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跟紧我

作品:《假千金回穷窝,竟成了全家的福星

    “是,谢殿下赏赐。”


    崔鸢宁再次道谢,感觉周身都暖和了许多,精神也提振了些。


    在军营这么恶劣的条件下能够喝上这么一碗汤已是极大的殊荣。


    “嗯。”


    裴烬应了一声,视线在她脸上扫过,那抹因汤水热气而氤氲出的淡淡红晕,让她苍白的脸色看起来好了不少。


    他眼中那丝难以察觉的柔和似乎深了些许。


    “好了就好。”


    崔鸢宁抬头便看见了他眼底的青黑色,几个月前分明还是一副贵不可言的模样,在军营里待上些时日后整个人看着都沧桑了不少,不过更是增添了几分沉稳之感,越来越有一国储君的风范。


    他正低垂着头看着眼前的沙盘,显然是为突围的事情感到烦忧。


    眼瞅着天气越来越冷,军营中缺粮少草,将士们恐怕也支撑不到多久。


    得尽快想个办法突围,才能结束这一切。


    可眼下能用的法子大多都已经用的差不多了,连他都觉得有些棘手。


    崔鸢宁站起身来,看了一眼沙盘,沉默片刻后清声道:


    “殿下,北麓小道虽险,却非绝路。我采药时发现西坡有野羊踪迹,既能有兽类通行,我军轻装或可一试。”


    她知道裴烬在为什么担忧。


    裴烬执棋的手微微一顿,目光从沙盘上抬起,锐利地看向她:


    “西坡?外侧是万丈悬崖,狄人从未设防,正因认定那是天堑。”


    “既是天堑,又是绝境中的一线生机。”


    她毫无惧色地迎上他的目光,指尖划过沙盘上那道代表峭壁的粗糙边缘,


    “臣女观察过,崖壁并非完全垂直,多有灌木怪石可做依托。今夜大雪将至,可派小队精锐佯攻东南隘口,声势浩大,吸引敌军主力注意。待其调动布防,阵脚松动之际,我军主力便可从西坡以绳索缒下。风雪能掩人踪,亦能缓冲声响。崖底地势低洼,背风,且有兽迹,必有出路通往山外。”


    帐内一时寂静,只闻火盆中炭火轻微的噼啪声和帐外呼啸的风声。


    裴烬凝视着沙盘上那片被视为绝地的区域,眸中光影明灭,计算着各种可能。


    良久,他突然低笑一声,笑声中带着一丝疲惫,却又有一丝希望,


    “崔家女郎,你好大的胆子。若是判断失误,崖下并非生路,或是绳索不堪重负,又或是狄人并未被全然吸引……数千将士性命,便将葬送在这万丈深渊之下。”


    “臣女自然知道。”


    崔鸢宁深吸一口气,忽然抬手,摘下发间那枚素银簪子,轻轻置于沙盘象征西坡悬崖的位置。


    银簪冰凉,在昏暗的灯火下泛着微光。


    “这里地形平坦,派人下去探查一一番,若是能行再派出部队便是。”


    她抬起眼眸,烛火在那双清亮的瞳仁里跳跃,燃成两簇灼人的星子,


    “若侥幸得活,便是绝处逢生。”


    她的话语清晰而平静,胆子也是非一般的大。


    裴烬略微思考后便将副将给召集了过来,那几位原本对此议面露疑虑的副将,此刻也收敛了神色,目光复杂地看向这个身形单薄却脊背挺得笔直的少女。


    裴烬的目光从沙盘上的银簪,缓缓移到她的脸上。


    那张脸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里的光芒,却比任何时刻都要耀眼。


    他看到了她父兄的影子,那种属于将门崔氏的忠勇与孤勇。


    就在这时,帐外风雪骤然加剧,狂风卷着雪粒扑打在军帐上,发出密集的声响,仿佛在应和着帐内紧张的气氛,又像是在催促着一个决定。


    裴烬沉默片刻,猛地起身。


    玄色衣袍带起一阵风,他解下自己身上那件厚重的玄黑大氅,几步走到崔鸢宁面前,在她微怔的目光中,将那还带着他体温的氅衣披在了她单薄的肩上。


    大氅沉重,内里是柔软的皮毛,瞬间隔绝了帐内的寒意,包裹着她的是一种混合着冷冽龙涎香和独属于他的温热气息。


    崔鸢宁下意识地低头,大氅金线绣着的精致螭纹,擦过她因冻伤而结痂的指尖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意从肩头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好。”


    他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低沉而有力,驱散了连日阴霾,透出三个月来第一缕鲜活的气息,


    “就依你所言。若此番突围成功,孤许你一个诺言。”


    他没有说失败当如何,因为那后果无人能够承担。


    因为绝对不会失败。


    这份信任,沉重如山。


    披风裹挟着的暖意和那句承诺,让崔鸢宁的心猛地一跳。


    她拢了拢沉重温暖的大氅,低声应道:


    “臣女,定不负殿下所托。”


    计划迅速被传达下去。精锐小队领命而去,准备东南方向的佯攻。


    主力部队则开始悄无声息地向西坡集结,检查绳索,准备干粮,一切都在风雪和夜色的掩护下进行,紧张却有序。


    裴烬亲自在西坡督备。


    崔鸢宁跟在他身侧,玄色大氅几乎将她整个人都罩住了,只露出一张凝重的脸。


    风雪扑打在她脸上,她却浑然不觉,目光紧紧盯着将士们忙碌的身影,以及那深不见底、被风雪笼罩的黑暗悬崖。


    裴烬侧头看她一眼,只见她鼻尖冻得发红,眼神却亮得惊人,满是专注与决然。


    他心中某处微微一动,忽然开口,声音在风雪中显得有些模糊:


    “怕吗?”


    崔鸢宁闻声转头,愣了一下,随即缓缓摇头:


    “有殿下在,有数千同泽在,有何惧之?只怕……计划不够周详,连累大家。”


    她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但那份担当却清晰地传递过来。


    裴烬没再说话,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深渊。


    他知道,她并非不惧,只是将责任看得比个人的恐惧更重。


    时辰一到,东南方向突然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和火光,隐约还有箭矢破空之声。


    几乎同时,西坡的悬崖边,第一批死士口中衔枚,腰缠绳索,毫不犹豫地纵身滑入黑暗之中。


    崔鸢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双手在袖中紧紧握成拳,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她紧紧盯着那些迅速消失在风雪和黑暗中的身影,每一秒都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裴烬站在崖边,身形挺拔如松,面无表情,唯有紧抿的唇线和深邃眼眸中翻涌的波澜,泄露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在赌,赌她的判断,赌将士的勇毅,赌大邺的国运。


    等待,漫长而煎熬。风雪似乎更大了。


    突然,一声极轻微却清晰的鸟鸣声从崖底传来,那是事先约定好的安全信号!


    成功了!崖下确有落脚之地,且暂无危险!


    裴烬回头看向崔鸢宁。


    那一刻,压在心底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好!”


    他再次吐出一个字,随后挥一挥手。


    主力部队开始依次缒下。


    过程依旧充满危险,风雪中不时传来碎石滚落的声音,但每个人的动作都带着一种迫不及待的急切。


    轮到裴烬和崔鸢宁时,裴烬看向她开口道:“跟紧我。”


    崔鸢宁点头,将宽大的大氅重新系紧,活动了一下冻得有些僵硬的手脚。


    裴烬率先抓住绳索,利落地滑下。


    崔鸢宁紧随其后。


    冰冷的绳索摩擦着手掌,风雪刮在脸上如同刀割,身体在黑暗中急速下降,失重感令人心悸。


    不知过了多久,双脚终于踏上了地面。


    崖底风雪稍弱,果然如她所料,是一条被山壁挤压形成的狭窄通道。


    先下来的将士们已经点亮了火把,火光摇曳,映照出一张张劫后余生、充满希望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