去，变得有些阴森：“你才多大，什么害羞不害羞的，不听话的小孩是要被贴上小黑花的哦。”


    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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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的声音也沉了下去：“老师，现在还没有到晚上八点钟，你出来真的好吗？”


    外面顿时消音了，星若往下看，那毛茸茸的大脚板变成了一双焦尸脚，烧焦味弥漫出来，外面的焦尸不甘心地抓挠着隔间门，发出刺耳的声响。


    星若左手紧紧握着护理师胸章，右手则抓着裂骨鞭，屏息等待着，好在片刻之后，那焦尸身形就消散了。


    星若松了口气，刚才吓得躲起来的烟雾们又飘了出来。


    星若摸了摸它们，她就是通过它们的反应，猜测外面的人并不是狼老师的，没想到还真被她猜中了。


    那焦尸，居然已经可以在白天出现！它们的力量在变强，限制在变小！


    ……


    星若终于把最后一条烟雾纺成了线，从工具箱里拿出毛衣针，选了个最简单最快的针法，估算着狼老师的身量，起针，开织。


    但没一会儿，又有人进来了。


    又是一双大毛脚来到隔间前，熟悉的声音传来：“星星同学，你在里面很久了，需要老师帮忙吗？”


    星若警惕道：“不用了，老师，我很快就好。”


    外面沉默片刻：“那就快点出来吧，老师在外面等你。”


    顿了顿：“放心吧，这次没别人。”


    大毛脚离去，但没有走远。


    星若低头继续织毛衣，但几分钟后，狼老师又催她了。


    她只能把毛衣收起来，从隔间里出去。


    狼老师就站在厕所门口，转头看过来，气息平和，目光复杂，但其余并无异样。


    星若走过去，打开水龙头洗手。


    冰凉的水流过指缝，她抬头对上了镜子里狼老师的大毛脸，忽然问：“老师，为什么？”


    狼老师愣怔。


    星若问：“为什么要阻止我，我在做的……不正是你需要的东西吗？”


    “我不需要。”狼老师说。


    他说的是不需要，但没有否认星若的话。


    他扭头回避了星若的目光，只说：“不要做多余的事情，时间到了你们就走吧。”


    星若回到教室里，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有点郁闷。


    焦尸来阻止她，她理解，为什么狼老师也来阻止她？


    第一次遇到任务目标不配合的情况。


    她碾了碾牙，然后光明正大地拿出毛衣来织。


    任务对象不配合不愿意又怎么样，我要完成我的任务，和对方有什么关系？


    霍成宵韩音雪都惊讶地看过来，看着她手里灰黑色的毛衣：“这是什么？”


    星若不答，只低头织着，她小孩子的手拿着毛衣针也非常灵活，织的速度非常快。


    韩音雪看看这毛衣毛线的颜色，顿时联想到这两天越来越少的烟雾，心里冒出各种猜测，但还是怀着侥幸问：“这是你的道具吗？”


    霍成宵在那毛衣上扫来扫去，韩音雪能想到的，他自然也能，他嗤笑道：“同样是玩家，你知道的倒是比我们多，你不会得到了我们不知道的线索吧？”


    李京也凑过来，他的肚子变得越来越大，正烦躁惊惧着，看到星若手里的东西，眼里冷光闪烁：“你引导我们去投喂烟雾，帮焦尸抓人，不会就是为了方便你织这毛衣吧？”


    星若头也不抬：“要不是帮焦尸抓人，转移了焦尸的注意力，你和霍成宵，前天晚上至少要死一个。”


    李京和霍成宵都噎住。


    “而且，帮焦尸抓人，难道不是霍成宵最开始提议的吗？任务不是因此在一步步推进吗？”


    星若意识到焦尸不愿意她完成任务后，并没有说些乱七八糟的话来扰乱玩家的思维，也没有阻挠玩家在晚上继续抓人。


    她站在玩家身后的时候，手里的裂骨鞭一次都没有落到玩家身上。


    她只是加快自己的动作。


    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厚道了。


    当然，这也有她知道自己无法一敌三，所以不愿意撕破脸皮的原因。


    但他们三个也没理由来怪她吧？


    气氛顿时僵持住。


    霍成宵和李京憋着气坐回去，韩音雪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也不说话了，星若继续织自己的毛衣。


    直播间弹幕已经有些疲惫了，观看的人和讨论的人都少了。


    【星星在干嘛？这两天她一直神神秘秘的，动不动消失】


    【一到晚上直播间就黑屏，然后一转眼就到第二天了，所以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副本还有很多秘密啊，他们就不解谜了吗？】


    【要说神秘，明明更神秘吧？他消失的时间更多，经常看不到人】


    而大黑马和牛角女士却特别激动。


    大黑马指着屏幕里的星若说：“是她，就是她，她就是护理师！”


    牛角女士也强压激动，点头赞同：“应该是了，我也感受到那股悸动了，她手里织的毛衣应该就是给怪物织的吧？”


    大黑马皱眉：“怪物的话，应该只有那个狼人。”


    牛角女士点头：“从人类的角度来看，副本里所有非人生物都是怪物，甚至很多人形生物也是怪物，但从我们的角度来说，这里只有狼人才是正经的怪物，其他不过是被异化之物。”


    大黑马酸溜溜：“护理师只给我做了只鞋子，这家伙有福了，能得到一件衣服。”


    牛角女士心说你那是一只鞋子吗？明明是四只鞋子。


    她叹息：“但这个狼人未必愿意接受这件衣服。”


    大黑马拍案而起：“什么，它还敢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