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是谁要害她？


    谢瀚川？还是王府里的人？还是以前得罪过的人来落井下石？


    “回……回去！立刻回去！”孟惊寒声音发颤，再也顾不上什么赏景散心，在丫鬟的搀扶下，几乎是逃也似的狼狈地往禅院跑。


    陆薇之看着她的背影，又瞥了一眼山坡上方——那里，葛洪安排的火头僧正对她悄悄比了个“搞定”的手势。


    没错，这“意外”落石，自然是陆薇之与火头僧的杰作。


    目的很简单：


    一是进一步惊吓孟惊寒，加速她心神耗损；


    二是制造“有人欲对王妃不利”的假象，搅浑水，让孟惊寒疑神疑鬼，短时间内不敢轻易信任任何人；


    三嘛……自然是陆薇之为了这“舍身救主”的一场戏，即便收效甚微，但也能稍微降低孟惊寒对她的戒心，也能为她自己争取一点活动空间——毕竟，她一个病号，能干什么？


    回到禅院，孟惊寒如同惊弓之鸟般火急火燎地立刻下令，必须严查落石之事，同时将禅院守得如铜墙铁壁一般，谁也不再信。


    陆薇之则被送回自己那间小屋处理伤口。


    她看着手臂上那道不算深的划痕，自己一个人面无表情地清洗、上药、包扎。


    火头僧悄悄送来消息：“姑娘，刚收到葛老从王府传来的鸽子。王爷似乎……很担心您。”


    陆薇之动作一顿，心头莫名一跳，随即又压下那丝异样，冷淡道：“知道了。告诉葛老，一切按计划进行，让他不必担心。”


    摄政王府，书房。


    这已经数不清是第多少次，江律衡像这样面前摊着一堆公文，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他浮躁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频率透露出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半斤再次悄无声息地出现，脸色比上次更加凝重：“王爷，清心寺刚传回急报。王妃她今日要去后山散心，遭遇意外落石……陆姑娘为保护王妃，自己受伤了。”


    “什么？受伤了！”江律衡猛地站起身，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伤得如何？严重吗？”


    这声音带着江律衡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和担忧。


    “回王爷，据报陆姑娘手臂和后背被碎石划伤，流血不少，但并未伤及筋骨，她自己已自行处理了伤口。王妃虽然受了点惊吓，但大致无恙。”半斤详细回禀。


    江律衡闻言，稍稍松了口气，但眉头依旧紧锁。清心寺后山今日有意外落石，怎会如此巧合？


    是意外？还是有人针对孟惊寒，亦或是针对的目标其实是陆薇之？


    一想到陆薇之可能因他而被卷入危险之中，甚至受伤流血，江律衡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闷痛难当。


    他后悔了。


    后悔当初为何要同意母亲将她派去那是非之地，他就该强硬地将她留在府中，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护着！


    “查！”他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给本王彻查！那落石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若是人为，无论是谁，格杀勿论！”


    “是！”半斤感受到主子身上散发出的阴沉气息，心头一凛，连忙应下。


    半斤退下后，江律衡彻底无心公务。


    他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焦躁不安。


    陆薇之受伤的模样不断在他脑海中浮现出幻想，让他坐立难安。他走到窗边，望着清心寺的方向，目光深沉如夜。


    他知道自己此刻不该过多关注她，不该表现出任何异常。母亲的眼线，朝堂的对手，都在暗中盯着他。


    可是他真的控制不住，也不想再控制。


    那种想要立刻飞奔到她身边，确认她是否真的安好的冲动，如同野草般在他心中疯长。


    他猛地转身，走到书案前随后提起笔，想要写点什么给陆薇之。


    写一封关切的信吗，那他以什么名义——是王爷对奴婢的慰问吗？莫名其妙；写一道命令让她回来，那该用什么理由？只会让母妃疑心更重。


    笔尖悬在半空，可是久久未能落下。


    最终，他颓然放下笔，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再次席卷了他。原来，即便权倾朝野，也有他无法随心所欲之事，也无法呵护想要呵护之人。


    这种认知，让他倍感挫败和思念。


    夜色渐深，江律衡却毫无睡意。脑海中反复回响着半斤的那句“陆姑娘为保护王妃，自己受伤了”。


    她总是这样，看似柔弱，却总在关键时刻透着一股异乎寻常的勇敢和果决。当年在凫山是如此，如今在清心寺又是如此。


    这份独特，像宝玉般吸引着他，也让他发自内心地心疼不已。


    清心寺禅院内的孟惊寒，在经过最初的惊恐后，逐渐冷静下来，同时疑心病也更重了。


    她反复回想落石时的情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那石头来得太巧，太是时候。陆薇之救她也救得太过于及时了！


    孟惊寒不禁有些怀疑，是否这根本就是陆薇之为了骗取她的信任而自导自演的一出戏？还是另有图谋而设计做给她看的局？


    她猛地想起陆薇之那高超却邪门的医术，想起她低眉顺眼却深不见底的眼神……一股寒意从孟惊寒心底升起。


    这个贱婢，绝不能留——等她回到王府，重新站稳脚跟，她第一个就要除掉陆薇之！


    只是现在，她还离不开陆薇之的药。


    况且，经过今日落石一事，孟惊寒更加确信有人要害她，那她便需要陆薇之这个“忠心”的奴婢在身边当挡箭牌。


    所以接下来的日子，孟惊寒对陆薇之的态度变得越发诡异。


    一边依赖她的医术，赏赐些她自己已经看不上的旧东西当作多大的恩赐给陆薇之；说着看似信任的话，一边又暗中让秋林严密监视陆薇之的一切行动，检查她的药材、饮食，甚至她换下来的绷带。


    陆薇之对此心知肚明，却故作不知。每日依旧每日尽心“伺候”，按时送药，脸上的表情永远是那般恭顺无害。


    只是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她看向孟惊寒的眼神，冷的像是从苦寒之地炼出的冰刃：


    孟惊寒，你尽情地猜疑、恐惧和依赖吧，你越是如此，就离我给你预设的终点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