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冬夏拿着病历看了一会,实话实说。


    “孟婶,您孩子的情况还得靠吃药,针灸也只是辅助,顶多减少发作频率,因为廖姐家的孩子是发烧引起的痉挛,跟您这又不太一样。”


    孟秋眼里的希望瞬间黯淡了几分,“我寻思都差不多呢……”


    “我可以给您扎几次看看效果。”安冬夏还是应承下来,毕竟徐佩兰已经先夸下了海口。


    “那就麻烦你,先试试,这些日子她老整宿睡不着觉。”


    癫痫是脑神经元异常放电,药物还是主流治疗手段。


    裴家老太太坐在餐桌上,一边吃饭一边不自觉瞄向几人。


    裴济慈更是放下筷子,直勾勾瞧着。


    孟秋的儿子才十五岁,身材瘦小,眼窝凹陷,眼下带着点青黑。


    因为经常发作,早就辍学在家。


    安冬夏轻柔安抚,“不疼的,很快就好。”


    男孩垂着头小声回道,“疼我也受得了,只要让我上学,我也想上学……”


    “能去。”


    安冬夏没法承诺彻底治愈,但是去上学应该不成问题。


    只要减少发作病频率,正常生活学习应该没有多大问题。


    男孩猛地抬头,有些欣喜地看向安冬夏。


    “真的吗?”


    “只要你好好配合。”安冬夏摸了摸男孩的头顶。


    安冬夏立马施针,也没来得及吃晚饭。


    送走孟秋母子二人,安冬夏跟徐佩兰这才坐在餐桌上。


    徐佩兰脸上带着骄傲。


    也算是安冬夏在大院里给她长了脸。


    裴援朝回来的晚,在餐桌上听徐佩兰说了刚刚的事。


    “佩兰,虽说都是大院里的街坊邻居,冬夏上了一天的班也累,都趁下班过来找,该拒绝就拒绝,要是真想看倒不如去医院。”


    徐佩兰本来还喜滋滋的,被裴援朝的话点得一愣。


    安冬夏本来默不作声,这时有些感动。


    别看裴援朝是个男人,可比徐佩兰想得更细。


    在徐佩兰沾沾自喜的时候,他惦念的是安冬夏累不累。


    “没事,现在医院也不忙。”安冬夏轻轻放下筷子,“我上去给爷爷针灸,裴叔你慢吃。”


    “去吧,辛苦了。”


    等安冬夏走后,裴援朝看着面有不悦的徐佩兰。


    “我倒不是在这装慈父,冬夏这孩子什么都不说,当妈的就多操心一些。”


    徐佩兰叹了口气,“敬尧这眼睛可咋整……”


    “两个人感情好才是最重要的。”在裴援朝眼里,无论陆敬尧如何都是英雄。


    嫁给英雄,天经地义。


    安冬夏现在下班比上班还忙,但是忙得有价值。


    裴老爷子见效很快,精神头越来越好。


    第二天安冬夏如常上班。


    下了班又是第一时间去陆家。


    安冬夏站在陆敬尧的卧室,给陆敬尧针灸。


    尧静端着水果轻轻走进屋里。


    “连着扎了这几次,我看敬尧的头疼发作的都少了。”


    安冬夏专心下针,“那说明这个路子行得通。”


    “医院的工作忙不忙?每天你跑来也是辛苦。”尧静已经把安冬夏当做儿媳妇来看待。


    安冬夏落下最后一针,“不忙。”


    “妈,你下去忙吧。”陆敬尧开口。


    尧静识趣离开,给两人空间。


    陆敬尧久未晒太阳,整个人白了不少。


    头发蓄长了些,下巴带着些新长出的青色胡茬。


    他闭着眼问到,“你家里没催你赶紧摆脱我这个瞎子?”


    安冬夏收起针包,顺势坐在他的床上,荡着双脚。


    “不想当挡箭牌了吗?”


    陆敬尧勾唇惨淡一笑,“你跟小时候一样,人前一套人后一套。”


    “小时候?”安冬夏歪着脑袋疑惑。


    陆敬尧仰着头,喉结滚动。


    “你忘记小时候哭得满脸鼻涕叫爱哥哥了?”


    安冬夏努力回忆,这才渐渐想起那个模糊的身影。


    “你?是你!”


    在她四五岁的时候,送来一个不知哪来的哥哥。


    调理身体住了一年,她就当了一年的小尾巴。


    她仔细看着眼前的人影,怎么也对不上儿时的混世魔王。


    “你早就认出我了?”


    “第一面我就知道是你。”


    陆敬尧唇边带笑,只不过笑容里夹杂着一丝苦楚。


    因为他没想到自己会发生这种巨变。


    安冬夏有些唏嘘。


    “真想不到是你。”


    安冬夏坐到他对面,笑眯眯看着他。


    “要是知道是你,我一开始就不会被你气得冒烟。”


    陆敬尧闭着眼轻笑,“小时候的丑丫头是个哭气包。”


    安冬夏有些害羞,“那时候还小,也没人陪我玩,你走了我躲在被子里哭了好久……”


    她回忆着童年时光,讲那些积了厚厚灰尘的过往,她已经太久没有回头看了。


    “哭鼻子的小丫头长大了,你也真的成为一个医生。”陆敬尧的声音有些低沉,期待已久的重逢相隔了16年。


    安冬夏托腮看向窗外,“梦想成真,又有点像是在做梦,更没想到的是和你重逢。”


    最想不到的是,陆敬尧失明。


    安冬夏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开始拔针。


    那皂香轻轻扫过陆敬尧的耳畔鼻尖,黑暗中只有那一阵幽香充斥。


    他能感觉到安冬夏温热的指尖,轻轻触碰在他的身体各处。


    等最后一根针拔下,陆敬尧闭着眼开口。


    “我送你。”


    他已经很久没下过楼。


    吃饭都是尧静端上楼。


    尧静知道他接受不了成为瞎子的事实,就连她自己都整日守在家里,陪在他左右。


    “成。”


    安冬夏欣然点头,“你振作起来,尧阿姨不知道得多高兴。”


    陆敬尧没有吭声。


    现在头痛减轻,他的自暴自弃也告一段落。


    他不想当一个废物。


    从小长大的家变得陌生,他摸索着楼梯扶手下楼。


    安冬夏好心搀着他的胳膊。


    陆敬尧笑着让她撒手,“我还没那么废物。”


    安冬夏却提及小时候。


    “小时候我怕黑,你总是牵着我跑得飞快,现在换我来牵你。”


    陆敬尧无声地笑,“那我就赖上你,虽然我瞎了,可谁要是欺负你可不好使。”


    安冬夏笑着看他的侧脸,“一言为定。”


    尧静看着两人有说有笑地下楼,惊喜地捂住嘴。


    “哎呦,大少爷可算下楼了,还得是冬夏面子大。”


    安冬夏点点头,“现在送我到门口,以后就送我到家。”


    陆敬尧听着两个女人一唱一和,心情也跟着轻松一些。


    可轻松很快就被打破,尧静刚打开房门,一个军人面色凝重站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