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被子之下，本该睡着的星若微微睁开眼睛。


    她能觉察到床边站着“人”，烧焦的气味不断飘入鼻腔，她知道只要自己稍微动一下，可能下一刻自己的被子就会被掀开。


    教室外，不断传来那些人的哭嚎和打屁股的声音，她感觉床边的焦尸站了一会儿，就陆续走出去，然后外边的哭嚎声更响亮了。


    星若心头微松，所以把那些人抓进来是对的，祸水东引还挺管用，李京那块人肉算是白吃了。


    一阵强烈的睡意袭来，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轻盈起来，又好像要融化了。


    这是要变成“星星”的节奏吗？


    她忍着这种怪异的感觉，她想看看自己变成一闪一闪的灯是什么样子的。


    一波波的困倦如同海潮，意识被反复碾压，越发模糊，支离破碎，但她还是强行咬牙撑着，舌尖被咬破，尖锐的疼意让她清醒了一些，她还悄悄把护理师的胸章握在手里，胸章逐渐发烫，棱角抵着掌心，也不断传递来清醒的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自己的身体越飘越高，越飘越高，终于到了顶，然后，面前出现了光。


    她悄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视野完全变了，她跑到了天花板上来，往下看，五张小床一次摆开，三张睡着霍成宵那三个成年身形的人，另外两张……都空着！


    自己的床空着，明明的床也空着。


    她再看这教室，果然已经变得整洁坚固，这房子就是明明变成的吗？


    她这盏灯不受控制的亮起又熄灭，一闪一闪，果然如同天上星辰，但她自己其实一点感觉都没有。


    她试着把意识是灯上拔出来，试了两下竟然成功了。


    她飘了出去，就像一道真正的幽灵，也像这个幼儿园里的那些烟雾一般，就这么飘荡在空中。


    她新奇地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只能看到非常模糊浅淡的轮廓。


    这是灵魂出窍吗？


    不知道直播间能不能看到她的身影。


    这一切都太奇异了，让她有些慌乱，但更多是新奇。


    她适应了一下自己的新状态，向门口飘去，试着从门缝里钻出去，然后也成功了。


    她来到了外面。


    教室里的灯还在一闪一闪，每当灯光亮起，她就能通过这透出来的光，看清楚外面的情形。


    那些被抓来的人瑟瑟发抖地躲在园子的各个角落，还有的躲在教室里，其他教室可没有床，只剩下被烧得破破烂烂的房子。


    他们躲藏着、发抖着，但还是被焦尸一个一个找了出来。


    “不乖哦，居然没睡觉！”


    “不乖的小孩要被打屁股！”


    “不不不，饶了我吧！我错了！”


    “别杀我！”


    焦尸们把找到的没睡的“小孩”拖出来，就走廊尽头打屁股。


    然后，惊悚的一幕发生了，随着不断地打，那焦尸的手掌逐渐和被打的屁股融合在一起，然后焦尸的身体以此为媒介，一点点融入到被打的人身体里，片刻之后，焦尸消失了，只剩下被打得半死的人趴在地上。


    下一刻，那人睁开了眼睛，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往幼儿园外走去。


    那僵硬的手脚，那别扭的步伐，那有些呆滞的表情，无一不在告诉星若，正主导那句身体的是焦尸。


    她后背炸起一片汗毛，一股森寒之气从脚底板蹭地窜了上来。


    这些焦尸在通过这个方法，占领这些人的身体？


    她眼睁睁看着一个个焦尸用这种方法，走出了幼儿园，走向黑夜的深处，不知道要去向哪里。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道这个发展到底是好还是坏，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去阻拦，也没有理由去阻拦。


    如果这些焦尸真的是为了救这些当年的孩子而死，那它们这么做，好像也无可厚非吧。


    她深吸一口气，这些跟她不相干，她唯一的目的就是完成她的任务。


    她转头去寻找那些烟雾。


    投喂了一天，此时的烟雾应该都已经成熟，可以纺线织衣了吧？


    烟雾们都躲了起来，她在院子里找了一圈一条都没看到，想了想，她看向了院子角落里那堆皮球。


    她飘过去，熟练地拍了拍绿色的那只。


    正睡在里面的烟雾：……


    它变得比之前肥多了，一整团待在皮球里还有点拥挤，因此就留了个尾巴在洞口，此时，它觉得有人揪起它的尾巴，一圈一圈地绕着。


    星若召出护理师面板，再次拿出了纺车，自顾自地纺起线来。


    烟雾龇着个大牙，扭头冲出来，就要给来人一点颜色瞧瞧，结果一看：“啊啊啊，又是你！”


    星若假装没有听到它，只管自己纺线。


    “你敢扯我尾巴！我咬死你！”这烟雾冲上来就要咬星若，星若见识过烟雾咬人，虽然没有牙齿，但一口能咬掉好大一块肉。


    她拿出白天收的那个驱邪的东西，可惜没什么用，于是试着把护理师的胸牌佩戴上。


    下一刻，这烟雾瞬间安静下来，虽然没有脸，但星若就觉得它整个烟都变得乖顺了，像一条乖巧的灰黑色蓬松尾巴，盘在星若身侧，任她施为。


    星若摸了摸，还真是毛茸茸的触感，就是整体有点毛躁干枯，有的地方居然还打结。


    她在工具箱里找了找，找到一把梳子和润滑油，把打结的地方梳开，然后抹上润滑油，把整个“大尾巴”弄得柔顺了，才继续纺线。


    整个过程中，这大尾巴一直很老实，星若甚至在它身上感受到了舒坦安宁愉悦享受的情绪。


    她嘀咕道：“你真的只是怪物身上的毛？”


    还挺有个性，像一个独立的个体。


    她胸前的护理师胸章散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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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柔和稳定的热度和光芒，将她身周笼罩起来，她低头继续纺线，很快就把这条大尾巴完全纺到了一根锭杆上，变成粗细均匀，柔韧绵软的毛线。


    而烟雾的意识完全陷入了沉睡。


    【一团怪物毛纺成的线】


    一行字浮现在这团毛线上，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注解。


    星若把这团线收进工具箱的格子里，然后继续向第二只皮球伸出手，把里面的烟雾拽出来。


    而在她忙碌的时候，在幼儿园外，一各个附身在那些人身上的焦尸，来到了这个副本的边缘，一脚迈了出去。


    随后，某个世界，某户人家。


    这家父母来回踱步。


    “这么晚了，壮壮怎么还没回来？是不是出意外了？”母亲哭泣道，“五年了，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摆脱那个该死的幼儿园！”


    父亲颓丧地坐下来：“如果当初我们把真相说出来，而不是跟着诋毁幼儿园，或许这一切就不会发生……现在晚了，那个幼儿园已经完全异化了……”


    此时，面前空间突然一阵扭曲，一个人影从里面走出来。


    夫妻俩惊喜不已：“壮壮，你回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晚？是不是那些该死的怪物又为难你了！”


    然而面前他们的孩子却不像往日一样，烦躁又委屈地扑上来诉苦，而是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那里，表情僵硬，一双眼睛黑沉沉的，身上散发出叫人难以忽视的烧焦味。


    夫妻俩喜悦的表情也一点点僵住，怀疑、震惊、惧怕、惊恐，等等情绪涌上来，他们不由往后退。


    “壮、壮壮，你怎么了？”


    “壮壮”嘴角僵硬地向上牵起，盯着两人，露出一个瘆人的微笑，张开口，发出的明明是壮壮本人的声音，但这声音此刻却无比嘶哑，像是十几年不开口的人说出来的，又像是嗓子被烧坏、熏坏后才能发出的声音。


    他说：“壮壮爸妈，好久不见。”


    两人脸色血色褪尽，一下跌坐在地上，瑟瑟发抖地抱在一起：“张、张老师！”


    这个语气，与记忆中二十年前孩子的班主任的声音重合在一起，那是他们这辈子都忘不了的声音。


    张老师上前一步，继续微笑，嘴巴一张一合，说出来的声音也逐渐和那个张老师的声音重合起来：“你们把孩子交到我手上，我拼尽一切将他护下、救出，你们高兴吗？”


    “高、高兴！我们太高兴，太感谢了。”


    张老师笑了，但这个笑比哭还难看，她问：“那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们一次都没有来感谢我？为什么你们要说我们是怪物？为什么要把幼儿园永久封掉？为什么把我们困在那里，永生不得解脱？”


    “就算不感谢，也不能恩将仇报吧？”


    “我真的想不通啊，我等啊等啊等，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来亲自问问你们。”


    “这到底，为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