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入住东宫

作品:《假千金回穷窝,竟成了全家的福星

    “好了,你们都辛苦了,先退下歇息吧。太子伤势初愈,亦需静养。崔氏女,你也回去好好休养。”


    “儿臣(民女)告退。”


    裴烬与崔鸢宁一同行礼,退出了御书房。


    走出那压抑的大殿,春日暖阳照在身上,却驱不散那股浸入骨髓的寒意。


    宫道漫长,两人并肩而行,身后跟着内侍,一时无人说话。


    直到出了宫门,登上等候的马车,帘幕落下,隔绝了外界视线,裴烬才露出了几分松懈之意。


    崔鸢宁看着他眉宇间难以掩饰的疲惫,轻声道:


    “殿下……”


    裴烬睁开眼,对上她担忧的目光,嘴角扯出一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无妨,预料之中。”


    他伸手,轻轻握住她放在膝上的手,指尖微凉,“只是连累你,刚回来便要面对这些。”


    “殿下何出此言?”


    崔鸢宁反手握住他微凉的手指,试图传递一些暖意,


    “风雨同舟,岂分彼此?只是,”


    她顿了顿,“陛下似乎……忌惮颇深。”


    裴烬目光投向车窗外流动的街景,盛京的繁华一如往昔,却再也看不进他心里。


    “功高,便是原罪。”


    他声音低沉,


    “更何况,我这个太子之位,本就坐得不算安稳。老六和李崇他们,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那殿下打算如何应对?”


    “交权,示弱,静观其变。”


    裴烬吐出几个字,眼神锐利如刀,


    “南晋之局已定,我的作用便告一段落。此刻越是张扬,越是危险。倒不如以养伤为名,暂避锋芒。”


    他看向崔鸢宁,语气郑重起来:


    “只是鸢宁,你此次随军,功劳与名声皆显,已入了各方眼界。日后在盛京,只怕少不了明枪暗箭,你要万事小心。”


    自从他们二人互通心意后,关系也就更近了一步,只是他现在还给不了她什么承诺。


    崔鸢宁感受到他指尖的凉意,又听他言语中满是凝重与未尽之责,心尖像是被细细的针扎了一下,泛起微疼。


    她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殿下忘了,我并非弱女子。”


    她声音清柔,


    “边关风沙,战场血火,你我一同走过。盛京的波谲云诡,固然凶险,但比起明刀明枪的厮杀,不过是换了个战场。殿下要静观其变,我便陪殿下一起等。殿下要示弱避锋,我亦是如此。”


    她顿了顿,抬眼直视他深邃的眸,一字一句道:


    “至于承诺……鸢宁所求,从不是一时之名分。殿下的平安,殿下的志向,才是最重要的。只要能在殿下身边,见证殿下心中所愿的清明天下,我便心满意足。”


    裴烬心头一震,被她话语中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支持熨帖着,也刺痛着。


    他何德何能,能在权力倾轧的冰冷漩涡中,得此真心。


    他反手将她的柔荑完全包裹在掌心,力道有些重,像是怕一松开,眼前这份温暖便会消散。


    “我知你心志。”


    他声音喑哑,


    “正因如此,我才更不能让你受委屈。盛京不比军中,这里杀人不用刀。老六母妃宠冠后宫,李崇门生故旧遍布朝野,他们若知你是我软肋,定会不遗余力针对你。日后出入,务必让云袖随身,饮食起居,更要加倍小心。”


    云袖是裴烬精心为崔鸢宁挑选的侍女,身手不凡,忠心可靠。


    崔鸢宁知他忧虑,顺从点头:


    “殿下放心,我省得。”


    她想起方才御书房内皇帝那看似关切实则审视的目光。


    裴烬冷笑一声,笑意却未达眼底:“父皇今日这是在敲打我,也是在试探你。他既嘉奖你之功,彰显天家恩典,又将你置于众人目光之下,是想看看,你是会成为制衡我的棋子,同时,也是在提醒我,别忘了自己的本分,连身边人的荣耀,都需仰仗他的恩赐。”


    车厢内一时陷入沉默。


    权力顶峰的算计,便是如此无孔不入,连一丝温情都能被拿来当作博弈的筹码。


    良久,裴烬才再次开口,语气已恢复平日的冷静自持:


    “不过,你此番名声鹊起,也并非全无好处。至少,崔家女有勇有谋、于国有功的名声传开,日后即便有人想用寻常闺阁手段构陷于你,也得掂量掂量民心舆论。”


    崔鸢宁点点头,随即又道:


    “只怕父亲得知今日之事,又要为我忧心了。”


    她深知父亲性情,不喜卷入权力争斗,更希望女儿平安顺遂。如今她与太子绑得愈紧,崔家的立场便愈發微妙。


    “崔伯父是明理之人。”


    裴烬安抚道,


    “待过两日,我伤势稍稳,便亲自上门拜会,陈明利害。无论如何,我不会让崔家因我而陷入险境。”


    这是他对她的承诺,也是对崔琰这位未来岳丈的尊重。


    说话间,马车已缓缓驶入东宫范围。


    帘外传来侍卫查验的低声问答。


    东宫虽为太子居所,却也并非铁板一块,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暗中盯着。


    车停稳,裴烬深吸一口气,敛去所有外露的情绪,又变回了那个沉稳持重的皇太子。


    他先一步下车,然后转身,极为自然地伸出手,扶崔鸢宁下车。


    动作流畅,带着不容置疑的呵护,落在周围侍从眼中,便是太子对这位准太子妃的看重与恩宠。


    “你先回揽月轩休息,晚些时候我让太医正过去给你请个平安脉,然后再派人送你回崔府。”


    裴烬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近处的宫人听清,是再寻常不过的关怀。


    崔鸢宁会意:


    “谢殿下关怀,民女告退。”


    她带着云袖,在一名内侍的引导下,向东宫一侧的客院走去。


    裴烬站在原地,目送她纤细却挺直的背影消失在宫苑深处,眸色深沉如海。


    直到贴身太监德顺低声提醒道:“殿下,您该用药了。”


    他才收回了目光,转身向主殿走去,每一步都踏得沉稳坚定。


    回到书房,摒退左右,只留德顺一人在旁伺候汤药。


    药汁苦涩的气味弥漫开来,裴烬面不改色地一饮而尽。德顺接过空碗,小心翼翼地道:


    “殿下,方才宫里传来消息,贵妃娘娘去了陛下那儿,说是六皇子殿下新得了一副前朝古画,请您明日过去一同鉴赏呢。”


    裴烬擦拭嘴角的动作微微一顿。


    鉴赏古画?


    不过是试探他伤势真假、观察他情绪状态的借口罢了。


    老六母子,还真是片刻都不肯消停。


    “回复贵妃,就说孤伤势未愈,精神不济,恐扫了六弟雅兴,待日后身子爽利了,再登门赔罪。”


    他淡淡吩咐。


    “老奴明白。”德顺应下,又道,“还有,兵部李尚书递了帖子,想求见殿下,商议南晋归降兵马安置的细则。”


    李崇这只老狐狸,动作倒是快。


    南晋战事刚定,他就急着来摸自己的底,想看看自己究竟还掌握着多少兵权,又打算如何“交权”。


    “告诉他,孤需静养,一切军务,暂由兵部依律办理,若有疑难,可请示陛下圣裁。”


    裴烬毫不犹豫地将皮球踢给了皇帝。


    既然要示弱,就要做得彻底。


    德顺一一记下,见裴烬面露倦色,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轻轻掩上门。


    书房内只剩下裴烬一人。


    他走到窗边,春日午后暖风拂面,带着花草清香。


    他远眺着皇宫的方向,那座金碧辉煌的牢笼,囚禁着天下最极致的权力,也滋长着最冰冷的算计。


    从踏回盛京的这一刻起。


    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一言一行都可能成为他人攻讦的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