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共同进餐
作品:《假千金回穷窝,竟成了全家的福星》 暮色渐合,东宫各处次第点起了灯。
揽月轩内,崔鸢宁由云袖伺候着卸下钗环,换了一身轻便的鹅黄色家常襦裙,长发仅用一根玉簪松松挽起,洗去了宫装带来的正式与疏离,更添几分温婉气息。
她刚收拾停当,便有内侍前来通传,说太子殿下请崔姑娘一同用晚膳。
崔鸢宁微怔,随即应下。
她本以为裴烬今日劳心劳力,又会如往常般独自在书房简单用膳,没想到他会有此安排。
随着内侍穿过曲折回廊,来到裴烬日常起居的承恩殿偏厅。
此处不似正殿庄严,布置得更为雅致舒适,紫檀木圆桌上已摆好了几样清淡小菜,并一盅冒着热气的汤羹,皆是遵循太医嘱咐,利于伤员恢复的膳食。
裴烬也已换了常服,一身玄青色锦袍,更衬得他面色有些苍白,但精神看起来尚可。
见崔鸢宁进来,他挥退了侍立的宫人,只留德顺在门外候着。
“坐。”
裴烬指了指身旁的座位,语气是难得的温和,
“忙了一日,简单用些。你今日在御前应对得体,也辛苦了。”
崔鸢宁依言坐下,轻声道:“殿下才是真的辛苦。伤势未愈,还需应对这般局面。”
裴烬拿起银箸,夹了一筷清炒时蔬放入她面前的小碟中:
“与你说了,不必总如此见外。私下里,唤我名字亦可。”
他这话说得自然,却让崔鸢宁心头微微一跳。
直呼太子名讳,于礼不合,但这份亲近之意,却如暖流般悄然浸润。
她垂下眼帘,低低应了一声:
“是,殿下……裴烬。”
最后两个字几不可闻,却让裴烬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他并未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
“尝尝这个,厨房新来的江南厨子,手艺尚可,看合不合你口味。”
两人安静地用着膳。
食不言的规矩在此时显得并不刻板,反而营造出一种难得的宁静氛围。
窗外偶尔传来几声归鸟的啼鸣,更衬得室内温馨静谧。
德顺远远守着,眼观鼻鼻观心,心下却暗自欣慰,殿下许久未曾如此放松地用一顿饭了。
崔鸢宁留意到裴烬用餐时左手微有些不自然的停顿,知他右肩箭伤未愈,动作间难免牵痛。
她不动声色地将几样易取的菜式往他那边挪了挪,又替他盛了一碗温补的汤。
裴烬将她这些小动作看在眼里,心中暖意更甚。
他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还记得我们在南晋边境那个小村落里,一起吃的那顿粗粮晚饭吗?”
崔鸢宁抬起头,眸中泛起回忆的光彩:
“记得。那时刚经历一场遭遇战,人困马乏,村里百姓拿出自家存粮,虽是粗茶淡饭,却觉得格外香甜。”
那时他们隐匿行踪,与普通士兵同吃同住,虽条件艰苦,却无拘无束,彼此的心也靠得最近。
“是啊,”
裴烬语气带着些许感慨,
“有时想想,那般简单反倒踏实。回了这盛京,珍馐美馔,却食不知味。”
“位置不同,责任便不同。”
崔鸢宁温声道,
“边境求的是生存与胜利,盛京求的却是平衡与长远。殿下心系天下,自然不会只甘于口腹之欲。”
裴烬看着她,烛光下她的侧脸柔和坚定。
他总是能被她一语道破心中症结,又被她恰到好处地宽慰。
“鸢宁,有时我真觉得,你比我更懂这朝堂之上的无形之战。”
“我不过是旁观者清。”
崔鸢宁微微摇头,
“殿下身处漩涡中心,一举一动牵扯甚广,自然要思虑周全。我只是……不希望殿下太过压抑自己。”
裴烬沉默片刻,放下银箸,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几分审视,更多的是担忧:
“今日父皇的话,你可会觉得委屈?你立下大功,却只得些虚名赏赐,连一个明确的位份都未能给你。”
崔鸢宁迎上他的目光,坦然道:
“若说全然不在意,那是假话。但鸢宁深知,此刻并非争取名分的最佳时机。陛下意在试探与制衡,我们若急于求成,反而落人口实。更何况,”
她语气坚定,“我崔鸢宁的价值,从不系于一个空头名号。能与殿下并肩而立,共担风雨,才是鸢宁所愿。”
她的话清晰而冷静,透着通透与坚韧。
裴烬心中震动,伸手过去,再次握住了她放在桌下的手。
这一次,他的掌心不再冰凉,带着暖意。
“得你如此,是我裴烬之幸。”
他声音低沉,蕴含着真挚的情感,
“我向你保证,今日之委屈,他日必百倍补偿。待我肃清朝局,稳坐东宫之时,定以最隆重的典礼,迎你入主中宫。”
这不是甜言蜜语,而是一个男人对心爱女子的郑重承诺,是一位储君对未来的规划。
崔鸢宁反手握紧他,唇角漾开温柔的笑意:“我信你。”
简单的三个字,重若千钧。
用完晚膳,宫人撤去碗碟,奉上清茶。
裴烬并未急着让崔鸢宁离开,而是让她陪着在殿后的庭院中散步消食。
月色如水,洒在青石小径上,四周寂静,只闻虫鸣。
“明日我称病不出,正好可暗中处理一些事情。”
裴烬低声道,
“南晋虽定,但后续安抚、官员选派、军功核定,千头万绪,即便交权,也需妥善收尾,不能留下隐患。另外,还需留意老六和李崇接下来的动作。”
崔鸢宁认真听着,偶尔提出一两点自己的看法,虽不涉具体朝政,却往往能切中肯綮,从人心、舆论的角度给予补充。
她不再是那个需要他全力保护的女子,而是可以与他商议对策的伙伴。
夜色渐深,凉意袭来。
裴烬停下脚步,解下自己的披风,轻轻披在崔鸢宁肩上:
“时辰不早了,我让德顺备车,送你回府。今日之后,你我在明面上需保持距离,以免授人以柄。若有急事,可通过云袖传递消息。”
崔鸢宁拢了拢带着他体温的披风,点头道:
“我明白。殿下也要保重身体,按时用药,伤口切勿沾水。”
裴烬颔首,亲自将她送至承恩殿门口。马车早已备好,云袖安静地候在一旁。
临上车前,崔鸢宁回头,深深地看了裴烬一眼,万千叮嘱尽在不言中。
裴烬立于阶上,目送马车缓缓驶离,消失在宫道的尽头,直到再也看不见。
夜风吹起他玄青的衣角,身形挺拔却透着一丝孤寂。
他转身回到殿内,脸上的温情已收敛殆尽,恢复了一贯的沉静与冷峻。
“德顺。”
“老奴在。”
“去书房。把南晋来的密报,还有我们的人整理的六部近日动向,都拿过来。”
“殿下,您的伤……”
“无碍。”
书房灯烛长明,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盛京的棋局刚刚开始,而他,必须保持绝对的清醒。只是今夜,心中那份因她而起的暖意,或许能支撑他走得更远一些。
回到崔府后,贴身丫鬟青杏早已备好了热水和干净的衣物。
其他伺候的丫鬟婆子见礼后,都被她打发了出去。
“姑娘可算回来了。”青杏一边替崔鸢宁卸下钗环,一边低声道,“府里今日似乎有些议论,关于姑娘受赏的事。”
崔鸢宁对着铜镜看着镜中卸去华饰后更显清丽的面容,淡淡道:
“意料之中。由他们说去,我们只做不知便可。”
“是。”青杏应下又有些犹豫,“姑娘……太子殿下他,伤势可好些了?”
想起裴烬苍白却坚定的面容,崔鸢宁眼神柔和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