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漾睁眼的时候天还未亮，她转头将脸贴在勾衡肩上，猛地吸了一口他身上的药香，而后心满意足地平躺了回去。


    勾衡被她这动静弄醒了，手臂下搭着的身体是那样温热，他有些怔愣。


    即使出宫已经有几日了，但他还是不太能适应醒来时方漾仍在身边这件事。


    每每醒来发现她还挨在自己身边，勾衡心中就涌出一股巨大的幸福感，眼下也是如此，他蹭过去抱住方漾，鼻尖埋进她发丝中，汲取她的气息。


    方漾由着他蹭，也不推开他，直到勾衡消停了，她才开口道：“起不起？去林记吃包子？”


    勾衡点点头，率先起身，先穿好了自己鞋子，又坐在床边给方漾穿鞋子。


    方漾一直都没有别人伺候穿衣的习惯，除了繁复的礼服，她平日里都是自己穿衣的。


    可出宫后，勾衡就非要给她穿鞋子，她睡懵了没反应过来，被他捧着脚穿了几次，便也逐渐习惯了。


    两人换好衣裳出了门。


    清晨的穿衣街比从前热闹多了，新聚合而成的菜场已是人声鼎沸。


    勾衡拎着包子跟在方漾后面，方漾则挤进人群中，探头去查看菜色，看完又去问价格。


    两人就这么几乎问遍了整个菜场，从人群中出来时，头上都微微冒汗了。


    “不错。”方漾得出了结论。


    穿衣街菜场的菜价都是正常的，且百姓们顶多有点讨价还价的小心思，不至于狮子大开口诓人，方漾对此很是满意。


    林笃特意提前安排了店里的事务，空出一日来陪二人去双宵城逛了一圈。


    回到葫芦镇时，林笃听闻两人翌日便要离开，脸上肉眼可见地变失落了：“真的不再多留几日吗？”


    “不了，此次出行时日不算长，我们还要赶去西阚喝喜酒。”方漾道。


    闻言，林笃再不舍，也只能为二人送行。


    从葫芦镇出发向西去，沿途本该是荒芜一片，但方漾惊奇地发现，这条新修的大道两侧多了许多驿站，每隔一段路还有一个小集市，集市上都是附近的村民在做买卖。


    “大哥，这水囊怎么卖？”方漾挑了个人少的摊子上前搭话。


    守摊的是个大胡子黑脸中年人，说话粗声粗气的，回了价钱后也不多推销，只闭上嘴看着方漾。


    方漾觉得好笑，但她看得出，手上这个水囊做得很不错，用料扎实，边角也做得极细心，于是付钱买了两只。


    “说起来，这条路是往西阚去的，平日里不是没什么人吗？”方漾状似不经意道。


    大胡子收好钱，语气有些奇怪：“你是很早之前来的这边吧？自从这路修好了，我们就都来这里做买卖了。”


    “为何？村子里或镇子上的买卖不好做吗？”


    大胡子摇摇头，竟然显出几分憨厚来：“我夫人说了，村子和镇子上的买卖都是做给地方上的人，来路边能跟五湖四海的人做买卖。”


    他停了一下，又继续道：“况且这条路是当年皇上走过的，很多人都来走这条路，说是能走好运，人多，生意就好做。”


    方漾闻言愣住，半晌才回过神来，无奈地笑了笑，拉着勾衡转身走了。


    接下来的一路上，越往西阚去，路边做生意的人就越多，一问起来，都说西阚是皇上一手救回来的，如今西阚与赤蛟通商，连带西边的外族人也开放了商路，买卖一旦走起来，百姓们手中就有了钱。


    如今的西阚已与“穷苦”不沾边了，多的是说西阚富商多的。


    再次看见西阚的城门，方漾心中才算松了口气——城门还是那样高大质朴，并未因着有了钱就挥霍贴金。


    今日恰好是廖成杰在城中巡逻，他才登上城楼，就见下面有一对出挑的身影。


    两人戴着帷帽，身形挺拔，走在百姓之间，自然凝聚着不同常人的气场。


    “那两个人，着重查。”廖成杰对身侧的守卫道。


    守卫顺着廖成杰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下子便锁定了那两人，忙郑重应下：“是。”而后转身下了城楼。


    方漾拉着勾衡站在城门下等守卫查路引，原以为会像之前一样顺利进城，却在守卫快要将路引还给他们时，被后面匆匆赶来的守卫给拦住了。


    “你们两个！哪里来的？”赶来的守卫似乎是其余守卫的头儿，说话更加严肃有威严。


    “临占来的。”


    “来做什么？路引给我！”


    一旁的守卫将两人的路引递给那个守卫头子。


    “来探亲。”


    守卫头子仔细查看了路引，并未发现什么端倪，抬头看勾衡与方漾二人，却又直觉这两人似乎很是与众不同。


    加上方才廖成杰在城楼上的刻意点出，守卫头子觉得此事不简单，不敢贸然放二人进城，于是道：“跟我过来！”


    西阚今时不同往日，每天都有许多商人进出往来，不止有大荆人，还有外族人，西阚城门的守卫都是经过特训的，四年间从未出现过大纰漏。


    守卫头子觉得这记录不能断在自己这儿，保险起见，他打算带二人上城楼去让廖成杰定夺。


    方漾饶有兴致地跟着守卫头子上了城楼。


    被守卫头子呼来喝去的，她也不恼，反而觉得有意思。


    先前的城门守卫至多会多看两人几眼，在路引加持下，并不会怀疑两人，而西阚的守卫却能谨慎如此，想来城内治安也不会差。


    守卫头子带着他们走到了城楼上的小房间门口。


    方漾细细看着这个熟悉的小房间，从前守西阚城门的时候，北门城楼上也有一模一样的房间。


    “笃笃。”守卫头子敲了敲门。


    里头传来一道男声：“什么事？”


    “廖将军，城门下的两人属下给您带上来了，请您定夺。”即便门未开，守卫头子也恭恭敬敬对着门板作揖。


    方漾转头与勾衡对视了一眼：廖将军，这将军还是方漾给封的，难道西阚还会有第二个廖将军吗？


    廖成杰开了门，看见戴着帷帽的两人，忽然觉得这身形十分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你先下去吧。”他挥退了守卫头子，然后对二人道，“帷帽摘下来！”


    勾衡转头去看方漾，方漾则爽快地抬手将帷帽摘了下来，于是他也跟着摘下帷帽。


    两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廖成杰的表情从严肃转为了惊讶，说话都有些磕巴了：“你、你们......”


    方漾怕他说话被别人听去，忙抬手做了个“嘘”的手势：“小点声，我微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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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私巡呢。”


    廖成杰忙闭嘴点了点头，引着二人进了小房间。


    “西阚如今很好。”方漾进屋就道。


    廖成杰听得出其中的夸奖之意，太久没见二人，他竟也有些激动了：“是皇上新政好。”


    “新政再好，也得手下人愿意去办，你做得很好。”方漾笑道。


    方勤时死后，方漾将魏凡调去了其他的城中当守城将军，擢升廖成杰为西阚的新守城将军。


    西阚百姓倒是熟知廖成杰的心性与智慧，但前来做生意的，都看轻这个小少年，方漾知道，他一定是下了许多苦功夫，才能坐稳这个位置，也不算辜负了她的期望。


    廖成杰问：“皇上、皇后打算在这里待多久？”


    “别叫得那么生疏，就喊将军和阿衡哥吧。”方漾道。


    熟悉的称呼让廖成杰更加放松了，他点头道：“将军和阿衡哥要在西阚待多久呢？”


    “待到你和小草成亲。”


    廖成杰的眼睛都瞪大了，其中尽是惊喜之情：“你们是特意来喝我们喜酒的？”


    方漾与勾衡点点头。


    这消息让廖成杰高兴得不行，且不说皇上、皇后愿意来喝他的喜酒是何等殊荣，但就故人来访，他已然是心中欣喜了。


    原先只打算成亲当日摆酒，邻里们却听闻廖成杰忽然要提前三日开始摆流水席，都道西阚城的廖将军高兴疯了。


    金谷和二牛被廖成杰叫到家里去，心中猜测他是要请二人帮忙办流水席，原先商量着要逗弄廖成杰几句，却在见到方漾与勾衡时都失了声。


    金谷还算冷静，二牛则当场猛男落泪，差点要嚎哭起来：“将军......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


    方漾有点嫌弃地往勾衡身后躲了躲。


    几人聊了会儿，方漾问金谷赵欢喜在哪儿，金谷忙说在小草那儿替她整理嫁妆，忙引着两人往吴小草家去。


    吴小草的姐姐吴小花是个能干的，趁着新政发行，将大荆的绢花头饰带去外族卖，赚了不少钱，如今新房子盖得很是漂亮。


    黑瓦白墙，门外还围了一圈院子，院子里种了树和花，远远看着漂亮极了。


    “欢喜？欢喜？”金谷上前敲院门。


    “来了！”应声的是吴小草。


    院门被打开，吴小草还没看清是谁，一群人就呼啦啦挤了进去，二牛和金谷拉着两个人往屋子里冲。


    廖成杰走在最后，反手关院门的同时，伸手扶了一下被二牛这个大老粗撞着的吴小草。


    吴小草自然地将手搭在廖成杰手臂上撑住，这才能站稳，她好奇道：“谁啊？金谷和二牛带谁来了？”


    “去看看。”廖成杰拉着吴小草往屋子里走。


    才进屋子，就听赵欢喜大喊：“阿漾！你怎么来了？”


    吴小草脚步一顿——皇上来了？那她身边的男人岂不就是......


    她站在原地，两步之外的高大男人若有所觉，缓缓转头看向她。


    真的是勾衡，是阿衡哥哥！


    吴小草眼睛都亮了。


    勾衡冲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吴小草正要回应，眼前却被一双大手蒙住了。


    “不许看。”耳畔传来廖成杰有些不高兴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