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回朝

作品:《假千金回穷窝,竟成了全家的福星

    战后事宜千头万绪。清点战利品,安置俘虏,救治伤员,安抚城内残留的、饱受狄人压迫的其他部族百姓。


    疫病也在崔鸢宁的帮助下得到了解决。


    裴烬强撑着伤体,处理各项事务,直到医官再三恳求,才不得不回到临时收拾出的殿宇休息。


    崔鸢宁随着后续队伍进入王庭时,看到的是满目疮痍却又焕发新生的景象。


    她找到裴烬时,他正靠在榻上小憩,眉头微蹙,显然睡梦中也不安稳。


    她轻轻为他掖好被角,看着他消瘦的面颊和眼下的青黑,心中充满了疼惜与骄傲。


    数日后,大局初定。


    裴烬履行诺言,与苍岳首领正式签订盟约,划定影族故土范围,许其自治,并奏报朝廷,请封苍岳为北疆藩属首领,永镇朔方。


    影族战士在战斗中伤亡亦不小,但全族上下皆感念裴烬的信守承诺,纷纷表示愿为北疆屏障,防范更北方的威胁。


    大军凯旋的日子到了。


    来时风雪漫途,归时已是初春,冰雪消融,露出底下嫩绿的草芽。


    队伍浩浩荡荡,押解着俘虏,携带着战利品,士气高昂。


    裴烬的伤势在崔鸢宁的精心照料和军医的调理下,好了大半,已能自如骑马。


    他与崔鸢宁并辔而行,看着沿途开始恢复生机的土地,心情是许久未有的轻松。


    “鸢宁,”


    他侧过头,望着身旁女子清丽的侧颜,声音温和,


    “此番北征,凶险异常,让你受苦了。”


    崔鸢宁微微一笑,眼中映着春光:


    “殿下言重了。能随殿下经历这一切,见证殿下平定北疆、缔结盟约,是鸢宁之幸。”


    她顿了顿,轻声道,“只是不知,盛京如今是何光景。”


    裴烬目光投向南方,深邃难测:“是啊,是该回去了。朝中……想必已是另一番天地。”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胜利的喜悦之下,即将返回的权力中心,或许隐藏着不比战场轻松的暗流。


    回到盛京时,崔鸢宁便收到了面圣诏书。


    她先回去沐浴更衣了一番,洗去一路风尘,换上符合规制的礼服。


    镜中人眉宇间虽添了几分北地风霜磨砺出的痕迹,但眸光沉静,举止从容。


    皇宫巍峨,朱墙金瓦依旧,但踏入其中,崔鸢宁却敏锐地感觉到一股不同于往日的氛围。


    凯旋的喧嚣似乎被高墙隔绝在外,内里是一种压抑的寂静。


    宫人步履匆匆,眼神交汇间带着难以言说的谨慎。


    引路的内侍态度恭敬,却惜字如金,只按规矩引着她往御书房去。


    御书房内,龙涎香的气息氤氲缭绕。


    皇帝端坐于御案之后,比起数月前,似乎清减了些,眼神却愈发锐利。


    裴烬与几位重臣皆在侧,包括一向与六皇子不甚和睦的兵部尚书李崇。


    兄长崔墨横因为帮裴烬安置大军,所以尚未入宫,此刻殿内,焦点便全落在了崔鸢宁一人身上。


    “崔氏,叩见陛下,陛下万岁。”


    崔鸢宁依礼参拜,声音清越,不卑不亢。


    “平身。”


    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崔氏,你此次随军北征,不畏艰险,救治伤员,破解疫病,更在阵前助太子稳定军心,功不可没。朕,甚为欣慰。”


    “陛下谬赞。此乃民女本分,亦是托陛下洪福、殿下指挥有方,将士用命,方能克敌制胜。民女不敢居功。”


    崔鸢宁垂首应答,言辞得体,将功劳归于上意与将士。


    六皇子在一旁微笑着接口:“崔姑娘过谦了。北疆捷报传来,朝野振奋,崔姑娘巾帼不让须眉的事迹,早已传为美谈。”


    他语气温和,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扫过崔鸢宁,带着审视的意味。


    太傅却冷哼一声,开口道:


    “崔氏女勇毅可嘉,确是我朝女子典范。不过,老夫听闻,崔氏女在阵前,曾与那影族首领苍岳过从甚密,甚至以其族圣物相助。此番与影族盟约,划定自治之地,是否……有些过于优厚了?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王妃久居深闺,或许不知这其中的厉害关节。”


    这话语带机锋,但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崔鸢宁未曾和影族走过什么相交。


    太傅这番话暗指崔鸢宁可能影响了裴烬的决策,甚至隐含通敌之嫌,更将盟约之事归咎于妇人短见。


    殿内气氛瞬间一凝。


    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他:


    “李太傅此言,鸢宁不敢苟同。北狄王庭之所以难克,皆因其据险而守,兼有影族等部族被迫效命,熟悉地形,为其耳目爪牙。殿下用兵,首重攻心。苍岳首领及其族人饱受狄人欺凌,心向王化,殿下许其故土,予其自治,乃是瓦解狄人羽翼、永固北疆之上策。”


    “圣物之事,乃机缘巧合,亦是苍岳首领感念殿下诚信、愿化干戈为玉帛的明证。若依太傅之见,对影族一味打压,岂非逼其再度倒向北狄,使我边疆永无宁日?”


    “鸢宁虽愚钝,亦知攘外必先安内的道理,此内,非仅指朝堂,亦指边疆人心向背。殿下此举,非为优厚,实为以最小代价,换取北境长治久安之基石。陛下圣明,自有决断。”


    她一番话,条理清晰,不疾不徐,既阐明了盟约的战略意义,又将决策权归于皇帝,巧妙化解了太傅的诘难。


    更点出了“代价”与“长治久安”的关键,这正是皇帝最关心的问题。


    皇帝沉吟片刻,指尖轻轻敲击着御案,缓缓道:


    “崔氏女所言,不无道理。太子此番奏报,于盟约细节、边防布置皆有详陈,朕已览过。影族之事,就此定论,不必再议。”


    他一句话,止住了可能的纷争,也肯定了裴烬和崔鸢宁的做法。


    “崔氏女有功于社稷,赐明珠十斛,锦缎百匹。”


    “谢陛下隆恩。”


    崔鸢宁再次叩拜,心知这第一关,算是过去了。


    然而,皇帝对裴烬军功的忌惮,六皇子一系的猜疑,都如同隐藏在平静湖面下的暗流。


    皇帝的目光从崔鸢宁身上移开,落回到裴烬脸上,那审视的意味并未减少分毫。


    “太子此番辛苦,伤势可大好了?”


    裴烬躬身答道:


    “劳父皇挂心,已无大碍。”


    他神色平静,仿佛听不出那弦外之音。


    “嗯,”皇帝微微颔首,“南晋初定,后续安抚、兵权、屯田、互市等诸多事宜,还需太子多多费心。将士封赏,也需尽快拟定章程,交由兵部与户部议处。”


    他说着,目光扫过一旁的兵部尚书李崇,“李卿,你与太子要多加配合。”


    李崇立刻出列,恭敬道:


    “臣遵旨殿下用兵如神,臣等定当竭力辅佐,妥善处理善后。”


    他话语恭敬,眼神却低垂着,不与裴烬有任何交汇。


    一句“兵权交割”,是要裴烬主动交出手中的大军指挥权,“交由兵部与户部议处”,则是将封赏大权从裴烬这个主帅手中分走,纳入朝廷常规程序。


    而让与裴烬不甚和睦的李崇来“配合”,更是意味深长。


    崔鸢宁垂眸静立,心中雪亮。


    皇帝这是要开始收权了。


    功高震主,古来有之,更何况裴烬这个太子,本就非皇帝属意,此番立下不世之功,威望更盛,龙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即便这个“他人”是自己的儿子。


    “儿臣遵旨。”裴烬的回答依旧简洁,没有任何犹豫或不满,仿佛这一切理所应当。


    皇帝似乎对他的态度还算满意,语气缓和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