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隆体【异教徒】长得非常好看。


    这是莉莉娅在第一天碰到他时就知道了的事情。


    窗户被推开了，窗帘随着呼呼的风声摇曳，借着闯进房间内的月光，莉莉娅勉强能看清异教徒的脸。


    一如既往的蜜色肌肤，祖母绿的眼睛。他似乎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要长高了一些，是错觉吗？


    被压在身下的莉莉娅动弹不得。


    但他看起来很喜欢她。


    莉莉娅试探性地摸了摸他的脊背，异教徒的手脚就像是被按了按钮的机器猫，四肢疲软下来，软趴趴的圈着莉莉娅。


    湿润的、带着体温的呼吸卷过莉莉娅的耳畔。他的呼吸有些热，有点烫，烫得耳朵都熟了。


    克隆体也这么好看呀。


    那本体的达米安一定更好看吧？


    莉莉娅在不知不觉中产生了对达米安的趣味。


    但他还在喊妈妈。


    思索了一会儿，莉莉娅拍了拍他的脊背，然后说，“莉莉娅。”


    “莉-莉-娅。”


    她就像一个真正耐心的母亲试图教会自己的孩子，如何读出母亲的名字一样，声音缓慢而缱绻。


    莉莉娅说的依旧是英语，但异教徒理解了她的意思。


    他字正腔圆，一字一句的跟着念，“莉-莉-娅。”


    “莉莉娅、莉莉娅、莉莉娅。”


    最开始还有几分不流畅，但他喊的速度越来越快。


    听起来还怪吓人的。


    莉莉娅摸了摸异教徒的脸，他的脸颊高高肿起，莉莉娅刚才没发现，现在一摸，才发现血腥味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被谁打了……？


    她不由得想起塔利亚。


    莉莉娅冰凉的手轻轻靠在异教徒的脸颊上，“啊。”


    她让他张嘴，于是他顺从的张开嘴唇。


    莉莉娅把手指放在他的嘴唇上，扒开了少年唇形良好的唇瓣。他的身体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莉莉娅探进他的口腔，摸着他的牙齿。从排列的门牙到虎牙，再到用来咬合食物的臼齿。


    “……莉莉娅？”他问。


    异教徒的声音带着些许困惑，他想把莉莉娅摁在床上。


    莉莉娅笑了一下，露出牙齿，“看。”


    她在看异教徒的牙齿有没有因为这明显的一耳光被扇掉。


    异教徒不懂这个。他虽然听懂了莉莉娅的话，但潜藏在基因里面的生物本能驱使他把莉莉娅压在身下蹭，他用另一边、没有受伤却充满血腥气的脸颊贴着莉莉娅的脸，一下又一下地轻轻蹭着。


    莉莉娅想推开他，却被异教徒的手光速抬起，提起手越过头，被强行摁在脑袋上方。


    *


    他回来了。


    那个她深爱的本体，他窃取基因的对象。


    异教徒从培育室降生后，塔利亚便为他强行灌输了知识，催熟了他的身体。他的身形变得抽长，比本体更加高大。


    拉尔斯·艾尔·古尔正在训练即将继承帝国的孙子，在任务中取得了代号的异教徒第一次喊了塔利亚“母亲”。


    然后是毫不留情的耳光。


    他被吊在地下室滴水未进三天。


    他现在和日后都要受这种惩罚，他应该习以为常。


    但异教徒对那个【本体】产生了浓浓的怨愤。


    凭什么……他们明明都是一样的，拥有一样的身体，一样的基因，他比他更加高大，甚至是比他更优秀的存在，他接受了十死无生的任务平安归来，为什么母亲不把爱意分给他一点？


    因为他是没有过去和未来的克隆体？他就连记忆和知识都是虚假的？


    异教徒想不明白。


    达米安。达米安。达米安。


    他不能拥有这个名字，不能有和这个名字一样的同等待遇。他讨厌本体，恨本体。


    但若是，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的话——他想到了那天在培育室见面，被他误认为是母亲的少女。


    粉色的长发像蓬松的棉花糖，浸在血泊里的时候像渐变的玫瑰金，漂亮而靡丽。


    达米安没见过她。她应该是属于他的。这是唯一的、本体没有但是他有的东西。


    在这种想法的驱使下，他最终找到了莉莉娅。


    莉莉娅的气味很好闻，莉莉娅的头发很漂亮，莉莉娅光是靠近就能令人感到心旷神怡。假如用某个词汇，摈弃刺客联盟的铁血与冷漠，那便是——爱。


    他爱莉莉娅。


    *


    莉莉娅：内心毫无波动，感觉和一只还不知道怎么说话的大狗狗玩耍。


    一方面，虽然异教徒带来的压迫感很重，但莉莉娅现在反抗可能会引来更恐怖的人。


    另一方面，异教徒是她现在的粮票，既然他没有对她做什么，那她暂时还没有撕票（连同自己一起撕了）的打算。


    要是塔利亚或者拉尔斯发现她诱拐唯一成功的实验体，大概会被大卸八块吧。


    莉莉娅用腿去贴异教徒的腿。少年的腿呈现出健康的肌肉，因紧绷状态而微硬。


    异教徒的爱是什么爱？是那种软软的，小猫一样的质地。但要是想搬起来，就会感觉沉甸甸的。


    上次见到异教徒时，她也有种肚子里掉进了一颗糖的感觉。


    她想要的就是【感情】嘛？


    异教徒舔了舔莉莉娅的脸。


    莉莉娅感觉他的爱变得不够纯粹，参杂着眼泪的咸腥味道，还有苦涩、酸涩的嫉妒。这些情感通过“爱”被感受到了。


    莉莉娅扭头，不太想被舔。主要是口水湿乎乎的、黏黏的，她很爱干净！她甚至都不吃别人吃过的东西！


    异教徒身上的标签缓缓变化。


    【羁绊1：异教徒的人生接近于空白。】


    【羁绊2：异教徒在五天前完成了一个任务，潜入军火贩子的老巢并杀死作为首领的阿拉伯人，取回奥古帝国应得之物。】


    【羁绊3：异教徒想要称呼塔利亚为母亲。但异教徒也有“妈妈”，妈妈的名字叫做莉莉娅。】


    好家伙。


    只是舔一口好感就光速升级到羁绊3，要是拉尔斯和塔利亚，或者达米安乃至刺客联盟的所有人都这么好升就好了……


    “坐下（sit）。”莉莉娅这么说。


    异教徒不懂，但是异教徒乖巧地松开了莉莉娅，眼睛带着些许茫然。


    他只听懂了莉莉娅要他服从。


    “好（good）。”莉莉娅用简单的训狗指令驯养着最危险的克隆体，她捧着异教徒的脸，亲了亲他的额头，“赫雷蒂。”


    Heretic——异教徒。


    Hereti——赫雷蒂。


    我想亲自赋予你更亲昵的名字。


    异教徒脑袋上的标签迅速刷了新的出来。


    【异教徒-赫雷蒂。】


    【羁绊4：因少女的恻隐之心，他的名字拥有了全新的、不一样的释义。莉莉娅如同给予新生的母亲。】


    【从今往后，即便他的记忆被洗涤，人生被打碎，他的心中永远有你的一席之地。】


    一颗珍藏了许久的、珍贵的、在风雪中被冻得硬邦邦的糖果跌进了莉莉娅的掌心。


    如果要谈论爱语的话——


    只能用未曾品尝的舌尖的甜蜜来诠释。


    *


    那颗糖果莉莉娅当然没有奢侈的当场吃掉。


    那个夜晚之后，异教徒就变得格外听话，愿意听她的话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莉莉娅当然不知道异教徒其实是回到了那个昏暗的、用来惩罚他的地下室，只是让他回去而已。


    莉莉娅把得到的糖果藏在床头柜附近，藏得很隐蔽，和一群衣服在一起。


    虽然刺客联盟管饭，但是不会给多余的甜品。她犹记得她在吃饭时，看见附近的刺客念念叨叨说【甜食会让人变得软弱】，所以糖是稀罕物。


    这也太封闭太贫瘠了！明明是跨国犯罪组织。


    因为莉莉娅已经能下床了，拉尔斯给她安排的老师也到了。首先是语言老师。


    嬷嬷们露出一副震惊的表情——她们觉得莉莉娅很聪明，完全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学阿拉伯语。


    全程靠对话框作弊的莉莉娅：呵呵。


    你们当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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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因为我全程都在看对话框。


    直到教她阿拉伯语的老师确定了莉莉娅能听，但是不会说阿拉伯语，众嬷嬷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个可怜的孩子是能听懂，但是不会说话。


    怪不得一直以来这么柔顺乖巧，像被撸舒服了的小猫。


    原来只是不会说话。


    嬷嬷们怜惜一般的关爱带给了莉莉娅亏空的数值。


    她昨天就发现了，赫雷蒂那种肉眼可见的喜欢，愿意为了她付出，把珍藏的糖果给她的爱，就能填饱莉莉娅的肚子。但相对的，嬷嬷们那种爱怜、可怜、倾向于温和的情绪，就像雪花落进了空荡荡的肚子里，迅速融化消失。


    因为不能留在胃袋里，所以也不顶饱。


    但是，要是一直吃同一个人的，那种饱腹感就会下降，到了后面，赫雷蒂给她的爱意已经不能把饥饿的她塞得满满当当了。


    人生第一次吃饱饭，谢谢异教徒，谢谢达米安提供的基因。by双手合十感叹的莉莉娅。


    莉莉娅更想见到达米安了。


    *


    莉莉娅把学习维持在一个普通人的基准上。


    当然，这是因为她的能力也没有到天才的地步。但她不想做得太瞩目，根据现在的学习进度，她大概需要三个月才能做到和人进行简单交流，现在还在学字母。


    拉尔斯应该不会因为她不是天才而让她血溅当场吧？


    她这么想的同时，今天的课程结束了。


    早晨是语言学，中午是人体医学，晚上是修炼身心的冥想。


    冥想是僧侣教她的，据说可以带来内心的宁静，苦修也是修炼的一环。


    莉莉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僧侣放下警惕后偷听他们的对话。


    感谢对话框，这种时候也能偷听到讯息。


    【僧侣Ａ：塔利亚大人回来了，达米安少主也一起回来了。】


    【教学僧侣：她给嬷嬷以及教师带来的恐惧依旧历历在目……】


    【僧侣Ｂ：他呢？自从他的眼睛瞎了之后……】


    【僧侣Ａ：他还在坚持，即便眼中空无一物。他明明教导过达米安少爷的绘画，最后却看了不该看的……】


    【教学僧侣：若是当时达米安主人为他求情……】


    【下场可能比现在更惨。】


    偷听墙角，因为声音逐渐远去，再也听不到了的莉莉娅：……


    这番话有两个信息。


    一是达米安和塔利亚回来了，塔利亚也带着异教徒回到了本部，拉尔斯没空管莉莉娅就是因为去训练达米安。


    二是给达米安授课的老师曾经被塔利亚弄瞎了眼睛，而且教学老师无一生还。


    三是，达米安是刺客联盟的继承人。


    毫无疑问，毋庸置疑的。否则拉尔斯不会这么重视他。


    她原先还以为塔利亚会是继承刺客联盟的人，没想到是达米安。


    莉莉娅长呼一口气，门外传来脚步声。她马上装作冥想的样子。


    *


    “父亲，我听说你亲自为那女孩做了洗礼。”塔利亚与拉尔斯并肩走在本部的走廊，“哪怕是达米安，你也未曾如此偏爱于他。”


    拉尔斯显然心情很好——达米安的表现太过出色，竟然能徒手爬上南达帕尔巴特的高峰，假以时日，他说不定会比其父亲更为优秀。


    ……不，那位侦探，已经是世上最优秀的男性了。


    拉尔斯只是微笑，“塔利亚，你最近变得软弱了。”


    “那孩子令你害怕？”


    他指的是达米安。


    达米安的成绩越出色、越展露出超越同龄人的表现，就越像一个怪物。


    塔利亚感到兴奋，近乎战栗，但也产生了恐惧。


    “不，父亲。”蛇蝎美人如此说道，“你没有杀了她，这不像你。”


    这份情感若是倾倒便如洪水，会害死所有人。软弱的情感不应该存在，这不是您教导我的吗？


    *


    远处，一个身影若隐若现。


    “莉莉娅……”达米安默念着少女的名字。


    什么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