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如把我杀了的下一个想法是：天啊，没想到我这么有求生欲！


    想想看，莉莉娅，一定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僧侣B还有僧侣C都是刺客的伪装，他们是拉尔斯最忠诚的利爪。


    莉莉娅听见拉尔斯咳嗽的声音。


    他咳嗽起来又急又凶，像是迟暮之年的老人。他的身体很不好——莉莉娅敏锐的注意到了这点。


    她的主君在欺骗死神的路上濒临死亡。


    那还有什么好选择的？


    所有人都没有料到这一僭越之举——


    莉莉娅扔掉了匕首，抱住了拉尔斯的手臂。


    随后，她向后仰，往拉撒路之池倒去。她用了十成十的力道，用力地把拉尔斯往池子里拽。


    “My lord。”她一边把拉尔斯拖下水，一边如此呢喃，“我的君主。”


    “君主。”


    她一而再、再而三呢喃那种语调，仿佛一根救命稻草。她死死抓住拉尔斯胸前的衣物，男人的披风浸入拉撒路之池。


    伪装的僧侣坐不住了，纷纷抽出武士刀，冷兵器在山洞内反射着泠泠冷光，锋芒在剑身一闪而过。


    莉莉娅死死地抱住了眼前的男人。


    乌布阻止了愤怒的刺客们，掌心却握成了拳头。


    主人正在拉撒路之池重生。


    那个该死的、僭越的小丫头片子！待主人骗过摆渡的死神，他们自会将其大卸八块、粉身碎骨…！定要把她的脊髓抽出，踩碎她的每一根骨头……！


    愤怒几乎成为了实质的能量，在空气之中涌动着。


    莉莉娅甚至能嗅到空气中劈啪作响的声音，还有男人体内的骨骼焕然一新，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炫耀新生的声响。


    男人因此环住她的身体，力道大得莉莉娅觉得自己的腰要因此断掉了。


    拉尔斯瞬间的杀意笼罩在莉莉娅的身上，她动弹不得，连呼吸都不被允许。恐惧、茫然、无助，在此刻熬成了一锅剧毒的汤药。


    莉莉娅。


    不要怕，莉莉娅，不要怕……！


    她现在都要哭出来了。


    男人的身体经过池水的洗礼焕然一新，原本干瘪的身体充实着肌肉，湿润的水珠从他的脖颈流至敞开的高领，滑进衣物内消失不见。这便是毫无疑问的神迹——让枯死的新枝焕发新芽，让濒死的人重获生机。


    肌肉与骨骼迸发出充盈身体的声音时，他也应声苏醒。


    拉尔斯睁开了双眼。


    噗咕一声。


    男人的做法一如既往的暴力。


    莉莉娅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又被摁进了水里。


    拉尔斯的手按着莉莉娅的后颈，像拎着一只小猫，把莉莉娅往水里浸。


    莉莉娅噗咕噗咕了几声，喉咙也被水灌了进去。拉尔斯的声音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水膜，“你看见了什么？”


    他说的话极其缓慢，似乎是为了方便莉莉娅能够理解。与之相对的、是他毫不犹豫近乎粗鲁的动作。


    莉莉娅产生了一种极端的恐惧。


    拉尔斯缓慢地抚摸着她的后颈，像安抚一只小猫，重新获得活力的躯体失去了在胸腔肆虐的暴力。莉莉娅粉色的长发浸泡在水中，如荷叶般浮起，在拉撒路之池提供的照明中染上盎然生机。


    拉尔斯是以一种欣赏美景的心态注视着被浸在水里的莉莉娅的。


    莉莉娅的第一反应是：难道拉尔斯发现了她能看到他的讯息？知道她能看到他的标签？


    因为自己的秘密暴露了，想杀死自己？


    ……不，冷静下来。标签和信息应该只有她一个人能看见，否则像拉尔斯这种邪教头头怎么会容许这样一个能轻易看穿他秘密的人存在。


    装傻吧莉莉娅！


    水面冒出咕嘟咕嘟的气泡声。


    少女的声音闷闷地，从水下传来，“主君。”


    “我的、主君……”


    像是坏掉的人偶一样，她不断的重复着。即便池水涌入喉咙，池水浸满肺部，她依旧执着的喊着拉尔斯。


    看起来就像是真切的关怀与效忠。


    看吧，她在用行动和言语表明自己的立场。


    莉莉娅连挣扎都不挣扎一下，即使名为死亡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吊在她的头顶，她也不见丝毫惧色。


    拉尔斯把莉莉娅从水里拎了出来。


    莉莉娅马上咳嗽，吐出喉咙里、口腔里的拉撒路之池的池水。


    拉尔斯阖上了她的下巴，“吞进去。”


    莉莉娅：……


    可恶！她才不要喝男人的洗澡水！


    她悄悄的挤出一点，大部分都吐了出来，只咽了一丢丢，还不着痕迹的呕到了拉尔斯的披风上。


    拉尔斯对她的小动作不施以惩戒，男人的绿宝石眼眸像是一面镜子，映照出莉莉娅娇小的身影。


    他很满意浸泡拉撒路之池后，没有丢失理智，脑海变得更轻松的自己。


    拉尔斯曾经教导过塔利亚——不要被别人看见你流汗的地方，也不要让人看见你流血。


    塔利亚濒死，他把心爱的女儿放进拉撒路之池的泉水，不管有没有受到池水的影响，塔利亚在看见莉莉娅的瞬间就应该杀了她。


    别让人看见你流血，因为敌人会利用你的虚弱。


    可她没有，反而捞起了莉莉娅，甚至让莉莉娅靠在她的肩膀上。


    莉莉娅不是普通的女孩。


    男人不紧不慢，让莉莉娅靠在他的身上。


    莉莉娅穿得很轻薄，湿答答的衣服黏在身上，让她感觉不舒服。


    但好在拉尔斯没有穿露胸装，而是丝绸质感的衬衫。


    拉尔斯的五指弯曲，掬起一捧水，淋在了莉莉娅的脑袋上。


    莉莉娅粉色的刘海遮住了她的脸，头发乱糟糟的。


    “我亲自为你施洗，此后你便不再是纯洁的百合。”


    少女顺从的迎接池水淋下。


    “你归属于恶魔。我从魅惑之主莉莉丝之手将你抢夺。你是她心爱的女儿莉莉姆，堕落之女、恶魔之踵。”


    第三捧泉水浇下，就像真正的洗礼一样。


    “自此，天堂与你无缘，地狱也不为你敞开门扉。我会成为你唯一的归属、唯一效忠的主人，你之手是我的利爪，你之腿脚是我的信使，我将拥有万物赐予你之物，直至生命走向脆弱的终焉。”


    “莉莉娅，代号为莉莉姆。”


    “魅魔之女。”


    *


    莉莉娅：邪教就连入门也搞得这么有仪式感。


    经过池水还有抽血的折腾，莉莉娅在得到名号的第二天就感冒了。


    感谢拉尔斯没有剥夺她的姓名。


    她悄悄地请求嬷嬷们能给她更多的休息时间，只需要用小狗一样的眼神祈求，她们就会心软。


    拉尔斯搞完那一番后就像一个拼劲一切吃完药上完床就养胃的老男人，至少莉莉娅到现在都没看见他有所行动。


    莉莉娅感冒发烧的同时终于知道这里是哪里了——南达帕尔巴特，一个海拔有八千米的高峰。


    怪不得那群研究员不给她拴上链子，原来是她无处可逃。


    既然要成为恶魔之首的利爪，训练肯定是少不了的。


    莉莉娅前几天重病，连床都起不来，她昨天听见嬷嬷说什么【主人的安排】【课业】【老师】，莉莉娅感觉自己要是再不珍惜今天的时光，她就要重新陷入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恐惧了。


    她的房间有很多很厚的衣服，莉莉娅看了看标签，选择了一个材质最好的、最保暖的穿上，把自己裹成小粽子。


    嬷嬷们因为时间还早，都没来她的房间。


    莉莉娅就这样隐匿着自己的气息，一边往房间外面走。


    雪山特别冷，真的。


    一旦出了刺客联盟的房间，扑面而来的高原反应就会令人头晕目眩。莉莉娅花了一段时间才发现本部其实是有打氧的。


    她裹得严严实实，借着逐渐冒头的日光，她仿佛能看见一个身影正在往上爬。


    哈哈怎么会有人徒步爬雪山呢肯定是自己看错了。


    莉莉娅这么安慰自己的同时，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兜帽，帽子是带着毛茸茸围边的，遮住了莉莉娅的刘海和部分视野，她试探性地伸出小爪爪，把帽子往上面提。


    现在天还没有完全亮。


    没有完全亮的意思是日出已经出来了一点，莉莉娅站在山巅，直视璀璨的太阳。浓郁的金色与红色交织，天边的云像是染色的水，云雾被东出的太阳拨开，蛮横的劈出一道缝隙。


    缭绕的云雾与夜幕妥协于灿烂的日光，太阳逐渐升起，明明距离很远，在群山之间，又好像很近，触手可及。


    这是莉莉娅第一次在南达帕尔巴特看见日出。


    从实验体到魅魔之女莉莉娅。


    感觉人生实现了阶级的跨越呢！


    虽然还是没能赢过那个坏老登。


    但是莉莉娅已经很满足了。


    如果有游戏系统的话，现在应该就会跳出一个对话框，上面写着自己的成就吧！


    【南达帕尔巴特：僧侣们守护的雪山，刺客联盟的本部所在地。因他们的守护，刺客们如暗夜中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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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人可听，无人可闻。】


    莉莉娅：……


    还真有游戏成就框。


    *


    拉尔斯已经好几天没有出现了。


    他总不能给自己洗礼之后就不管她了吧？


    爬回去装乖的莉莉娅这么想：老登一定酝酿着更大的阴谋。


    不然就是出现了比她更加重要的人需要培育。


    莉莉娅蓦地想起了那个疑似徒手爬雪山的身影。


    ……不会吧？不会这么巧吧？


    莉莉娅翻来覆去的时候，已经被嬷嬷们叫起来了。


    虽然莉莉娅听不懂嬷嬷们说话，但她有对话框。


    莉莉娅被嬷嬷们温柔地洗漱，换衣服，探额头。莉莉娅前几天发烧到39度，现在已经褪下去了。


    嬷嬷A怜爱地看着莉莉娅：“还有些许低烧，很快就能恢复健康。”


    “无需急躁，主人会来见你。”


    她把莉莉娅的乖巧顺从理解成了分离焦虑。


    莉莉娅：fine，但是No。她对拉尔斯一点兴趣都没有！他的年龄都够当她的曾曾曾曾祖父了好嘛！


    然后就是惯常的人体理解环节。


    嬷嬷们会拿出人体器官图给莉莉娅看，用看不懂的阿拉伯文备注。


    类似于：腹部有动脉，能够造成大出血。


    喉咙：有动脉，适合悄无声息的暗杀，血会堵住喉咙，有效制止对方叫喊。


    肠子：没什么用处的地方，但要是在任务途中不幸受伤，肠子掉了出来，拿随身携带的口袋把肠子装进去，塞回身体后肠子会自己归位的。


    这些是经过对话框美化的版本，莉莉娅完全能想象原版到底有多血腥。


    她只是发烧好了一点点，没有说恢复到了能学习的程度。


    莉莉娅决定摆烂。


    *


    时间很快到了晚上。


    嬷嬷说拉尔斯会回来的，但莉莉娅到现在都没见到。


    她躺在温暖的被褥里。房间里没有小夜灯这种东西，所以周围几乎一片漆黑，伴随着她的只有窗外呼呼的风声。


    她裹住了自己的小被子。


    刺客悄无声息地潜行，而后拉开了窗户。


    莉莉娅按了按自己的肚子，完全没察觉到窗外的异样。


    最近她总感觉有些饥饿。


    她这几天像是饿死鬼投胎一样，有吃的绝对不会亏待自己一口，不可能感到饿。


    那种饥饿更像是一种从腹部、心脏散发出来的，一种感觉，而不是生理机能因为挨饿在悲鸣。


    她的“心脏”在叫嚣着饥饿，还有腹部。


    明明不应该是胃带的地方莫名空落落的，让她想要吞噬什么东西。想要变得饱饱的，想要装得肚子和心脏鼓鼓囊囊的。


    那身影已经悄然而至。


    “……！”莉莉娅的瞳孔因恐惧而略微放大，湛蓝色的眼眸在黑暗中照不出任何东西，一只手环在了她的腰间，莉莉娅闻到鲜明的铁锈味。


    浓郁的血腥味钻入鼻腔，几乎和那个时候的培育室一模一样。


    莉莉娅不敢后退，但也不敢出声。


    她得到的只有一声满足的喟叹、还有模糊的、柔软的……像是幼童咿呀学语一般的可怜语调，“妈妈……”


    “妈妈……”


    他这么喊。


    莉莉娅：……？


    她往下看去。


    【异教徒：达米安·艾尔·古尔的克隆体。他从冰冷的人造子宫中出生，被塔利亚带走，灌输了不属于自己的知识。他羡慕着本体达米安·艾尔·古尔，却不知该如何得到母亲的疼爱。】


    【注意：他对塔利亚有百分百的忠诚！】


    莉莉娅：你对塔利亚忠诚，和我莉莉娅·钮钴禄氏有什么关系？


    她实在是搞不懂这个异教徒想干什么，但他开始werwer的喊妈，像一只迷失了的幼犬。


    ……果然只能尝试着安抚他吧。


    莉莉娅这么想，连话都有些说不利索的少年已经欺身而上，经过锻炼与基因筛选、催熟的身体贴着莉莉娅的身体，冰冷得近乎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包裹着她，令她无处可逃。


    好奇怪……


    莉莉娅觉得身体暖洋洋的，那种无法被填满的饥饿感，好像在这一瞬间被削弱了不少。像是被阳光晒过的被子一样暖融融的。


    明明是每个脆弱的部分都暴露出来的窘境，稍有不慎就会被代号为异教徒的少年杀死，却感觉很舒服，像浸泡在母亲的羊水中，她甚至能感觉到这份喜欢的重量。


    莉莉娅感觉不那么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