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培育所爱

作品:《自新世界[From The New World]

    赞恩慢慢抬起手,在李厘与他十指相扣的手背上,落下一个礼貌性的轻吻。


    李厘青涩,容易害羞,鼓励了他的“任性”。


    他运算出,如果在某一时刻不显得稍加强势,她对他萌发的爱意,很可能受到羞涩的影响倒退回去。


    他需要从现在开始建立正向激励,同时不能给她带去压力,这需要不停地校准与实验。


    奇妙的是,虽然他依旧担负引导的职责,这也将是他重新学习她的过程。


    原来爱是一种不分先后、不讲逻辑、也没有道理的东西。


    ……


    李厘自觉休息得不错,于是前往惯常训练的隐蔽管道中复健体力。


    那处管道是一个需要顺着金属梯子,向上攀爬十二阶的老旧且空旷的空间。


    手指扣住一处虽细但牢固的横杆做引体向上时,只要动作足够标准,能听见顺着石壁的裂缝从冻土地表上隐约透下来的风声。


    李厘确认过关节的状态并完成热身之后,先在平整的地面做了一轮前后交叉跳步与空击,感受身体状态。


    接着在横杆的下方堆了一个箱子,踩着箱子跃起,手掌握持横杆之上,垂直悬挂,缓慢地收缩背肌,用这种方法确认力量与耐力。


    上拉时她凝神聆听呼啸的风声,确认感知功能恢复的状况。


    除了头疼的后遗症,其余状态皆感觉良好。


    谨慎地又休养一天后,李厘准备出发。


    “机器人会拖后腿。”尤金煞有介事道,坚决不与赞恩同行,眯起冷翠色的眼睛威胁李厘,“除非只有我和你去旧轨枢纽,否则我们谁都别想去。”


    李厘原本也没打算让赞恩同去。


    既是为了避免与尤金徒劳地争辩,更是不愿他与赞恩因不可控的意外发生正面冲突。


    按照尤金不依不饶的性格,一旦不遂他的意,很可能会直接用非法身份威胁赞恩。


    而赞恩将会在第一时间意识到,尤金也曾用同样的方式威胁过她。


    那是她不愿看到的局面。


    李厘已经事先与赞恩就这一点进行过沟通,当时他的回答是——


    经过短暂运算,赞恩再次确认:送走尤金,等于永久消除李厘的最大威胁源。


    而在出发前与尤金发生言语冲突,会对李厘造成即刻的生理和心理压力,属于高风险、低回报的选择。


    赞恩愿意退让,同意道:“逻辑通过。我尊重你的决定,同意留守。”


    李厘多少有些心虚。


    赞恩却已为她找好理由:“理由如下:第一,我当前状态在旧轨枢纽环境中,战力仅为完整状态的42%,有31.5%的概率吸引不必要注意,显著提升你被额外关注的几率,不利于隐秘行动。我可能因显眼损伤成为被攻击目标,从而拖累你。”


    “第二,与尤金·洛·海因莱因持续对抗,将无意义消耗你的精力,增加冲突风险,偏离‘尽快获取设备’的核心目标。”


    他微微前倾,完好的右手轻轻搭上她的肩膀,是一个兼具安抚与强调的动作。


    “第三,也是最高优先级:我留守,可以确保你的‘退路’与‘支援’绝对安全。我会利用这段时间,计算你可能遇到的所有危险,并提前准备好应援方案。”


    他的指尖在她肩头极轻地按了按:“后方,交给我。如果发生意外,我会是你最快的救援。”


    当下面对尤金的阴阳怪气,赞恩看向他。


    目光中没有敌意,只有评估实用性的审视。他平静道:“临时协议生效:在你们返回前,我将留守后方,不会离开此地。但请注意——”


    他的声音压低了一个度,同时清晰地传入尤金与李厘耳中:“此协议以李厘的绝对安全为前提。任何偏离此前提的行为,都将导致协议即时终止,并触发我的‘清算’程序。”


    说完,他重新看回李厘,右眼的蓝光恢复柔和。


    “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李厘所不知道的事,尤金知道。


    尽管两人在他面前没有表现任何异常,尤金却意识到,仿生人没有受他影响而逻辑锁死,其智能似乎完成了一次版本迭代。


    或者说是进化。


    机器人看着李厘的神情,和过去大不一样。


    在通往目的地隐蔽的拐角路口,尤金将李厘按到墙上。


    尤金逼近她,二人面对着面,鼻息相闻。


    冷翠色的眼底暗光闪烁:“你们两个背着我偷偷干了什么?他亲你了?”


    李厘抿住唇角,心中泛起狐疑,反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问?”


    联想到赞恩的异常,她恍然大悟:看来是尤金背着她对赞恩做了什么,赞恩才会变得奇怪。


    李厘有些生气:“你是不是欺负他了?”顿了顿,硬声道:“赞恩没有你那么卑鄙!”


    尤金心中猛地蹿起一股邪火,压低声音道:“我就是欺负他了,你准备把我怎样?”


    李厘抿紧唇线,竭力按下怒火,知道在这个时候,明智的选择是不要激怒他。


    尽管她现在大可以以武力轻易地掀翻他,但她已经懒得这样做。


    激烈的对抗反而会强化尤金对她的兴趣,她不理解那是为什么。


    李厘尽量全身放松,面无表情。


    赞恩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伤害,她还可以忍。


    尤金满意地看到她不再替机器人说话,再次警告她:“我这个人喜欢吃独食,不喜欢分享,即便是机器人也不行,懂吗?”


    李厘梗着脖子不答。


    她实在不懂。


    尤金看着她这幅倔强的样子,心中一片凉意。


    二人的关系发展到如今,不论他真心如何,他已然将她规划进自己的未来,不会轻易放过她。而她只需做一件事:除了他之外,不准对任何人产生兴趣,包括机器人。


    哪里有那么为难?她今后的幸福,他自会为她考虑周全,难道对她还不够好吗?


    尤金简直都要被自己感动,贴着她的唇角亲吻,忍不住环住她,软声撒娇:“好狠心,只会向着机器人说话……他回来之后你都不理我,这两天有没有想我……”


    李厘心中惊叹他变脸速度好快,而且又在睁眼说瞎话。


    这两日她虽忙于恢复体力、筹划旧轨枢纽之行,实际上尤金一直呆在她身边,听她和赞恩制定计划,还时不时要骚扰她。


    赞恩为此没少对他发出她“压力过剩”的警告,可拥有男朋友身份的尤金完全不当一回事。


    他都没有从她身边消失过哪怕一秒,谈何想或不想。


    尤金哼唧着,以舌尖撬开她的唇齿,绵长地亲吻,索要她的回应。


    李厘察觉到他的变化,狠狠顶了他一下。


    尤金声音暗哑地低笑。


    在这昏暗角落,他低头陶醉地轻吻她的脸颊与鼻尖,嗅闻她身上干净的气息,长臂收紧,俯身将她更紧地笼罩在怀中,轻叹一声。


    李厘确认他没有到情热期,因为没有变香,只是故意挑战她的耐心,大概是想惹她生气。


    她只觉得心中一片荒芜与无力感蔓延开来。


    她第一次试着和人轻声细语地讲道理:“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坏,我仔细回想,如果不是你太过分,我才做出反击。从来没有主动得罪过你,一开始我甚至救过你,只是想要请你帮忙,从来没有伤害过你,可你却总是不让我好过。”


    顿了顿,诚恳道,“如果你真的这样讨厌我,离我远一点不是很好?反正你很快就会回到属于你的世界,我们以后都不会再有交集,为什么要自找受罪,非要两看相厌,互相折磨。”


    李厘自觉真心实意,想要停战。


    她感到很疲惫,赞恩回到她身边后,面对尤金强势态度时,疲惫感更甚。


    如果再退一步能各自安好,她愿意低头,与此人达成和解。


    她算不上多有骨气,工作时也曾对工头拍马屁。


    只要尤金肯高抬贵手,即便他提出其它危险的附加条件,才愿帮她救老园丁、为艾略特翻案,只要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内,她也可以试着努力。


    她只是不想再与他产生更多纠葛。


    尤金闻言,只感觉满腔酸胀瞬间冰冷,将李厘的头按向自己胸口:“我对你很坏?两看相厌?互相折磨?……这就是你心里的真实想法?”


    李厘叹气道:“你难道不是这样想的吗?你只是想让我乖乖投降,那我就投降好了。不然你为什么要这样奇怪?真的很没意思。”


    尤金咬牙道:“可是我觉得有意思得很!”顿了顿,冷声冷气道,“真是没志气,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闭上嘴巴!”


    李厘求和被拒,心中也泛起怒气。


    不用他提醒,接下来的时间她都不想和他再说话。


    忽觉颈间一凉,似有什么东西挂在脖子上,李厘下意识伸手去抓。


    “不准动它。”尤金仍旧用命令的口吻,重重吻了吻她的发顶与耳廓,“既然想让我不要再‘折磨’你,就乖乖戴着。”


    最后他掐着她脸颊的软肉,俯身与她平视。


    冷翠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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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虹膜仿佛褪为灰绿,声音带着一种清冽的沙哑:“看来你才像最后的赢家,到头来,你是最没有心的那一个……但我可不会轻易认输!”


    李厘倔强与他对视,在心中凉凉道,你只有一颗黑心,有什么资格批评别人没有心。


    尤金先捺下眼皮,纤长的睫毛垂下时像无声落了一场雪,遮住眸中的神色。


    最后,在她的颊肉上用力狠狠咬了一口。


    随着李厘穿过重重分岔的管道迷宫,中途二人只短暂休息补给了一次,又继续前进。


    穿过最后一节倾斜、内壁凝结着冰冷水珠的狭窄管道,李厘加快了脚步,尤金紧随其后。


    前方隐约传来混杂的声浪与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


    尤金率先滑下管道尽头的短梯,落地无声,身手很有些利落,随即转身,向还在管道内的李厘伸出手。


    李厘略一迟疑。


    尤金高高挑起眉。


    李厘撇撇嘴,还是搭着他的手跳了下来,双脚落在坚实但布满灰尘与不明油渍的地面上。


    那一瞬间,仿佛穿透了一层无形的薄膜,所有的声音、光线与气味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将二人完全淹没。


    这就是旧轨枢纽。


    从这里起,如果想再进一步,前往锈带聚居区,要穿过三条主隧道,乘坐摇晃的货运缆车需要半天时间。尤金曾提过的哀恸之巢,则离得更远。


    旧轨枢纽是一个能容纳数万人的巨大地下城,锈带则是另一个独立的工业聚居区,两者之间有危险地带相隔。


    李厘不是第一次来旧轨枢纽,但每次踏入,依旧会被这种混乱到极致,却又自成体系的活力所触动。


    声音与气味皆与尤金曾经描述的相差无几,曾经的地铁枢纽站遗址,构成了这里的地基。


    生锈的列车车厢被嵌入岩壁,改造为居所或店铺,窗户里透出靠自发电或偷接电力点亮的昏黄或摇曳的灯光。


    垂直方向上的扩展,则是由无数脚手架、回收金属板、甚至报废的飞地飞船外壳搭建的悬空平台,用吊桥和索道相连接,层层叠叠。


    向上延伸至目光难以穿透的、漏下些许惨淡天光的穹顶,向下则深入更幽暗的隧道网络。


    整个空间像一个倒悬的、杂乱而充满生机的不规则蜂巢。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机油味、焊接金属的灼热气息,还有经过烹饪的来源不明的各种食物散发的古怪香气,时而诱人,时而令人皱眉。


    混合着人群的体味,以及从下方深渊飘上来的混合了霉菌和铁锈的阴湿气味。


    音调奇特的音乐从某个不可见的扬声器里断续传出,合着蒸汽管道嘶嘶的泄气声,还有那始终存在的来自未知隧道的诡异回响,合奏出一曲混乱的民俗乐章。


    那些挂在最显眼位置,用霓虹灯或荧光涂料标识的,往往是酒馆、旅社或公开的修理铺。


    而那些需要穿过狭窄吊桥、藏在不起眼阴影里,仅以特定符号标记的入口,则可能通向“潜渊阁”这类店铺,或是“鼹鼠信箱”那样的情报联络点。


    平台上人来人往,穿着各异。


    有满身油污、背着工具袋的工匠;有裹着防尘外套、形色匆匆的信使;有眼神精明、打量着过往人流的商人;也有三五成群、带着明显帮派标识、肆无忌惮喧哗的壮汉。


    能看到从“锈带”来的工人,脸上带着劳作过度的疲惫与麻木;也能瞥见衣着相对整洁、但眼神警惕,可能来自其他聚居区的交易者。


    飞地代理人的眼线或许就混迹其中,像潜伏的猎手,但面目却普通。


    尤金站在李厘身侧,冷翠色的眼眸快速地扫视着周围,两人皆将兜帽拉低,神情模仿着见多识广的旅人,审视着新的目的地。


    尤金微微绷紧的下颌线,暴露了他的内心并非全然放松。


    这地方的规模与混乱程度,显然超过了他之前在夸夸其谈时,单凭口头描述所不能涵盖的实感。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尤金饶有兴趣地低声说道,声音几乎被周围的喧嚣吞没。


    然后他牵住了李厘的手,低头对她美丽一笑:“你可别走丢了,否则老公会很伤心的。”


    李厘:“……”


    李厘叹了一口气,任由他拉扯:“跟紧我。”


    伸手将尤金的兜帽再向下拉低一些,捂上面罩,她可不想让他与众不同的容貌招惹来什么麻烦:“先去‘皇后’酒馆。”


    李厘不再多言,反手拉住尤金的袖子身形灵活地在前方引路,二人迈步汇入了熙攘的人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