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枢湫山

作品:《玉菩提

    沉浮的游云变得浓厚,方才如霜似雪的月光尚还洒落人间,转瞬便是吞入浓云后,隐去零散几点辰星,阴风掠野,林声簌簌。


    “枢湫仙人南游云樑,栖息于此山山麓的谷羊观,发现以此山为界,西有锦鲤飞门入涛,东有茸鹿休憩林野,北方天地相接,南方常雨不歇,感此处万物通灵,盛赞此地乃极仙之境。”张郢简坐在谷羊观正中间的石墩上,嗅着风吹到鼻息间的聂知韫身上的清香,“所以这座山的北边叫天落,南边是雨泽,西边是临鱼,东边是鹿栖。”


    “想不到将军戎马倥偬,对故土风物倒是熟捻。”聂知韫提着青灯四下环顾,声如絮糯,“虽不知将军为何相助,但救命之恩,知韫铭记。。”


    她的脸蛋热的厉害,耳根红透,幸有夜色的掩护,张郢简一时没有察觉。


    “没什么,”张郢简似不经意,“我不屑冯良渚为人而已。”


    聂知韫走在前头,步履轻转,衣袍偏偏而动:“将军带我来此,不知是何用意?”


    “知道姑娘信命重缘,此地乃枢湫仙人驻足之所,别看外表破旧了点,就连门口那两个护门石兽也皆有灵气,在此诚心祈愿,或真能得见你想见之人。”


    本想把对小乞儿的思念烂死在肚子里,只当眼前将军是个假影暂慰相思之苦,可听张郢简这么一说,她的神情神色忽地虔诚起来。


    是了,是他予她一线希冀,若真能与小乞儿重逢、连理,她定要携他同来叩谢。


    聂知韫已经不知道这样祈求过多少次,每次心灰意冷,可每次又满怀期望。


    “我这还有一物,请姑娘一观。”说着,张郢简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里头似有一样东西,包裹的严严实实。


    打开后,聂知韫提灯凑前,方觉是一块从未见过的玉,纹样奇古:“这是?”


    “此玉我在观中偶得,它在这断垣残瓦里很是显眼。”张郢简一面把玉放在聂知韫手里,一面说着,“我触之便只觉一阵头晕,,不知姑娘可有同样得感应。”


    聂知韫半信半疑的接过玉佩,本欲抬起青灯细辨纹路,耳盘却骤然传来一阵女子的哀泣,声音凄神寒骨,直逼心腑。


    “你是我唯一的念想啊——”


    “不————快醒醒啊!!!”


    聂知韫的双眸失去了焦点,凝视着前方神思恍惚,眼神迷离而又遥远深邃。


    晃神中,聂知韫竟见到一个满身是血的姑娘踉跄逼近。


    她狠狠地埋着头,看不出长得什么样子,只能看见和自己一样长的秀发正胡乱的披散在肩头,还有泪珠直接从眸子里汹涌的低落,模模糊糊的能看到嘴唇一开一合像是在说些什么,聂知韫侧起耳朵尽力听着。


    隐隐约约中,她能捕捉到破碎的字句:


    “莫要再让他为你而死。。。护好他。。。”


    聂知韫的思绪飞乱如麻,脸蛋就跟糊了一层白纸一般,惊恐又困惑,未及反应,眼前的姑娘竟举起右手的簪子刺进了自己的胸口!


    血光迸现处,忽现一男子卧倒在地,这个男人竟和张郢简长得一般无二!


    “姑娘?”


    呼唤声从耳周传来,聂知韫睫毛微颤,回过神来后使劲眨巴了几下眼睛。


    一阵疾苦串肠,聂知韫举起玉来仔细打量道:“这梅花蝴蝶玉,竟是真品!”


    张郢简也不知她话是何意,只站在她身侧静观:“姑娘识得此玉?”


    聂知韫戏子出身,还在凉阴的时候,聂知韫演过一出戏名为《美人簪》,戏中便有一块玉名为梅花蝴蝶玉,相传以梅花和蝴蝶为纹样,滴以少女的断肠之泪,注以男子的愤恨之血,再由上好的和田玉雕琢而成,埋在苦命鸳鸯的尸骸旁,吸尽万般痴念又笼络千年相思,握入手中,同命之人便会心生锥心泣血,泪湿沾裳。


    那时候祖母就给她一块玉,虽说是赝品,做工上达不到如此的做工精细,但上头的花纹却相差不大,小韫儿演角从神情到唱功面面俱到,家里人不会也不忍心让她体会这般痛苦。


    “君问我行藏,我便诉衷肠。君护错了朝宦,我看错了帝王。。”聂知韫轻轻哼起唱词,“家中男丁亡,女眷流放他乡,我孤身入了朝堂。。。”


    张郢简合上眼静静听着。


    “对君真情无更变,君死世已无所恋。。。”聂知韫的长睫缀满了泪珠,“梅花寒冬开,蝴蝶春日来。。。缘似梅与蝶,相逢必逢劫。”


    那故事,讲的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千金叶小小与在朝高官的护卫使宋之琰,本是美好的姻缘,只可惜一个是刺客,一个是忠臣,”聂知韫举起玉佩冲向黑夜,痴痴地望着,“就和蝴蝶与梅花一样,是春天的蝴蝶,和只在冬日盛开的梅花,永远没机会相遇,即使相遇,也是枯萎与蝶落。”


    她轻抿了下唇,凭着零星几点记忆捋着当时的一言一行,脑子陡然灵光一闪。


    一个荒唐念头窜起,眼前的这个将军眉眼与小乞儿如此相似,当真不是他?


    “郢儿哥?”


    聂知韫轻声试探。


    张郢简正抚摸刀鞘,对呼唤声毫无反应。


    她扯唇涩然:“真是痴了。。。。”


    黑夜中聂知韫看不到张郢简的表情,只见得他起身走到自己面前:“今夜叫姑娘出来,其实还另有一事相告。”


    聂知韫:“何事?”


    “政事堂里批了个折子,命我率领兵马去北去讨伐邶王,”张郢简顿了顿嗓子,“你觉得是谁主笔?”


    聂知韫身形微僵,这种官场的暗斗她从没有涉足过,只得木木的摇了摇头


    “我怀疑是冯良渚批的,他与我积怨已深,尤其是在府里事情一闹,”张郢简凛了凛剑眉,神色有些清冷,“你随我一起去吧。”


    聂知韫心头一紧。她自小便在邶王的领地里长大,一家人也得到了邶王的照拂,说来邶王杨民安待她不薄,对她有恩在前,岂能助讨故人?这一趟她十万个不想去。


    “就当偿还救命之恩。。。”


    哪有什么恩情需要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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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非是冯尚书这么一番搅局,让张郢简更加怀疑聂知韫就是刺王杀驾的主谋。笑话冯尚书是个官迷,想要宰执之位,去不知眼前这个将军才最是野心通天,就像他说的那样,皇帝也会轮到他做。


    聂知韫心里头掂量的明白,张郢简对她的好意不是突如其来,而是蓄谋已久,目的性强的很。她原本是众人眼里的晋身阶梯,只不过白天的事情一闹,张郢简当这在朝高官的面前给了所有人一个下马威,让别人知道,谁敢跟他斗,谁就会跟那个喽啰一样被他一刀杀死,她就顺理成章的成了独属于张郢简的升官利器。


    毕竟他不是小乞儿,这里也从没有小乞儿。


    将军身上好不相配的温情,全是为了引诱她归顺的软计。


    即使到了这个份上,她也不想让自己的身份暴露,她知道自己在坚持着一个早已成败局的战斗,可若是多坚持一会,小乞儿突然就来了呢?


    “好,我随你去。”聂知韫应了下来,“可我一介女流,只帮你们看家守营,战场什么的我可上不了。”


    张郢简笑得意味深长,点头允了此事。


    就在这时,深浓弥漫的夜色里突然多了些湿气,残破的窗上显现了丝丝雨迹,细雨如毛绒一般落下,凉意四起,聂知韫拂去脸上的雨滴,一丝丝寒意从脚底升起,娇柔的身子略微的颤抖。


    柔瀛的白天虽然燥热,可黑了天,便陡然清冷了许多。


    张郢简解下素面杭绸鹤氅披在聂知韫身上,聂知韫抬起手臂穿过云袖,整个鹤氅约莫有小一半耷拉在地上。


    “这大胤的夜色别看是一派平静之象,可你仔细观望,就会发现其实早就暗流涌动,尤其是那成片成片黑云,它们终究是憋不住了,才忽地下起了这般的阴雨。”张郢简撑开油纸伞往聂知韫身边凑了凑,顺道将伞斜向聂知韫一边,“大胤的天,变得可真是快。。。”


    疾风骤起,青灯快要灭却,周遭黑的压抑,只听得见雨打在叶子上的声音,聂知韫忍不住又往张郢简身边凑了凑:“先去屋里躲躲吧。”


    “屋里头还有一盏开晦公子。”张郢简撑着伞领着聂知韫进屋。


    “开晦公子?”聂知韫伸手拽住张郢简的衣角,蓦然仰首,“你怎知这青灯也叫开晦公子?只有凉阴那边的戏子们才用此称呼,你是从凉阴来的?”


    张郢简坦然一笑:“我去北边打过仗,听说过这种叫法当然不奇怪。我只是觉得好听,记在心里罢了。”


    “开晦公子”四个字勾起她无数月夜的回忆,那个眉间藏痣的少年,曾提此灯伴她奔走过多少田埂阡陌?


    痣?


    她不待他说话,猛地拽低他手臂,指尖慌乱波开张郢简眉间发丝细查。


    “做什么?”张郢简蹙眉。


    “痣。”


    摸索再三,眉下光洁无痣。


    “我堂堂将军,岂会有乞儿之相?”


    聂知韫圆睁双眸,怔怔不语。


    雨声渐浓,将一切疑窦浸的愈发潮湿难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