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似乎什么都没变

作品:《毒医手札:陪嫁丫鬟怒改摄政王妃

    清心寺山门前,气氛不像是往日肃穆的清修之地。


    王府的仪仗肃立两侧,华盖云集,整齐列队的护卫们眼神锐利,扫视着周遭一切。


    引得寺中僧人都远远避开,不敢靠近。


    果然不论孟惊寒惹出多大的麻烦,王府都会给她该有的礼遇。


    孟惊寒被秋林和另一个大丫鬟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一步步走向那辆代表着她身份与地位的奢华马车。


    她今日特意穿了一身正红色的蹙金绣云锦衣袍,头上戴着镶嵌着红宝石的纯金头面来凸显她“王妃”的尊贵,脸上也敷了厚厚的脂粉,用来掩盖那些尚存的疤痕和病体初愈的苍白脸色。


    她挺直腰背,维持着王妃的威仪,但那微微颤抖的手指和虚浮的脚步,还是泄露了她只是金玉其外。


    陆薇之跟在她身后半步,依旧是一身素净的青布衣裙,低着头,手里提着那个不离身的药箱,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随行医女。


    只是那低垂的眼眸的深处,是一片无波无澜,却暗流汹涌的湖。


    “恭迎王妃回府!”


    王府总管带着一众仆役跪地行礼,声音整齐划一,却听不出多少真心实意的欢喜。


    孟惊寒很是受用,矜持地抬了抬手:“都起来吧。”


    目光却迫不及待地扫向马车后方,似乎在寻找什么。


    没有江律衡的身影。


    她眼底闪过一丝失望,随即又被恼怒取代。别人都说小别胜新婚,他们二人分别这么久,他竟然都不亲自来接?


    总管何等精明,立刻上前躬身道:“王妃,王爷本欲亲来迎接,奈何宫中太后突然传召,商议要事,实在脱不开身。特命奴才等在此恭候,务必妥善接娘娘回府歇息。”


    太后传召?


    孟惊寒将信将疑,但也不好发作,只得冷哼一声,在丫鬟的搀扶下,略显吃力地登上了马车。


    陆薇之紧随其后,正要跟上,却被总管客气地拦了一下:“陆姑娘,您的马车在后面。”他指了指队伍末尾一辆明显小得多,也朴素得多的青帷小车。


    这是明晃晃的区分尊卑。


    孟惊寒在车内听见,嘴角勾起一丝得意的弧度。


    陆薇之面色不变,并不觉得有何难堪,仿佛理所应当。她微微福身:“多谢总管大人提点。”便转身走向那辆小车。


    车队缓缓启动,离开清心寺,朝着繁华的上京城驶去。


    马车内,靠着柔软引枕的孟惊寒,感受着车驾的平稳,看着车内熟悉的奢华陈设,长长舒了一口气——终于回来了,这才是她该过的日子!


    等回到王府,她定要好好泡个花瓣浴,用上最好的香膏,把在寺庙里沾上的穷酸晦气全都洗掉!


    她甚至已经开始盘算着如何重新夺回中馈之权,如何收拾那些在她病中可能阳奉阴违的下人,以及如何尽快怀上子嗣,稳固地位。


    至于陆薇之……暂且先用着,等找到更好的大夫,再慢慢想怎么把她丢出王府。


    而后面那辆小车里,陆薇之掀开车帘一角,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山景,目光沉静。


    回府,只是第一步。


    宁国侯府的小动作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还在侯府的外婆的安危让她心急如焚,但越是此时,越要沉得住气。


    车队抵达摄政王府时,已是午后。


    王府中门大开,但依旧不见江律衡的身影。只有老夫人身边的兰香嬷嬷带着几个管事嬷嬷等在门口。


    “恭迎王妃回府。”兰香嬷嬷行礼,脸上带着标准的微笑,“老夫人已在福寿堂等候,请王妃先过去叙话。”


    孟惊寒心中虽因江律衡未露面而不悦,但也不敢怠慢老夫人,只能端出温婉的笑容:“有劳嬷嬷带路。”


    一行人簇拥着孟惊寒往后院福寿堂走去。


    陆薇之提着药箱,默默跟在队伍最后。


    福寿堂内,老夫人端坐在上首,手里捻着佛珠,看着孟惊寒进来。


    “儿媳给母妃请安,母妃万福。”孟惊寒盈盈下拜,姿态做得十足。


    老夫人目光如尺,在她脸上身上扫过,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这孟惊寒,看着脸色是比离府时好了些,但那红润总透着一股不自然的虚浮,厚厚的脂粉也盖不住底下的憔悴和疤痕。


    这就是所谓的“康复了”?


    “起来吧。”老夫人语气平淡,“听说你在清心寺调养得不错,身子大好了?”


    孟惊寒连忙道:“托母妃洪福,儿媳在寺中日夜思念母妃与王爷,幸得佛祖庇佑,又经过陆薇之悉心照料,这才侥幸捡回一条命,如今已无大碍了。”


    她不忘捎带上陆薇之,既显大度,也强调了“救命之恩”,为自己用陆薇之找借口。


    “哦?陆医女果然医术精湛。”老夫人目光转向垂手立在门边的陆薇之,“看来府医院倒是出了个能干的人。”


    陆薇之上前一步,恭敬道:“老夫人谬赞,但奴婢不敢居功,全赖王妃自身福泽深厚,奴婢只是尽了本分。”


    态度恭顺,言语得体,让人挑不出错处。


    老夫人一如既往对陆薇之的情商十分满意。她深深看了陆薇之一眼,没再多说,只对孟惊寒道:


    “既然回来了,就好好歇着。府中事务繁杂,你病体初愈,暂且不必操心,安心养好身子要紧。”这话便是暂时收回了她掌管中馈的权力,依旧不打算还。


    孟惊寒心里一噎,却也不敢反驳,只得强笑着应下:“是,儿媳谨遵母妃教诲。”


    “嗯。”老夫人点点头,似乎有些疲惫,“你也累了,先回自己院子歇着吧。晚上王爷回来,自会去看你。”


    打发了孟惊寒,老夫人却独独留下了陆薇之。


    堂内只剩下老夫人、兰香和陆薇之三人,气氛顿时有些沉闷。


    “陆薇之,”老夫人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王妃的病,当真如她所说,是大好了?”


    陆薇之垂眸,声音平稳:“回老夫人,王妃的身体确比在寺中时大有起色,气血渐复,精神亦佳。只是……”她恰到好处地停顿了一下。


    “只是什么?”老夫人追问。


    “只是病去如抽丝,娘娘此番亏损甚大,非一日之功可彻底弥补。仍需仔细调养一段时日,切忌大喜大悲,劳累过度,否则……恐有反复之险。”陆薇之将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肯定了“好转”,又埋下了“可能复发”的伏笔。


    老夫人盯着始终低眉顺眼的陆薇之,她一副恭谨听命的模样。


    “你是个明白人。”老夫人淡淡道,“王爷信重你,是你的福气,也是你的责任。好好伺候着王妃,用心为她调养,王府不会亏待你。但若有什么差池……”老夫人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语里的威胁,不言而喻。


    说到底,侯府的嫡女和医女,孰轻孰重,她掂量得清。


    “奴婢明白,定当竭尽全力,不负老夫人与王爷、王妃的信任。”陆薇之恭声应道。


    “下去吧。”老夫人挥挥手。


    陆薇之行礼退下,走出福寿堂,才轻轻吁了口气。老夫人的敲打在她意料之中,奴国就目前看来,她并未起疑。


    她抬头望了望王府四方的天空,这里比清心寺更繁华,也更像一座华丽的牢笼。


    接下来的每一步,都需更加小心谨慎。


    孟惊寒回到自己阔别已久的寝殿,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只觉得扬眉吐气。


    她立刻吩咐丫鬟准备香汤沐浴,又将库房里最好的绸缎、首饰翻出来,恨不得立刻将清心寺带出来的寒酸气全部驱散。


    沐浴更衣后,她对着镜子里那张依旧需要厚粉遮盖的脸,心情又低落下来。她唤来陆薇之:“陆薇之,我这脸上的疤痕,你到底何时才能彻底消除?”


    陆薇之查看了一下,道:“娘娘放心,只要坚持用药,假以时日,定能淡化。奴婢会再为您调配效力更强的玉容膏。”


    “要多久?”孟惊寒不耐烦。


    “快则一月,慢则三月,必见成效。”陆薇之给出一个模糊的时间。


    孟惊寒虽不满意,但也无法,只能催促:“需要什么药材,你尽管去库房支取!我要不惜一切代价,恢复容貌。”


    “是。”陆薇之应下。心中冷笑,不惜一切代价?很快,你就会为你这句话付出真正的代价。


    傍晚时分,江律衡终于回府。


    他先去了老夫人处问安,得知孟惊寒已回来,并去了福寿堂请安,他面上并无太多表情,只淡淡道:“儿子知道了。”


    他从福寿堂出来,没有立刻去孟惊寒的院子,而是脚步一转,朝着府医院的方向走去。


    府医院里,葛洪正对着一个新得的药炉啧啧称奇,见江律衡进来,吓了一跳:“王爷,您怎么有空到老夫这破地方来了?”他眼神往陆薇之常待的角落瞟了瞟,“哎呀,不巧,那丫头还没回来呢,她在王妃院里伺候着。”


    江律衡脚步顿住,面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本王路过。”江律衡不露痕迹与情绪,语气平淡,目光扫过药房,“葛老近日可好?”


    “好!好得很!”葛洪嘿嘿一笑,凑近些,压低声音,“王爷放心,那丫头机灵着呢,没事儿!就是王妃那病……嘿嘿,回光返照,精彩着呢!”


    江律衡瞪了他一眼,葛洪立刻缩缩脖子,做了个封口的手势。


    江律衡在药房里站了片刻,随手拿起一株药材看了看,又放下。他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道:“葛老忙吧,本王走了。”


    离开府医院,江律衡这才朝着孟惊寒的院落走去。


    院门口早有丫鬟通报进去。孟惊寒得知王爷来了,喜出望外,连忙对镜整理妆容,迎了出去。


    “王爷!”看到江律衡的身影,孟惊寒眼眶一红,做出楚楚可怜之态,“您终于回来了……”


    江律衡看着她那副刻意装扮过的模样,以及那厚粉下依旧难以完全掩盖的瑕疵,心中并无半分波澜。但他面上依旧维持着基本的礼仪:


    “嗯,回来就好。身子可好了?”


    “托王爷的福,妾身好多了。”孟惊寒柔声道,试图靠近些。


    江律衡却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扫过院内,看到了垂首立在廊下的陆薇之。她似乎又瘦了些,低着头,看不清神情。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便迅速移开,对孟惊寒道:“既如此,你好生歇着。本王还有公务要处理,晚些再来看你。”


    说完,竟是不等孟惊寒回应,便转身离开了,竟然真的只是过来走个过场。


    孟惊寒看着他毫不留恋的背影,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指甲狠狠掐进了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