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上瘾？那不就是个害人的东西吗？”赵欢喜的声调都高了，“我要知道是这么个玩意儿，绝不会带两车回来！”


    方漾按住她的肩膀道：“无妨，你先跟我说，你是怎么从买面粉变成买金光散的？”


    赵欢喜被方漾按得坐回椅子上，回忆了一下，条理清晰道：“起先我是去问西边外邦人有没有多余的面粉能卖给我们，我进了一家面粉铺子，说我要面粉，量很大，问他们供不供得出......”


    说到这儿，她忽然皱起脸：“现在想起来，那些个外邦人当时的表情就有点怪，还问我是不是大荆人，我说是，他们就跟我说管够，让我等着取货就行了。”


    “价钱呢？”


    “价钱比大荆的面粉要贵一些，但没有贵特别多，我想着外邦人不懂我们的物价，贵些也是常有的，就付了银钱。”


    方漾转头问勾衡：“在临占，这一把金光散要多少钱？”


    勾衡比了个数字，赵欢喜看得倒吸一口凉气：“那么贵？”


    方漾的面色凝重起来，听赵欢喜这么说，像是她阴差阳错说了什么“暗号”，被当成了去买金光散的，特意问是不是大荆人，想必外邦人的主顾或熟客就是大荆人......


    金光散在西阚能低价购入，运去临占就能以成倍的高价卖出去，简直是暴利！


    可这东西害人，到底是谁在做这种丧了良心的买卖呢？


    赵欢喜忍不住起身往屋子外头走，边走边道：“我去让人把那些金光散都烧了！害人的东西！”


    “慢着！”方漾拦住她。


    “你还想留着这害人的东西不成？”赵欢喜讶然。


    方漾垂眸想了想，道：“你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用这些金光散，回去套外邦人的话，揪出那些买卖这鬼东西的大荆人。”


    赵欢喜恍然大悟，眨了眨眼，心里有了主意：“行，明日我就出一趟城，日落前就能给你带消息回来。”


    方漾点头。


    已是深夜，赵欢喜忍不住打了个呵欠，道：“夜深了，我们也赶紧休息吧？阿漾跟我住，阿衡弟弟去我爹屋子里对付一晚成吗？我爹出去押货了，这几日都不在。”


    勾衡忙抱着媒婆起来鞠躬致谢，被赵欢喜给托住了：“别那么多礼了，也不是什么好屋子，跟你以前的日子肯定没法比。”


    勾衡跟在赵欢喜身后，心里默默想：确实跟我以前的日子没法比，我以前连床都没得睡......


    一夜无梦。


    勾衡又是赶路、又是救人，躺上床后很快就进入了酣睡，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最后被院子里的声音吵醒了。


    “阿衡哥哥还没醒吗？”是吴小草的声音。


    勾衡从床上爬起来，发现媒婆不在房间里，窗户也开着条缝，估计是自己跑出去玩了。


    他坐起身四处环顾了一圈，意识渐渐回笼——他在西阚城，这会儿借住在赵欢喜家中。


    勾衡推开门，吴小草就贴着门边坐着，听到动静立刻转身仰头望着他：“阿衡哥哥！”


    勾衡揉了揉眼睛，冲吴小草点点头，然后去水缸里取水洗漱。


    他洗脸、刷牙的时候，吴小草就蹲在旁边看。


    勾衡拧干帕子，起身看着吴小草，冲她歪了歪脑袋：有事？


    吴小草见勾衡都收拾妥当了，赶紧凑过去，将一直攥着的手递到勾衡面前。


    黑黢黢的手张开，掌心躺着一枚白皮鸡蛋。


    吴小草把鸡蛋往勾衡面前送了送，道：“姐姐让我给你的，谢谢你昨天救我姐姐！”


    勾衡摆摆手，没收。


    吴小草有点着急，这可是她和姐姐存了好久的鸡蛋！一直舍不得吃！


    “鸡蛋带回去给你姐姐补补身子吧。”抱臂靠在厨房门口目睹一切的方漾开口了，“阿衡，过来吃早饭。”


    勾衡立刻小跑进厨房，吴小草站在原地，有些可惜地看着手里的鸡蛋。


    “小草，把鸡蛋拿过来吧，锅里水还热着，我给你把鸡蛋煮熟，你带回去给你姐姐吃。”方漾又招呼吴小草。


    吴小草还挺喜欢方漾的，长得跟天仙似的，还一直帮她们姐妹俩。于是她攥着鸡蛋走过去，把握得有些发热的鸡蛋给了方漾。


    方漾接过鸡蛋往厨房里走，背对着吴小草。


    “喵~”媒婆从院墙上跳了下来，吴小草好奇，转身去追媒婆玩。


    方漾趁吴小草没盯着，顺手把鸡蛋扔在了稻草堆里，差点磕破。


    勾衡正端着碗喝粥，看见方漾这样乱扔吴小草视若珍宝的鸡蛋，心也跟着提起来了一下。他赶紧蹲下身把鸡蛋捡了起来，伸手递给方漾。


    方漾没接，重新从厨房篮子里拿了个鸡蛋放进锅里煮。


    勾衡以为她要给吴家两姐妹凑一双鸡蛋，于是伸手想把自己手上这颗也放进锅里，却被方漾拦住了。


    方漾从他手上接过鸡蛋，拿了个碗，把鸡蛋敲了出来：“这个是坏的，吃不了。”


    看着黑黢黢的蛋液，鼻尖也漫上来一股臭鸡蛋的味，勾衡端着碗往后仰了仰。


    方漾挑眉——居然被李晃养出少爷习性了？


    勾衡没注意方漾的表情，只盯着篮子里剩下的鸡蛋，思考要不要给吴家姐妹凑一对鸡蛋。


    “别想了，你当面给，她肯定不会要。”方漾看穿了他的心思，“等欢喜回来了，金光散的事情有了眉目，我就要回军营去，走之前给她们买些鸡蛋和肉送过去，到时候她们想退也退不了。”


    可惜还没等赵欢喜回来，军中就传来了消息，说是发现了赤蛟人开拔的痕迹，他们似乎要提前离开今红山脉了。


    “你就在城里待着，我得回营里去了，等赢了这一仗，我再回来寻你......”方漾说着，将随行的行李都收好，转身就往门外去。


    勾衡不依，赶忙回屋子取了行李，追在方漾身后。


    “我一回去就要点兵上阵，没空管你，而且到时候营里乱，你待着很危险。”方漾转头对他道。


    少年脸上写满了坚定，还抬起胳膊给方漾看——我会功夫的，不会拖你后腿。


    方漾蹙眉，她是真的不想带勾衡回营，毕竟营里要是乱起来，是扯着嗓子喊都听不见的，勾衡又说不了话，到时候遇到危险，她都无法及时发现。


    但见少年抱着包袱，肩上趴着猫，一脸坚定的模样，方漾只好叹了口气：“走。”


    想来是勾衡离开了施慕虹，又跟她许久未见，所以黏得紧，且让他缠一缠吧。


    方漾没有夸张，两人在天黑后赶回了军营，营里火光通明，所有人整装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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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漾如她所言，才放下行李，就穿上盔甲，拿起红缨枪要走。


    这是勾衡第一次看见方漾拿红缨枪，先前李晃教他功夫时曾提过，红缨枪是方漾用得最顺手的武器。


    方漾在满勾村养伤时没吃上什么好的，身子消瘦了一大圈。虽说西阚也没什么珍馐佳肴，但好歹能顿顿吃饱，且她日日练武，身子很快就结实起来。


    身着盔甲的方漾看起来十分飒爽，身形虽不如男子高大，却并不显得柔弱。


    她握着红缨枪翻身上马，手指长，却比寻常富户人家的小姐要粗一些，勾衡知道，那是她冬日里练武生了冻疮留下的后遗症。


    方漾在马上坐定，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向勾衡。


    少年站在营地门口，怀里抱着媒婆，正仰头望向她。


    火盆中摇曳的光亮映在他的眸子中，像是将满天星河揉碎了倒入他眼中，又亮又深邃。


    方漾不禁想起前世勾衡追在她身后跑的模样，宽大的太监袍子、苍白的面色、无声的呐喊......


    “阿衡！”


    勾衡的眼睛更亮了，上前半步，紧紧看着方漾。


    “等我回来！”


    少年咧开嘴，回以腼腆一笑。


    方漾拽着缰绳的手不自觉紧了紧——不是前世了，这次她会好好保护他的。


    大军夜袭，待碰上赤蛟队伍时，天已快亮了。


    “赤蛟果然提前离开了今红......”金谷趴在浅浅的杂草中，压低声音道。


    方漾趴在他身边，脸色不大好看。她记得前世赤蛟并没有这么早离开今红，现在是为什么提前了呢？难道是利爪小队去烧粮草的事激怒了赤蛟？


    变数总是让人感到不安。


    “我们什么时候动手？”二牛耐不住性子，问了一句。


    “等探消息的兄弟回来，确认了情况我们再做打算。”方漾直觉这件事不简单，她不得不谨慎些。


    “报！探子说在赤蛟营里看见孤翊了！”士兵来报。


    二牛听了，立刻转头对方漾道：“孤翊在！我们要是这时候杀进去，定能打他个措手不及！就算收不了他的命，也能让他元气大伤！”


    方漾没理他，追问前来禀报的士兵：“孤翊在做什么？”


    士兵忙道：“在帐子前煮酒喝！”


    这下金谷都耐不住了：“赤蛟人喝酒十分讲究，一旦开始喝，就一定要喝完一整壶，若中途停下，是会被族人不耻的，孤翊肯定没料到我们会偷袭他！”


    “说得对！此时不战更待何时！”二牛帮腔。


    方漾心中还有些犹豫。


    金谷见状，压着嗓子提醒她：“大军已经跟着你走到了这里，要是不战而返，你往后的威望也必定受影响，而且我们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在营里留了士兵驻守，就算他们有什么阴招，我们也有后路可退......”


    方漾转头看了一眼跟在他们身后趴着的士兵们，大家都熬了一夜，眼中却都是警醒。


    她重新在心里捋了一遍现状，军中一半人在这里，还有一半在营中。赤蛟即便有后手，西阚军也是好撤离的。


    “让将士们准备。”不纠结了。


    二牛和金谷脸上都严肃起来，随着方漾一声令下，所有人都拎着武器冲向了赤蛟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