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 20 章

作品:《凤阙锁春

    卯时三刻,寝殿内龙涎香的余韵尚未散尽,混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属于女子的甜暖气息。


    大监高良儒屏着呼吸,弓着腰,如往常一般轻手轻脚踏入内殿,行至床榻前,用足够清晰又不至于惊扰圣梦的嗓音柔声唤道:“主子,卯时三刻了,该起驾上朝了。”


    帘幔动了动,露出贺兰烬略显倦意的侧脸。他剑眉微蹙,尚未完全从深沉睡眠中清醒,习惯性的应了一声:“嗯……”


    贺兰烬身侧,卧着一抹云鬓散乱的窈窕身影,没有要清醒的意思。


    青丝如墨,铺陈在枕畔,雪白的肩颈半露,上面隐约可见几点暧昧的红痕。她似乎被这细微的动静扰了清梦,睫羽轻颤,发出一声慵懒不满的嘤咛,像小猫一般蜷缩成一团。


    贺兰烬也被这动静彻底扰醒,他下意识地伸手,想揽过身侧的温香软玉,却在掌心触及那光滑肌肤的瞬间,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他豁然睁开眼,彻底清醒。


    映入眼帘的,是张沉睡中褪去所有伪饰、显得格外恬静的脸。不是柳阮那种娇柔易碎的美,而是一种更深邃的、带着一丝野性与冷冽的轮廓。


    “主子?”高良儒的声音与往日不同的冷静,提醒着僵住的贺兰烬时间的紧迫,朝臣们还在太极宫前等着呢。


    贺兰烬猛地回神,脸上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心绪。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贺兰烬穿戴整齐后结束,他望了一眼床上的人,再无留恋,转身离开栖霞宫。


    殿门无声合拢,隔绝了殿外尚有一丝寒意的气息。


    云栀缓缓睁开眼。


    那双眸子里没有丝毫刚醒的迷蒙,清亮、冷静,甚至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平静。她支起身,锦被滑落,露出更多旖旎痕迹,她却浑不在意,只是慢条斯理地拉过一件外衫披上,目光正对上刚刚踏入殿中的红袖。


    身后跟着的是皇帝身边的王朝恩,手里捧着一个黑漆托盘,上面放着一只白玉碗,碗中汤药浓黑,散发着一种特有的、微涩的草药气味。


    那气味,同她在太后处喝的药不同。


    “云小主。”王朝恩声音有些发颤,头几乎埋到胸口,“万岁爷吩咐,请您用药。”


    那碗药被小心翼翼又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递到她面前。


    避子汤。


    他甚至一早就命人备下,看来昨夜不是性之所起,而是有备而来。在这刚刚与他共享过最亲密晨起的时刻,他急不可待的命人送来这碗药,用最直白的方式,听着她也提醒自己,昨夜不过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罢了。


    而她,身为一枚制衡两方的棋子,不配孕育皇嗣。


    云栀垂眸,看着那碗浓黑的药汁,碗沿还微微冒着热气,像是刚刚煎熬好,便迫不及待的送来给她这具“肮脏”的躯体清洗。


    她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悲伤,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没有,平静的令人心寒。只见她伸出纤细的手指,稳稳地端起那只白玉碗,将药送入口中。


    “主儿!”红袖想要阻止,意识到此行为不妥后骤然噤声。


    王朝恩见她如此顺从,似是松了口气,刚想说什么,却见云栀的嘴角缓缓漾开一抹极浅、极淡,却清晰无比的笑意。


    是一种解脱的、带着近乎慈悲的怜悯的、甚至称得上温和的笑容。


    “谢主子恩典。”


    她由衷的谢恩,看来他们两个在这方面想法一致。


    与其让小棋子出生,不如就让她这枚棋子战死棋局,亦无悔。


    王朝恩嗫嚅着唇,施礼后退出去。


    待到殿门重新闭合,红袖遂掏出绢帕拭去云栀嘴角挂着的药汁:“主儿,您这刚承宠,尚不知是什么药……过后还要向太后请安,怕是还有安胎药等着您喝。”


    红袖的目光落在云栀白如莲藕的臂腕上,依稀可见的指印昭示着昨夜发生的一切。


    “万岁爷从未来过咱们栖霞宫,怎地就昨夜来了?”


    连红袖都能察觉到的异样,她又岂会不知,更何况太后还赏了那样的一碗药,不过是在夹缝中为卿阳求得一线生机罢了。


    “罢了,服侍我洗漱吧,太后那边还等着呢。”


    *


    寿康宫,殿内香烟袅袅,从博山炉中缓缓升起,宁静得仿佛与外界全然隔绝。


    太后端坐在紫檀软榻上,眼帘轻轻阖着,仿佛已然入定。


    殿门轻启,孙姑姑步履极轻地走到软榻旁,微微弯下腰,用只有太后能听清的声音,低低禀报着什么。


    太后缓缓睁开眼睛,历经风霜的眼眸漫上一丝喜悦,捻动菩提子珠串的手指停了下来。


    “哀家就知道,皇帝不会让哀家失望的。”


    “可若此事被皇后娘娘知晓……”孙姑姑欲言又止。


    太后显然已经知晓其意,斜睨了她一眼,想起蠢笨不堪的皇后,忍不住冷哼一声。


    最初迎她入宫时,她满心欢喜,无论在样貌还是品行上都挑不出本分毛病,哪知入宫后的天长地久中,皇后竟逐渐露出马脚。


    明明对皇帝有情,偏偏做些惹得皇帝厌烦的事。


    云栀初入宫时,她便迫不及待带着她去招摇,若不是愚蠢便是心存嫉妒,如此还不如蠢笨来的聪慧些。


    “即便她知晓此事,也说不出什么,云栀可是她亲自挑选入宫,更何况云栀若诞下皇子,便是她的孩子,即便她现在不开心,也得忍着。”


    太后的声音不高,却自有一股冰冷的威压。她重新靠回软榻,端起那盏温热的茶,慢慢的呷了一口。眉眼间,那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笑意,再次缓缓浮现。


    “还是您有法子,奴瞧着那云小主不像有争宠的意思,若不是您推这么一把,万岁爷怕是永远都不会踏足栖霞宫。”


    孙姑姑说着话,脚步极轻地绕至太后所坐的软榻之后。伸出那双布满薄茧却异常稳健的手,精准地、力度适中的按上了太后的双肩。


    太后的身体几不可查的松弛了一分。


    那个丫头竟敢诓骗于她,她自然不会再信。


    昨日瞧着她饮尽那碗汤药,她便让孙姑姑备了相同的一碗,亲自送去了太极宫。


    案前批阅奏章的贺兰烬在听闻太后驾到时,起身亲迎,这让太后甚是满意。


    一番寒暄过后,太后微微侧眸,身侧的孙姑姑端着汤药呈了上去。


    “哀家听闻你近日心虚难宁,心中记挂。”太后说着,在案前坐了下来,只手端起那盏深褐色的汤药,散发着苦涩的热气,“这是哀家小厨房里另煎的安神汤,加了几味凝神静气的老参和珍珠粉,药性温和些。”


    她轻轻搅动着药汁,动作优雅而从容,仿佛只是寻常母亲关怀病中孩儿。


    贺兰烬目光温顺地看向太后,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他几乎下意识就要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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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汤药送去太医署的查验,可若真送去查验了,届时无论有无问题,恐怕连面上的母子情深都不能维持了。


    很快,贺兰烬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母后是什么人?她执掌后宫多年,心思缜密,手段层出不尽。她若真想在一碗药里做手脚,又岂会留下轻易让人查出的把柄?


    他猛地想起过去数年,母后为了让他雨露均沾,绵延皇嗣,是如何不遗余力。


    那些看似巧合的“偶遇”,那些精心安排的宴席坐席,那些时不时送入他宫中,带着若有似无暖情香气的赏赐,甚至在他表现出对政事过于投入时,母后身边的孙姑姑便会适时地送来一些滋补汤品,美其名曰关怀龙体……


    贺兰烬坐在桌案后,并未起身,目光淡淡扫过那碗药,这碗药里,加的当真只是安神凝神的药材吗?


    “母后理应知道,朕在宠幸阮儿之后后就不再进食后宫送来的吃食。”


    一丝僵硬在太后脸上闪过,目光微微一闪,随即笑道:“福哥如今都长这么大了,皇帝还是如此谨慎。”


    “朕这个皇位这么多年了始终不够踏实,所以还是谨慎些为好,总好过……当一个傀儡皇帝。”


    他可不要成为一个被下药才能履行帝王职责的废物,一个连自己情欲都无法掌控,需要被自己母亲用药物摆布的傀儡!


    太后显然没料到皇帝会说的如此直白,脸上的笑容终于有些挂不住了,嘴角微微下拉,脸色显而易见的有些难看起来。


    “如此甚好,皇帝有担当,自然无需哀家操心,只是可惜了这碗汤药……”太后深深看了他一眼,一副颇为可惜的样子,“既然皇帝谨慎不肯喝,索性送去给云嫔吧,这孩子深得哀家喜欢,这么好的药,除了皇帝也就只她有资格喝了。”


    贺兰烬露出一丝困惑,察觉到太后话语中些许威胁之意,心中冷笑更甚:“她既是母后喜爱之人,那便赏她吧。”


    “哀家方才想起,”太后像是忽然想到什么,语气的轻松地说道,“方才她给哀家请安时,已经赏过她了,她可乖巧的很,问都不问就喝了。如此,这一碗怕是不能赏她了。”


    她说着,目光再次落在贺兰烬脸上,那带着几分笑意的眼神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


    贺兰烬放下朱笔,身体微微向后靠向椅背,目光变得有些幽深:“母后费尽心思准备的汤药要赏给谁,那是她的福气。”


    手中的朱笔再次提起,落笔稳健而流畅,批阅的速度甚至比平时更快了几分。一个个朱红色的御批落在纸面上,或准或驳,条理清晰,阶段分明,看不出任何心绪不宁的迹象。


    “你能如此想,那是最好。”她欣慰地点点头,站起身,“既然如此,哀家便不打扰你处理政务了。至于云嫔那孩子,且看她有没有福气吧,若始终不能讨得皇帝的欢心,哀家也不能留。”


    太后再次深深地看了贺兰烬一眼,那眼神中的笑意依旧存在,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


    然后,她转身离去,步伐比来时更加从容淡定。


    贺兰烬眉头微微皱起,心中莫名涌上一股难以压制的烦躁。


    “高良儒。”


    只需一个眼神,高良儒已经弯腰退出殿外。


    手中握紧的朱笔在下一秒重重落在地上,惊得殿内宫人们跪坐一团。


    高良儒不在,没了主心骨的王朝恩跪在御前瑟瑟发抖,盼着师傅早些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