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皆悲

作品:《玉菩提

    正是清晨,阳光不算太烈,夜里头刚下过一场雨,马蹄踏出细碎的水光,风中还氤氲着些许的泥土味。


    聂知韫早早地踏上了返回入云的路。


    随她一道的还有樑王的兀龙指挥使,正巧要去秋离和樑王商议讨伐卞王一事,便担起了保护聂知韫回入云的责任。


    路上不论见得百姓人家或是山贼,只要见兀龙卫龙行腰牌,一个个都敬而远之,没人敢直视。


    聂知韫垂头看了看牵着马按刀而行的指挥使:“兀龙卫这么吓人吗?”


    “先前胡敦任宰执的时候,兀龙卫在他的手下成了镇压起义的凶器,不管哪里,凡有点风吹草动,兀龙卫就会前去索命,无论真假,闹得人心惶惶的,老百姓看了都怕的很。”指挥使的眉毛拧成了死结,“自打樑王手刃胡敦,夺回兀龙卫的统领权后,兀龙卫才把刀枪冲向真正的敌人,樑王虽然有些乖戾,但我们也都心服口服。”


    “前几日我在秋离遇见了张冶。”


    “樑王的名字可不能随便乱叫!叫张大人!”指挥使刚送进嘴里的水一下全喷了出来,“张大人向来喜欢独来独往的,闲的时候就自个一人出去打猎或者有些特殊的事要办不便告知我们,反正武功盖世的,也不怕被歹人算计,也没人敢算计。”


    “我记得初逢时张冶跟我说,他的儿子在苍北丢了。”


    “算了,荒郊野岭的也没人听得见。”指挥使捂住脸摇了摇头,“孩子已经找到了,至于被谁找到的我也不晓得。樑王的孩子丢了,满朝百官都拼命的找,那孩子就是一个宝贝,谁找到了,樑王一句话,那就是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


    听闻此话,聂知韫眸中的光也黯淡了些,嘴角微微抽动,抬眼收着泪珠,望着漫无边际的天苦笑了起来。


    樑王找到了自己的孩子,天边云卷云舒,却映不出小乞儿的踪迹,甚至不知是死是活。


    跋涉了半个时辰,过了个山头,赫然出现了一个破房子。


    门扉有些腐朽,墙壁斑驳布满裂痕却没有霉斑,屋檐上的瓦片正随风簌簌作响。正欲透过门缝往里偷瞄一眼,门扉却忽地打开。


    一身穿青色长袍,腰束墨色宽腰带,胡须溜长的老者脚步轻盈的走出,站在门槛前请摇蒲扇。


    指挥使警觉的将聂知韫拉回身后,“噌”的一声拔刀出鞘。


    “老衲身上有杀气吗?”老者歪头轻笑,并没有害怕,而是直望躲在指挥使身后露出半个脑袋的聂知韫,“我等候你多时了。”


    聂知韫这才注意到他的眼慈祥而深邃,没半点威胁的样子。


    “我知道你会从这里经过。”老者轻捋胡须,“我也知你在寻人。”


    “我?老先生,我们素不相识,何出此言呢?”聂知韫有些诧异,慢慢迎上前,拍了拍指挥使的胳膊示意他收起刀来,“你怎么知道我会从这里经过呢?”


    老者没有说话,只是侧身向院子内伸出右臂,伴随着指挥使收回银刀的声音,两人进了院子。


    指挥使左臂将聂知韫护在身后头,右手则始终紧握刀柄。


    聂知韫虽然没搞清楚这个老先生的来头,但躲在指挥使后头也没什么顾忌,东瞅瞅西望望。


    外面看上去有些破旧,可院里却乾南坤北,坎离对称,配殿供奉着聂知韫道不上来的诸神,颇有为道者“尊者居中”之意。


    两人随老者进入了东头的房屋里,外头的参天古树格外乍眼。


    坐于木榻之上,聂知韫正欲开口,却被老者抢了先。


    “你想问我,为何在这个房间里?东方作青龙,为木,属阳。也是老衲修炼至纯阳,返还于道的屋子。”老者没有抬眼,只是慢慢将茶叶倒入湖中,轻轻晃动壶身,“就像姑娘你在找的那个人,体属纯阳。。。”


    聂知韫忽地打断了老者的话:“老先生知道他在哪吗?”


    “祸福相生,时乖运蹇。”老者倒是不紧不慢的坐到木榻上,“你二人前几世便已有了羁绊,连理枯荣。”


    “前世便有了羁绊?”聂知韫云里雾里。


    “你们的羁绊。。。”老者提起茶壶,向聂知韫的茶杯里注入茶水,“在他留给你的东西里。”


    聂知韫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愕然,木木的掏出了小乞儿留给她的玉。


    “果真是玉蝉吟。”老者接过玉来反复把玩了一番,顿然起身,竟随手丢进了一旁的火炉之中。


    “不可!”


    聂知韫瞪大了眸子,全然不顾地欲将手往火炉里伸。


    指挥使见状,起身一脚踢翻炉鼎。


    聂知韫盯着被木灰包裹的玉,伏倒在地崩溃的嚎啕大哭。


    指挥使剑拔出鞘,“疏”的一声架在了老者的脖子上。


    老者依旧镇定,嘴角微扬,用余光瞥了眼聂知韫。


    “姑娘先别哭。”老者费劲的伸腿踢了踢黑乎乎的玉,木灰瞬间脱落,完好无损的玉映入聂知韫的眼中,“这玉,千年不毁。”


    聂知韫狼狈的碰了碰玉,长舒一口气,泪光莹莹的眸子噗啦噗啦的掉着泪珠,楚楚可怜。


    “老衲刚一见姑娘,便见得姑娘满眼尽是哀伤,这种哀伤,唯有经历过千年的折磨才会有的。”老者小心翼翼地推开架在脖子上的银刀,“他的前几世,皆是为你而死。”


    “千年?”聂知韫在指挥使的搀扶下缓缓起身,“为我而死?难道是戏院里小乞儿护我逃跑?”


    “非也。”老者踩灭还在冒着火星子的木炭,“这千年的经历,姑娘你其实都知道。”


    “我?知道?”


    “前世因果,尽在玉中,难道姑娘没有发现,你如今正在戏里吗?”


    聂知韫傻愣愣的:“戏?”


    “你们的每一个前世,都成了姑娘曾演过的悲剧。”老者叹息,喊了个徒弟过来清扫地上的灰烬,“你这一世,会重蹈前几世的覆辙。”


    聂知韫心里头咯噔一下:“有什么法子可以不重蹈覆辙吗?”


    “神玉碎,千年思尽,万国哀灭。法子自然是有。”老者捋着胡子背过身去,“若想要破除轮回,那便是这所有的玉珑,每一世皆有一块,且每出现一块,你就要烧裂一块。”


    “可是,你刚才不是说这玉烧不裂吗?”


    “会烧裂的。”老者拢拢袖子,扭回头看向聂知韫,“那要看姑娘什么时候烧了。”


    “我们会有结果吗?”聂知韫有些呜咽。


    “姑娘想要的结果是什么?”


    聂知韫忽地满面梨花带雨。


    “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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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你只要记住,你们的缘分很深。”老者轻轻抚了抚聂知韫的肩膀,“你们以后何时相遇,以什么身份相遇,都是一盘勾心斗角的棋局,命运蛰伏,看似万般皆是命,可也必有波动,结局不会这么早成为定数。”


    聂知韫抽泣着:“我该。。怎么找到他。。。”


    “老衲觉得。。已经有人告诉姑娘该怎么找了。。。”老者粲然一笑,“至于这个法子,会让姑娘什么结果,老衲便不可多言,凡人不可窥探。命运轮回于你,但也无常于你。”


    聂知韫兀地想起了司马炆给她说的。


    “那为何不在这搭个戏台,兴许能把小乞丐吸引过来?”


    这些高深莫测的话着实有些费解,但算了这一卦,聂知韫好歹心里头也算有了底。


    听那老者的意思,小乞儿应该还活着,而且还会相遇,至于以何种身份相遇,结果如何皆一概不知,用老者的话说就是,命运变幻,交织轮回。


    回到入云太守府,还没有给父亲道声安,便焦灼地溜回了自己的屋子里,翻看着悲剧折本。


    《美人簪》、《夺锦宫》、《鸣凤霸王枪》、《京城遗孤》.........


    聂知韫唇边不由得泛起苦笑,原来那些她曾在台上演绎的悲欢离合,竟都是她与那人前世真实的纠葛。


    他们早就相爱相杀了一辈又一辈。


    若说缘分浅薄,为何世世相遇,纠缠不休;若说情缘深厚,为何生生断了痴缘,或者成了陌路。


    越想越是心乱如麻,聂知韫索性直接把老者给她讲的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父亲。


    “也就是说,司马炆大人让我们架个戏台,或许能借此寻到那小乞儿?”当爹的一面听着,一面揣摩着,“这法子当真有效吗?”


    聂知韫什么也没说,面色有些哀戚,眸子放着冷光,泽唇微颤,贝齿隐约。


    “韫儿,你在想什么?”


    她总觉得,司马大人所出此言,似乎醉翁之意不在酒。


    “爹。”聂知韫抬眼,秀眉轻拧,眼神飘过一丝殇然,“司马炆是个百姓都爱戴的好官,也与我们私交甚笃。。。这法子未尝只有一个用处。。”


    聂朓听闻,不由得瞪了瞪眼睛,眸光变得异常深邃,神情复杂不可测。


    “架戏台。”沉默良久,聂知韫小心翼翼地吐出了几个字,“一面找小乞儿,一面。。。”


    “停!”聂朓神色一紧,赶忙打住,吓得不觉间变了脸色,眼睛瞪得溜圆。


    “爹,我知道,你虽为官,但肯定也记恨着皇上。”聂知韫起身扑通跪地,“爹,我知道你肯定也有这种想法,你还有我啊!”


    见父亲一直没说话,聂知韫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聂朓当然也曾想过此事,可这种事情会牵连许多人,包括他的同僚,旧友,且世人皆知他是皇帝提拔,若弑君,则会背负上忘恩负义,弑主篡位的千古骂名,他当如何面对世人的眼光和自己的内心。。。。


    “聂家的人都被杀光了!”聂知韫喘着气,声音抖得厉害,“家仇不可忘啊!”


    聂朓愣在原地。


    良久,聂朓握拳狠狠的砸向墙壁,而后俯身扶起跪在地上的聂知韫。


    “就按女儿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