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两处相思

作品:《知否,知否,应是宴臣心头宠

    白光刺目,又在瞬间褪去。


    明兰猛地睁开眼,鼻尖萦绕的是再熟悉不过的、暮苍斋里独有的老檀木香气。


    她还维持着伸手的姿势,手里却紧紧攥着那个冰冷、精巧的机械八音盒。


    “姑娘!”


    侍女小桃端着水盆进来,看清屋里的人时,脸上的惊喜瞬间化为惊恐,尖叫一声,手里的铜盆“哐当”砸在青石板上,水花溅了一地。


    很快,盛老太太在房妈妈的搀扶下疾步赶来。


    她的目光牢牢锁在孙女身上,从头到脚细细地打量,直到确认明兰身上没有一点伤痕,才重重地喘出一口气,眼眶倏地就红了。


    “祖母!”


    明兰再也忍不住,扑进那温暖熟悉的怀抱,感受着衣料上浅淡的药香和檀香,眼泪决堤而下。


    重逢的喜悦冲淡了一切,包括内心深处对那个世界不舍。


    对于这身“奇装异服”和手里那个闻所未闻的八音盒,明兰只能含糊地搪塞一番。


    盛老太太没去理会那荒诞的说法,只将目光停留在明兰那身天青色的裙料上,那布料和剪裁绝非大宋之物。


    她眸光微沉,立刻吩咐房妈妈。


    “把姑娘的衣裳换下,这件……烧了。”


    “那个盒子也收好,莫要让他人看见。”


    随即又以雷霆之势封锁了整个暮苍斋,将一切对明兰不利的流言蜚语都死死压在了院墙之内。


    次日,四姑娘墨兰和五姑娘如兰结伴来看她。


    墨兰捏着帕子,眼角眉梢都带着幸灾乐祸的讥诮。


    “六妹妹这一病,可真是把人给忘了。小公爷那边,怕是早就……”


    她话未说完,却见明兰只是抬起眼,平静地看着她。


    “四姐姐说的是,都过去了。”


    如兰在一旁看不下去了,撇了撇嘴,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一屋子人听清。


    “有些人就是这样,自己过得不舒坦,就盼着全天下的人都跟她一块儿愁云惨雾的。”


    墨兰的脸瞬间涨红,捏着帕子的手都紧了,指甲掐进肉里。


    她猛地转头,杏眼圆瞪。


    “五妹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好心好意来探望六妹妹,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我可没指名道姓,四姐姐这么急着对号入座做什么?”


    如兰向来是不怕她的,脖子一梗,就要吵起来。


    “好了好了!都给我住嘴!”


    王大娘子一个头两个大,她本来就不善于应付这种场面,只能拔高了音量强行镇压。


    “你们是来看妹妹的,还是来斗鸡的?明丫头才刚好,经不起你们这么吵吵嚷嚷!一个一个的,都多大的人了,还没个分寸!”


    她数落完两个亲生的,又转向明兰,脸上的表情努力想变得慈爱,却显得有些僵硬。


    “明丫儿,你别理她们。好好歇着就是!”


    明兰看着眼前这熟悉的一幕,大娘子色厉内荏的咋呼,如兰不加掩饰的直率,还有墨兰那藏在委屈下的算计。


    一切都和从前一模一样。


    可她的脑子里却想的是那些钢铁巨兽,那些高耸入云的光塔,还有那个他说的“你的价值由你自己决定”……


    相比之下,眼前这点口舌之争,竟显得有些……可笑了。


    “多谢大娘子,也多谢四姐姐、五姐姐费心来看我。”


    明兰抬起头,脸上挂着一抹极淡的、却又无比真诚的笑意。


    “我没什么事,就是大病初愈,人有些懒怠,想多睡会儿。姐姐们的情谊,我都记在心里了。”


    她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王大娘子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墨兰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连如兰都觉得今天的六妹妹有些奇怪,看着温温柔柔,却好像谁也挨不着边了。


    盛老太太坐在上首,不发一言,握着茶盏的手却几不可察地紧了紧。


    孟宴臣整夜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她来过的痕迹。


    衣架上挂着他刚为她挑选的新衣,茶几上放着她没喝完的半杯茶,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清淡的墨香与茶香……


    这个地方,前一秒还是个家,下一秒,又变回了那个让他窒息的牢笼。


    理智告诉他,她不属于这里,回到她熟悉的世界,对她而言是最好的结果。


    可他不想接受。


    第二天,国坤集团的员工们惊恐地发现,那个短暂“回暖”了几日的孟总,又变回了那个工作狂,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用最冷静的语调,说着最不近人情的话,将一份被他挑出三个错处的数据报告直接扔回项目总监脸上。


    “重做。”


    高管们战战兢兢,私下里疯狂交换眼神:那位能让冰山融化的“神仙”,是把孟总甩了,还卷走了他的七情六欲吗?


    顶层办公室的气压低到冰点,高管们汇报工作时战战兢兢,生怕哪个字眼触怒了这位阎王。


    孟宴臣坐在那,杀伐果断,不留半分情面,试图要用疯狂的工作将自己彻底麻痹。


    深夜,肖亦骁终于找到了已经喝到半醉的孟宴臣。


    他夺下孟宴臣手里的酒杯,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小心翼翼地试探。


    “我说,你这又是演的哪一出?为许沁?不至于吧,人家现在跟那姓宋的你侬我侬,你在这儿要死要活的,图什么?”


    孟宴臣终于有了反应,他慢慢抬起头,肖亦骁这才看清他此刻的样子,一种被彻底抽空了灵魂的死气,像是溺水之人放弃了最后一丝挣扎。


    “不是她。”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


    肖亦骁愣住了,他从没在孟宴臣脸上见过这种表情,哪怕是当初许沁决绝离开时都没有。


    “还真金屋藏娇了?”


    他压低了声音。


    “我靠,为情所困?是哪路神仙把你这尊冰山给融了,又给踹了?”


    孟宴臣眼底翻涌的痛苦让肖亦骁瞬间闭上了嘴。


    许沁很快就从孟家公司相熟的员工那里,听说了孟宴臣的“反常”。


    她几乎是跑着回到出租屋,兴奋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宋焰。


    宋焰正光着膀子,对着镜子欣赏自己引以为傲的身材,闻言,他转过身,一把将许沁搂进怀里,脸上是意料之中的自得。


    “你看,我就说他放不下你。他用钱能买来一切,却买不来你的心,买不来我们之间这种最纯粹的感情。他现在有多痛苦,就证明我们赢的有多彻底。”


    许沁听着这番话,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她紧紧靠在宋焰的怀里,无比坚信,孟宴臣所有的痛苦,全都是因她而起。


    孟宴臣回到那栋死寂的别墅,门口一个快递盒静静地躺在那里。


    他拆开后,一张小小的卡片掉了出来。


    是明兰的身份证。


    地址,是这栋别墅的门牌号。


    照片,还是他亲自拍的。


    他用工作和酒精筑起的高墙,被这张卡片上恬静的笑脸一击即溃。


    孟宴臣踉跄着后退一步,背脊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然后,整个人无力地滑落在地。


    他盯着那张身份证,理智像一根被拉到极限的弦,嘣地一声断了。


    无数画面在脑中闪过,最终,一道电光劈开混沌!


    几个月前,肖亦骁当笑话讲给他听的事,一个生意上遇到瓶颈的合作方,神神叨叨地去城郊一个破道观求助,回来后竟真的柳暗花明。


    “封建迷信”,这是他当时下的定义。


    可现在却成了他唯一的稻草。


    他颤抖着手拿出手机,拨通了肖亦骁的电话。


    “喂?孟大……”


    “你之前说的合作商去过的那个道观。”


    “地址。”


    “立刻发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