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午后，谢婉果然又来了，这次还带了些新鲜瓜果。


    “恭喜二姐姐！贺喜二姐姐！”


    谢婉一进门就满脸堆笑，亲热地拉住谢昭的手，“姐姐真是给我们谢家争光了，头名啊！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谢昭脸上适时地泛起红晕，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三妹妹快别取笑我了，我……我不过是侥幸罢了，实在是愧不敢当。”


    “姐姐何必妄自菲薄？”谢婉笑道，“能得头名，定然是姐姐才华过人，只是……”


    她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些许担忧之色，“妹妹方才过来时，听到外面有些不好的风声……”


    “哦？什么风声？”谢昭抬起眼，疑惑地问。


    谢婉凑近些，压低声音：“有些人啊，就是见不得别人好。”


    “她们私下里议论，说姐姐久居庄上，突然考得头名，实在是……有些蹊跷，甚至还有人说……说怕是柳大人暗中相助呢。”


    她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谢昭的反应。


    谢昭闻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圈一红，泫然欲泣：“他们……他们怎能如此污蔑柳大人清誉？又如此看轻于我？”


    “我……我虽是庄子上长大，却也从未懈怠过读书习字……难道出身不好，便连考得好些都是罪过吗？”


    她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委屈得不能自已。


    谢婉见她反应如此激烈，只有委屈而无半点心虚，心下又信了几分，连忙安慰道：“姐姐别哭，不过是些小人嚼舌根罢了，身正不怕影子斜！等姐姐入了女学，用真才实学证明自己，这些流言自然不攻自破。”


    又安抚了好一阵，谢婉才告辞离去。


    她一走，谢昭脸上的泪水便止住了，眼神恢复清明。


    “姑娘，她们果然开始散布谣言了！”小桃气愤道。


    “意料之中。”谢昭用帕子擦干眼泪，语气平静，“让她们传去吧。”


    ……


    很快到了女学入学的日子。


    女学入学这日，天气晴好。


    谢昭穿着得体的衣裙，带着小桃，准时来到女学门口。


    然而，刚踏入大门，她便感觉到四周投来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充满了审视、好奇，以及毫不掩饰的轻蔑与敌意。


    原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的姑娘，见到她来，声音顿时低了下去，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有些人甚至直接撇过头去，仿佛沾上她会污了眼睛。


    “哟，这不是咱们的头名才女吗？”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正是吏部侍郎家的千金，李青竹。


    她摇着团扇，上下打量着谢昭，嘴角挂着讥诮的笑，“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谢二姑娘在庄子上静养多年，竟养出了一身惊世才华，连我们这些日夜苦读的都自愧不如呢。”


    旁边几位小姐配合地发出低低的嗤笑声。


    “李姐姐过奖了。”谢昭停下脚步，垂下眼帘，声音轻柔却清晰，“昭儿不过是侥幸罢了，比不得各位姐姐家学渊源，日后还需向各位姐姐多多请教。”


    她态度谦逊，不卑不亢，反倒让李青竹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另一位小姐接口道：“请教可不敢当，谁不知道谢二姑娘有柳大人亲自指点，学问定然是极好的，只是不知……柳大人平日里都是如何‘指点’谢二姑娘的？莫非有什么独门秘诀，也让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开开眼？”


    这话暗示意味极浓，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压抑的窃笑，看向谢昭的目光更加不堪。


    小桃气得脸色通红，想要反驳，却被谢昭用眼神制止。


    谢昭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那位说话的小姐，脸上并无羞愤，反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这位姐姐何出此言？柳大人清正廉明，举荐昭儿乃是出于公心，昭儿对柳大人唯有敬重感激。”


    “姐姐此话，若传到柳大人耳中，恐怕会引起误会，以为姐姐对柳大人或是女学有何不满呢。”


    她语气温和，却直接将一顶“诋毁监正、质疑女学”的大帽子扣了回去。


    那小姐脸色一变，顿时噎住，不敢再言。


    柳清溪在女学乃至士林中的地位极高，她们私下议论可以，但谁敢当众承认对柳清溪不满？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威严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聚在此处喧哗，成何体统？”


    众人回头，只见柳清溪不知何时已站在廊下，面色不豫。他目光扫过众人，尤其在李小姐等人脸上停顿片刻，最后落在谢昭身上，微微颔首：“谢昭，你随本官来。”


    “是，柳大人。”谢昭恭顺应道，在众人或嫉妒或复杂的目光中，坦然自若地跟着柳清溪离去。


    柳清溪将她带到一间静室，屏退左右，这才开口道：“今日之事，你不必放在心上。”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既得了头名，便要承受这些非议。”


    “学生明白。”谢昭垂首道，“清者自清，学生只愿潜心向学，不负大人举荐之恩。”


    柳清溪看着她沉静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欣赏。


    他确实是因为那张与故人相似的脸才多看了她一眼，但举荐她，却是觉得此女心性坚韧，内有丘壑，并非池中之物。


    今日见她应对得体，宠辱不惊，更觉自己没有看错人。


    “你能如此想，甚好。”柳清溪语气缓和了些，“女学之中，虽有倾轧，但终究是求学之地。”


    “你的才华既已显露，便无需再藏拙，用你的实力，让那些流言不攻自破。”


    “学生谨记大人教诲。”


    从静室出来，谢昭能感觉到那些窥探的目光并未减少，但经过柳清溪这一番特殊关照，至少明面上，无人再敢轻易上前挑衅。


    女学门口传来一阵骚动，原本分散在各处的学子纷纷起身，朝着门口的方向躬身行礼，连空气中都多了几分紧张肃穆的气息。


    “是陛下！陛下驾临女学了！”


    有学子压低声音惊呼，语气里满是惶恐与激动。


    谢昭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识地想往旁边的回廊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