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凉薄君

作品:《吾杀神明

    “兰约……”她唇舌微动,眯眼凝神,随后将剑猛地扎在地上。她气歪了嘴,对着兰约指指点点,“你等着,该死的书官儿,我马上找人治你!”


    说着,姜行白阖眼凝神,施出唤名阵——


    “天地有灵,听者受唤……文斗在否!”


    “……”对面一阵沉默,姜行白皱眉,细细听得对面传来呼吸声,她又怒喝一声,“文斗给我出来!”


    对面似是被她一吓,倏的切断法阵联系。


    姜行白脸色猛然一黑。


    如今可不是说笑的时候,她故作镇定瞪了兰约一眼,再一次施动唤名阵,


    “天地有灵,听者受唤……文斗在否?!!”


    “……在在。”对面先是一阵沉默,随后只见一道幽光闪过,随即面前中出现一道半身虚影,那人眉眼清明,胡须飘飘,身穿蓝色长袍,一手提笔,一手持卷,看见姜行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姜行白,真是你,你还活着……?”文斗神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活着!”姜行白攥紧了拳头,恨不得扯着文斗的长白胡须将人暴打一顿,“我活得好好的,我活得可太好了!”


    见她目眦尽裂模样,文斗有些怕了,眨了眨眼,正要问她话,姜行白一阵连珠话句密密麻麻地朝他发射而来——


    “你看你都带的什么人!!!文斗,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后继者继承人吗?在个破鼎里化身鬼大王揍揍小喽啰也就罢了,天杀的还敢挡我的路,你当初是怎么说的,什么若能挺渡劫难必呈飞龙之象口口口口口口口口……渡个屁劫屁难,这就是他渡的劫难?专门挡我的路是吧?你个老头子是不是皮痒了?是不是又搁角落里读你那什么狗屁经书读的昏天黑地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了口口口口口口口口……你这是渎职!渎职!!!等我重回天庭,我定要叫天帝革你的职,你听到没有!……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姑奶奶我殒神落凡本来就够倒霉的了,偏生还遇着这么个油盐不进的小崽子……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文斗和闻玄和兰约:……


    被人骂得狗血淋头,文斗忍不住抬袖擦了擦汗,探身看了一眼后面的兰约,他脸色勉强,“兰约是吧……”


    姜行白又剜他一记眼刀。


    文斗咽下一口水,想了半晌还是忍不住看向姜行白,“此事你不应该找我……”


    “你还敢给我在这虚情假意虚与委蛇虚张声势虚伪作态?!兰约不是你看好的弟子吗?”


    “那是以前的事了。”文斗眨了眨眼道。


    此话一出,周遭气氛莫名有些尴尬。


    “我不管,冤有头债有主。”


    文斗无奈,只好移动虚影,来到兰约面前。


    兰约愣了愣,实在不曾想还会见到文斗,他默然片刻,终于是低垂了头,躬身行礼道,“师父。”


    “哼!”姜行白气得抱手,立在一边冷眼瞧着两人动静。


    文斗叹一口气,看向文斗的眼神有些复杂,他咽下一口水,深沉道:


    “你在此执念了几百年,可赵玉却早已入了轮回。”


    兰约闻言一顿,手中的朱笔一时没捏住,咣当一声掉落在地。


    姜行白忽而觉出势头有些不对劲,看师徒两人对话情形,她眨了眨眼,原本的气消了大半,和闻玄挨在一处,敛了敛神色,盯着两人。


    闻玄瞥她一眼,“你不气了?”


    姜行白嘴角轻撇,抱手道,“感觉这里面有故事,我可以暂时先不气。”


    闻玄:……


    他当真是佩服她这拿得起放得下的本事。


    文斗道:“你原本有大好的前景,何必执着在一个女子身上?”


    兰约默默捡起朱笔,“赵玉不是普通的女子,她是我大周朝的君主。”


    文斗摇摇头,“大周朝已经亡了,在赵玉死了一百年之后。”


    兰约似没想到此番情形,嘴唇嗫嚅,慢慢看向文斗。他眼眶一酸,压抑着胸口闷气,问向文斗,缓缓问道,“她……怎么死的?”


    “寿终正寝,享年七十六岁。”


    “很……很好。”兰约喉结微动。


    文斗又叹一口气,“别在此固守了,她又不喜欢你。”


    “不是的……”


    文斗直言戳破他的心思,“高处不胜寒,你当她做君王有多少精力与你谈情说爱,你当初也不是没看过她身边的男人,还不死心?”文斗一面打量兰约,一面又继续道,“一头撞死在她面前还不够……你不入轮回放弃了修行,你可知,你若是好好辅佐赵玉走完这一遭,你若是好好运用你的文才,运用你洞察人心之能,你已然成就不朽之业,大周也会因为你的存而延续得更长久……”


    文斗忽而仰头看天,“如今王朝都过去几代了,你又是在为谁守节呢。”


    兰约抿了抿唇,还欲反驳,可喉咙动了几遭,终究是将话头又咽了下去。


    姜行白眯了眯眼,忽而想到塔下的石碑,那字迹清秀,明显与兰约提名墙上的书写如出一辙。


    她忍不住插嘴道,“你既是拥护她,又何必写那咒骂她的文字?”


    兰约蓦然抬起头,看向姜行白,他皱眉问道,“你怎知晓此事?”


    姜行白盯着他神情,“那篇文字被刻成了碑立在这圣贤祠中,”她冷讥道,“后世的每一个人经此一游,都不得不看一遭你们对她的痛骂……”


    她想起提名墙上的字迹,与碑上清隽的字迹,而今只觉讽刺。


    “口里说着支持,却还不是轻视她身为女子却坐到高位……”


    “我没有!”兰约大叫道,“是旁人模仿了我的字迹……”他眼中隐隐含了泪光,他心中刺痛,直到此时才明白了赵玉当时为何绝情。


    文斗沉默,只觉世情难言。他一向看不懂这弟子,当初是看他颇有文运,故而想着点化他些许,谁曾想,这飞升之人必受劫难,而他恰于困境中得遇赵玉恩惠……再往后,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赵玉生性凉薄,无有情爱之心,孤独至死是她的宿命。”


    兰约眼眶发酸,仍旧想反驳文斗,他苦涩笑道,“她不是凉薄。”


    文斗沉下一口气,这才又悠悠施出一道神力,随即一幕画面展现在几人面前——


    房帷翩飞的宫室之中,将死之际的赵玉正在吩咐储君后事。那中年男子蹲守在床前,看着面目爬满皱纹,眼神却仍是清冷的老妇人。


    兰约浑身一僵,直直地看向场景中的老妇人,纵使年迈如此,他却还是能一眼认出她来。


    床前的男子喉头微动,想了许久,终于是忍不住问道,


    “母亲,您这一生会不会觉得孤独?”


    赵玉此人,弑君弑父,杀臣又用臣,从青葱少女走向至尊帝王,她杀死了许多人,也利用了许多人,或有心痛,但从无后悔。生前被无数人谩骂,许多年后却又得一句清明贤君。


    赵玉似没想到儿子会突然这么问,一时愣怔,随后抒怀了面目。


    她笑道:“孤独?当然会的,但我并不害怕。一个人赤条条来到世上,他本就是孤独的,所有的经历造就他的记忆,但他人却还是孤独的,因为他从始至终、从生到死都只是一个人。我会为偶尔的需要暂时驻足,但我不会为此止步。旁人的存在不过为我欲望的发泄与满足,我享之用之,若能给予合适的回馈,我也并不吝啬。但我不会将他们看得超过我自己,我会自得自满,我并不怕孤独。”


    老妇人似回忆起了人生中的许多人,她细皱的眼角流出清泪,但嘴角却还是噙着一抹笑。


    文斗挥散了画面,定定地看向兰约,“如此,你可否释怀?”


    兰约眼眶涨满泪水,心痛如刀割。他怨而不得,恨明月高悬不独照,故捧之以心,想她永远记住他,最后在她面前……触鼎而死。可就算如此,原来他……也没能在赵玉心中,留下一席之地么。


    心绪激动,一些记忆似海潮一般滚滚而来,兰约只觉脑中剧痛,猛然跪下,蹲身抱住脑袋呻吟。


    姜行白被人吓了一跳,看向文斗,正要发问,文斗却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过问。


    兰约眼前模糊,再睁眼间,身上五感似有变化,他的眼前耳边浮现出赵玉昔时的音容笑貌。


    还是这么一个人,眉眼盈盈如春山渌水,她有着世间动人的容貌,和炽热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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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次春祭意外之后,赵玉主动召见兰约。坐在帝王之位上的她只可远观,珠玉一般悦耳的声音,在偌大的殿室之中听来只觉寒冷刺骨。


    赵玉道:“这些书生举子靠家人供养取得功名,可惜一时不被录用便想寻找捷径,以为靠男色能诱惑我。此皆心术不正之徒,留着也是无用,不如杀一儆百,也算为我的变法做些贡献。”


    看见底下的兰约面有不忍,赵玉咽下一口水,缓声问道。


    “兰约,你可怪我太狠?”


    兰约忽而被她这么一问,神情怔住,最后摇了摇头。他只是不想让她的手沾染上肮脏的血。


    赵玉却笑了,笑得恣意,“你何曾知晓,身为一个女人要走上这个位置,有多么艰难。我有对于权力的欲望,这注定了我要走的是一条坎坷之路。”


    他听出她话语里的决绝,她在提醒他,她不是他臆想中的良善之辈,亦非软弱之人。


    可这样的她,或许也会将他推远。


    兰约独自咀嚼着话里的意味,他心有不甘。他想永远追随她,追随她这个人,而非她的事业。


    姜行白没曾想是这么个情形,原本对兰约的不满,此时倒也尽然退去,最后只是摇摇头。


    她打断兰约的幻忆,终于是忍不住冷声道:


    “可难道她身上吸引你的,是那份柔弱吗?”


    几人被姜行白的话吸引看来,兰约慢慢站起身,与姜行白对视。


    “不是。”兰约答道。


    “既如此,她追随自己的野心,你捧出了自己的真心,两相倾付,各自努力没有余地,唯一的遗憾或许是你们有缘无分,这乃世间定数。”


    四下寂静,闻玄看着姜行白话语透着决然,眼神却十分清醒的模样,心中不禁生发出一丝陌生。


    姜行白继续道,“你希望她是你幻想中的爱人,可惜她不是,也正是因为她不是,故而她真实,你才念念不忘,能有过此番经历也算是种机缘,何必又执迷不悟。”


    四下又是默然不语。


    她看向兰约,“我也不追究你了,你让文斗快点度化你,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我不离开这里。”兰约却固执道。


    姜行白捏了捏拳头,“你待在这儿有什么用,她人又不在这儿。”


    “黄泉水洗前尘,我知她已入轮回,这份执念是告慰我自己的。”


    姜行白一时间竟无话可说。


    “也罢,”最后还是文斗出来调解了情况,“我让你去地府做个记薄官,也不算浪费了你的文才。”


    兰约沉默,随后点了点头。他看向姜行白的眼神有些复杂,似还在思考她所说的那番话。


    文斗又施动一道神力,只见一道幽幽紫光闪过,兰约消失不见。


    终于是只剩下了姜行白三人,文斗与姜行白互望了一眼,文斗咳嗽两声,“我就说此事不该找我,该找卿雪的。”


    卿雪是为司命神君,对世情人情最为熟悉,让他一个管文运的神君来处理此事,这算什么道理。


    姜行白瞪人一眼,“可是徒弟是你的!“


    文斗只好自认倒霉。他眼皮翻了翻,感叹一句,“我属实没想到,你还活着,诸神都以为……”


    “不过就是殒神,等我重塑神身,重返天庭指日可待。”


    文斗欣赏她的自信,忽而又想到什么,脸色微变,“等再回了天庭,可勿要像以前那么任性了,你不知道自你闯了禁地之后,天庭险些被凶神颠覆,若非天帝替你……”


    “你说什么?”姜行白皱眉,手中的剑紧了紧。


    文斗咽下一口水,心觉有些不妙,硬着头皮说道,“我说天帝替你……”


    “我明明是为杀凶神才去的禁地,”姜行白眯眼,“什么叫我闯了禁地害了天庭?”


    文斗为难道,“我原话不是这么说的吧。”


    姜行白却再不顾这些了,只咬牙切齿道,“等我查出来是谁陷害的我,我定要将人大卸八块!”


    文斗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忙道,“那我祝愿你早日回来,就这样,我有事先不说了。”


    话音刚落,方才的老头虚影瞬间化为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