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娅俨然成为了刺客联盟中的干饭王者。


    最初的时候她还会对群聚的刺客联盟本地食堂感到微妙的不适，毕竟八百个孤儿的死亡凝视谁也受不了。


    但莉莉娅发现他们的视线也算是爱的一种，名为关注，那事情就变得不一样起来了。


    再加上食堂的饭菜非常健康——油煎的牛排，西兰花，番茄，没有多余的酱汁，保证维生素与蛋白质的摄入。莉莉娅用刀叉切开，吃一口鲜嫩的牛排，汁水在口腔内满溢而出，幸福感油然而生。


    她上辈子都没有吃得这么健康过，没想到刺客的伙食会这么好。


    除了自助挑选但必须满足身体要求的三餐外，这里还提供饭后水果。


    但是没有蛋糕蛋挞这种高热量的东西，仿佛多吃一点脂肪刺客们就会变成一个大胖子，所有人都要定时定量定点的投喂和训练。


    莉莉娅：待遇真好。不花钱谁为刺客联盟卖命……？


    培养死士需要适当的金钱、适量的甜头和威吓、恐惧。


    但无所谓，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干饭人，干完饭了她还得去上必修的人体器官课程。


    刺客联盟训练的进度——先认识人体器官，然后就可以练习如何杀人了。


    她的教师告诉她今天是实战演练，莉莉娅只希望不要给她带来一具尸体或者活人，她还没成长到可以解剖尸体或杀人而面不改色的程度。


    在木剑劈来的那一刻，莉莉娅觉得自己还是把刺客联盟想得太简单了。


    *


    她能听见木剑的破空声。


    木剑将空气劈成两半，莉莉娅下意识地后退。


    要是不躲开，木剑就会砸在她的脸上。


    眼球爆开，脑浆四溢。


    她会成为一具尸体。


    察觉到危险的同时，肾上腺素自然而然的分泌，嬷嬷们的惨叫与急匆匆的脚步声与女人的长发滑过空气的声音揉杂在一起，钻进无比清晰的耳朵，在脑海形成三视图。


    迎接她上实战课的是位女性，身高比她高，力气比她大。肌肉足够强壮，剑术登峰造极。


    ……开什么玩笑，刺客联盟就是这样让一名训练有素的女性来教她这样的新兵蛋子的？


    “躲得不错。”慵懒的声音传来，参杂着香水的气味。


    塔利亚手持木剑，又是一记毫不留情的横斩。


    莉莉娅下腰，柔韧性十足的身体几乎折成两半，因为这样的姿势无法保持平衡，莉莉娅摔了个屁股蹲。她翻滚了一下，远离女人的攻击区域。


    她抬头一看，只看见蜜色的肌肤与竖起的高马尾。女人穿着训练用的运动服，露出锻炼得当的腹肌与人鱼线，运动短裤下是远超想象的、具有爆发力的肌肉。


    完美的平衡了女性身躯的曼妙曲线与暴力美学的身体。


    莉莉娅：……


    靠啊，是塔利亚。


    是妈妈。还是拿着木剑一刀就能劈爆自己脑袋的妈咪。


    莉莉娅的泪水差点唰一下流下来了。


    但她不能表现出任何的不满或者不适。


    她在地面翻滚了一圈，狼狈地说，“上，课。”


    她说的是阿拉伯语，这也是她上语言课的成果。


    她的眼睛死死盯着塔利亚的木剑，担心她的下一次行动。


    塔利亚打量着莉莉娅。刚才她还能躲过横斩与劈击，现在却表现得像个瑟瑟发抖的小动物。


    女孩的长发在地面翻滚沾染了灰尘，一双圆溜溜的湛蓝双眼总让人想起幼兔，塔利亚甩了一下木剑，面带微笑，“没错。我是教你的老师。”


    塔利亚想：杀掉莉莉娅的话，她的父亲会生气吗？


    塔利亚扔给莉莉娅一把小型木剑，看起来很陈旧了。木剑上有被风霜侵蚀的刻痕，莉莉娅试探性地接住，有样学样的学习塔利亚的姿势，拿着木剑。


    刀柄要握得稳，武器不能离手。


    “很好。”塔利亚点头，昂首俯视站直身体，准备上课的女孩，“授课开始了。”


    *


    怪力女啊……


    莉莉娅觉得自己要死了。


    她完全、根本没办法抵挡塔利亚的一击。


    她光是用木剑护住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躲避塔利亚的追击，就已经拼尽全力。


    肾上腺素分泌到极致，莉莉娅满脑子都是我不想死。


    少女的身体极端柔韧，每次都能以意想不到的姿势避开攻击。


    塔利亚没有用十成十的力道算是手下留情。


    但莉莉娅看见塔利亚劈向地面，把地面砸出凹坑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决不能惹怒塔利亚，更不能痴心妄想与她对垒。


    对方是即便用出一成力气也能轻松戏弄自己的武术大师。


    要怎么办？不可能反击，实力的差距太大了。


    她的体力也不支持把战斗打成消耗战。


    “集中精神。攻于一点。”塔利亚分出空闲的精力给莉莉娅教学，“即便被压制，也要找到反击的机会。”


    面对狂风骤雨般进攻的莉莉娅根本找不到时机！


    莉莉娅的手在刚才的抵挡中被震得发麻，颤抖得几乎要拿不起剑，但她还是艰难地抱着木剑翻滚，然后重新把木剑拿在手上。


    冷静……莉莉娅，冷静。你不是已经经历过很多次生死危机了吗？这次你也要靠你的智慧摆脱生命的威胁啊！


    在仅有三十秒的博弈中，莉莉娅敏锐的注意到，塔利亚并不想真的伤害她。


    她似乎有着在攻击前一秒收力的能力，对自己的力量收放自如。


    塔利亚不介意让她受点苦楚，但没有想过要杀了她。


    否则她不会优哉游哉的进行教学，教她如何反击。


    就像是游戏里面的boss有僵直一样，她收力时会变得不自然。


    塔利亚的实力远非她表现出来的这样——但莉莉娅不需要挑战怪物，取得胜利。


    莉莉娅在一次下腰中失误，又摔倒了。塔利亚乘胜追击，莉莉娅用木剑挡住攻击，正面迎上。


    莉莉娅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器官因为承受冲击而向内凹陷的声音，塔利亚在这瞬间收拢了力道。


    就是现在——


    直觉如此叫嚣。


    趁着塔利亚收力、僵直的瞬间，莉莉娅弹开了她的木剑，径直撞进了塔利亚的怀抱中，木剑被她抬高，直指塔利亚的咽喉。


    “喉、咙。”莉莉娅用不甚娴熟的阿拉伯语说着。


    在认识人体器官的课程上，喉咙可以堵住人们的尖叫，割开便会划开大动脉，血液喷溅而出。


    塔利亚在那瞬间面带微笑，因为莉莉娅指向她咽喉的木剑已经落下，她没能拿稳自己的武器，“哦，你是想用这个威胁我，是么？”


    成熟的女性即便折断她人手骨时也充满优雅的魅力。


    莉莉娅在那瞬间感觉自己的手指被硬生生折断了。咔嚓、咔擦。骨头发出咯嘣脆响，仿佛在惩罚她的僭越。


    她痛得想要大叫、甚至是尖叫；莉莉娅咬破了嘴唇，才把迫近喉咙的惨叫声咽回去。手腕在瞬间脱臼、手指的骨头也被挨个折断。


    休养肯定要花费很多时间。


    莉莉娅的眼泪在眼眶之中打转，最终还是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塔利亚折断她的手指骨，却也慢慢地在治愈她。女人用绷带缠住她的手指，慢条斯理地说，“记住这份恐惧，女孩。你要记住，你恐惧艾尔·古尔，将这份惧怕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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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刻在心间，你才懂得不会僭越。”


    她原本还以为这孩子能够威胁到达米安——如果她有成长，且成长得足够快速、足够出色，那她会毫不犹豫的杀了她。


    但她举起木剑防护的样子是何等的可笑，像一个举起木棍进行自我防卫的兔子。


    然而，塔利亚因为莉莉娅指向她喉咙的行为生气了。


    她必须施以惩罚，让女孩知道，她永远不该对艾尔·古尔家的人动手。


    绿色的水滴在了莉莉娅的手指，手指没有那么痛了，但没有快速愈合。


    塔利亚的表情很专注，拿着装满拉撒路之池池水的试管的手稳稳当当。


    莉莉娅看了看塔利亚身上的词条。


    【羁绊1：“你没有母亲，从此之后你就是自己的母亲。那些人不会在意你失去了什么，得到了什么，他们的眼中只有你的弱点，你必须成长，坚强。不能在他们面前流血，不能在他们面前流泪，在这之后，你会感谢我的，塔利亚。”】


    “你不能流血，不能流泪。莉莉娅。”塔利亚任由莉莉娅滚烫的泪水跌落在固定脱臼手腕的绷带上，“你可能会死，也可能会成为见证伟业之人，在那之前，你要学会的就是服从每个奥谷之姓的人。”


    【注意：塔利亚永远相信拉尔斯·艾尔·古尔，他是她的父亲。他给予了她很多东西，却也让她丢失了很多东西。】


    【她有点想要你了，莉莉娅。】


    想要自己干什么，又不是要当自己的妈妈！


    莉莉娅咬着嘴唇，吧嗒吧嗒的掉眼泪。


    可恶，艾尔·古尔都是混蛋，都是神经病，塔利亚妈妈也是！塔利亚也是疯婆子！


    在被塔利亚当成一只兔子，拥入怀抱，教学着人体器官的脆弱之处，如何诱惑别人之前，莉莉娅的确是这么想的。


    她再看一眼塔利亚头顶的标签。


    【塔利亚的头发：利维坦、修女姐妹会的主人。全女刺客的精英组织是她暗中积蓄的力量。她的头冠为自己而戴，她是自己的主人与王。】


    ……


    拉尔斯。


    你的女儿想挖你墙角。by面无表情的莉莉娅。


    塔利亚拿出了全新的图纸。


    那是一把小巧的手枪。


    她要教莉莉娅如何使用热兵器。


    很小的、很小的，几乎小到忽略不计的一颗由爱化成的虚拟糖果，掉进了莉莉娅的胃袋。


    *


    达米安最近很不开心。


    这不光是外公的残酷训练——他在五岁系鞋带不小心穿错一个孔，被拉尔斯扔进沙漠锁在一个箱子里，七天滴水未进，挣扎求生时，他就已经适应了刺客联盟的训练强度。


    也不是捡回来的黏人幼兽歌利亚的错——他负责把它培养成出色的战士，歌利亚的长势喜人，想必要不了几年便可载着他在空中翱翔。


    不是血腥的试炼，也不是事情带来的烦恼。


    而是那个女孩。


    那个叫做莉莉娅的女孩。


    他对她很不满。


    母亲为什么不杀死那女孩？明明她弱得可以，他一只手就可以捏死。


    她就连塔利亚的一成力都打不过，而他早就战胜了自己的母亲，取得了面见父亲的权利。


    他知道她是外公留下来的。


    就连拉尔斯·艾尔·古尔也被这女人蛊惑了么？简直荒唐。


    外公老成这样早就该退位首领了，他老糊涂到会把一个显眼的弱点放在刺客联盟的大本营。


    达米安收起小巧的匕首，压低刺客装束的帽檐。


    她弱到就连睡觉也不知道浅睡眠，不知道窗外敌人来犯。


    站在房间外的达米安如此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