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匆匆，很快来到七天后。


    罗城，诗越楼。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雕花木窗，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往日这个时间已经开始忙碌的鹿野，今天却安静地坐在桌前。


    姜明咬了一大口松软的肉包子，含糊不清地开口。


    “干了七天活，感觉怎么样？”


    鹿野目光直直地落在他脸上，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


    “希望你说到做到。”


    她的声音很平淡，没有起伏，却像一根绷紧的弦。


    “当然。”


    姜明笑了笑，将嘴里的包子咽下。


    “按照说好的，我自然也不会骗你，吃完早餐，我就带你去见无限。”


    李清凝用筷子夹起一根油条，轻轻放入鹿野碗中。


    “放心吧，鹿野。”


    “你要找的年号大人，现在就在北河先生那边等着我们，等吃完早餐，我们就过去。”


    过去的七天里，李清凝闲暇时，要么在城里摆摊行医，要么就陪着鹿野一起干活。


    她那份发自内心的纯粹善意，像一汪清泉，慢慢浸润了鹿野坚硬的外壳。


    鹿野的视线从姜明脸上移开，落在了碗里那根金黄酥脆的油条上。


    她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拿起了筷子，默默地吃了起来。


    一顿早餐在安静中结束。


    潘靖和夏诗越走上楼来收拾碗筷。


    “几位要走了吗？”


    夏诗越看着三人整齐的穿着，柔声问道。


    “嗯，叨扰了几天，也该动身了。”


    姜明站起身，对两人点了点头。


    潘靖的目光落在姜明身上，神情依旧恭谨，他微微躬身，没有多言。


    一番告别后。


    李清凝从自己的储物手镯中，将那枚蓝玉盘取了出来，托在掌心。


    随着灵力缓缓注入，蓝玉盘上散发出柔和的光晕，最后化作一道白光将姜明、李清凝和鹿野三人的身影完全笼罩。


    光芒散去，房间内空无一人。


    潘靖和夏诗越站在原地，久久无言。


    ……


    前一刻还是诗越楼古色古香的客房，下一瞬，周遭的空气陡然变得清冽。


    扑面而来的风中，带着高山之巅独有的冷意与松柏的凛冽清香。


    “哇——”


    李清凝张开双臂，发出一声充满惊喜的赞叹。


    他们再次来到那座古朴的凉亭之中，亭外是万丈悬崖，脚下是翻涌不休的云海，远处层峦叠嶂。


    鹿野的脚步也顿住了。


    她抬起头，看着眼前这壮丽的景象，那双总是盛满冰霜的眼眸里，也倒映出翻腾的云海。


    她只是多看了几眼，便收回了目光，但那紧绷的嘴角，似乎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松动。


    姜明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一阵噼啪脆响。


    他走到亭外的一片空地上，对着地面伸出手掌，五指轻轻一握。


    嗡！


    大地传来轻微的震动。


    无数翠绿的藤蔓破土而出，在他的意志下飞速交织、缠绕、塑形。


    木头生长的“嘎吱”声中，三头栩栩如生、体态神骏的麋鹿凭空出现在三人面前。


    一人一只，三人骑上木麋鹿，沿着蜿蜒的山道，向着山下程北河的住处而去。


    ..........


    七天。


    对于无限来说，这七天漫长得像一个轮回。


    他后悔了。


    在答应程北河试药的下午，他就后悔了。


    程北河利用姜明留下的时轮打造一片快速生长药园。


    那些在外界需要数十年甚至上百年才能成熟的奇花异草，在这里，只需要一个打盹的时间。


    然后，这些药草就变成了一瓶瓶颜色诡异、气味刺鼻的药剂，最终全部进入了无限的肚子。


    他体验过浑身长满蘑菇、又在半刻钟内全部枯萎的滋味。


    也感受过皮肤变得和钢铁一样坚硬，却连手指都无法弯曲的窘境。


    最离谱的一次，他喝下了一瓶冒着粉色泡泡的药剂，结果不受控制地对着程北河怀里那只大橙猫笑了整整一个时辰。


    若非时轮总能在最后关头将他的状态逆转，无限怀疑自己早就成了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此刻，程北河的小院里，已经彻底没了原先的清爽。


    地上到处是烧黑的坩埚，石桌上摆满了形态各异的瓶瓶罐罐，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混合了草木、焦糊和硫磺的复杂气味。


    程北河双眼布满血丝，头发乱得像个鸟窝，脸上却带着一种狂热的亢奋。


    他小心翼翼地将一滴墨绿色的液体滴入瓶中，瓶内的药剂瞬间从浑浊的灰色变成了剔透的金色，一圈圈光晕在其中流转。


    “成了！”


    程北河高举着水晶瓶，热情地冲着自己小院旁边的二层木楼喊道。


    “无限！快出来！这是最后一次了！”


    “相信我，这次绝对可以！”


    无限有些不情愿的走了出来。


    他面无表情，但脚步比七天前沉重了些许，此时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姜明怎么还没来。


    最终，无限还是接过了那瓶金色的药剂，看着瓶中流转的光华，没有半分犹豫，仰头一饮而尽。


    程北河凑了上来，手里拿着纸笔，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无限，准备记录下所有的数据。


    药剂入口，没有预想中的怪味，反而像一股清泉，顺着喉咙流下。


    下一秒，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在他体内轰然炸开。


    不是痛苦。


    是清明。


    无限感觉自己的脑海中一片空明，五感被无限拔高。


    他能听到百米外树叶上露珠滚落的声音。


    能闻到泥土深处草根呼吸的芬芳。


    甚至体内的灵质空间在剧烈震颤，外界无穷无尽的灵力化作一道道洪流，疯狂地涌入他的身体。


    瓶颈。


    那道困扰了无数修行者一生，隔绝了凡与仙的屏障，此刻就在他的眼前。


    清晰，且脆弱。


    只要他想，只需一个念头，就能将这层屏障彻底撞碎，打开属于自己的灵质空间，一步登仙。


    可无限却停了下来。


    他眼前浮现出的，不是得道成仙的无上荣光，而是一张年轻却写满疲惫的脸。


    是他的好友，李兴。


    那个发誓要建立一个崭新王朝，让天下百姓不再流离失所的男人。


    无限答应过，要陪他走完这一世。


    仙凡有别。


    一旦成仙，这份承诺，也就成了空谈。


    涌入体内的灵力洪流，被一股更强大的意志强行截断。


    那扇触手可及的仙门，被他亲手关上。


    另一边，程北河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他呆呆地看着无限，又看了看自己记录到一半的纸。


    “不对啊……”


    程北河捡起笔，喃喃自语。


    “灵力潮汐的强度已经达到了临界值，这种状态，应该是直接打开灵质空间了才对，怎么会……怎么会突然就停了……”


    “难道又失败了？是哪种药材的配比出了问题？”


    程北河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你的药剂没有失败。”


    无限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


    “我确实成功达到了瓶颈，也感知到了那层屏障。”


    “但我选择停了下来，没有突破。”


    程北河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不是，你……”


    他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终于化作一声惊叫。


    “成仙的机会就摆在你面前，你竟然停下了！！！”


    这简直比让程北河承认自己的药剂失败了还要难以接受。


    “那层屏障我随时都能突破，但不是现在。”


    无限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而且，我好像还获得了一项新能力。”


    “你……唉！”


    程北河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摆了摆手。


    “算了算了，你和姜明一样，你们这种怪胎的想法我理解不了。”


    很快，他的注意力立刻被“新能力”三个字吸引了过去，好奇心压倒了一切。


    “反正我的药剂已经成功了！快，你的新能力是什么？让我看看！”


    无限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就在他准备展现一下这项新能力时，一阵规律的脚步声从不远处的森林中传来。


    两人同时转头望去。


    森林边缘的阴影里，缓缓走出了三个身影。


    是三只木麋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