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问心无愧
作品:《登波》 一只骨节修长分明的手,毫不迟疑的捻起镜钮的两条绡带,唰唰唰朝烟波进攻。
烟波根本来不及看清来者,只顾得上躲闪,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已被压制的捉襟见肘。
那人以镜作为武器出手,操纵几近透明的鲛绡为刃,在黑暗中几乎难以察觉,未近身便能旋出一圈利光,如同收缩自如的闪电,快如鬼魅,所到之处皆被削的粉碎。
近身拆了几招,烟波已倾尽全力,牵扯臂上的伤口,痛得她手上发抖。
而她心中非常明白,此人身手高出她太多,这样的拉扯攻防只是在故意消磨她罢了。
再一次躲开菱花镜后,她大口喘息道:“上神大驾光临,何必遮遮掩掩!”
说着,她挥亮了烛火,照出寒池的一张脸。
那人的深邃眉眼隐在支摘窗的棱棱光影里,面沉如水,不发一言,周身却散发出如剑出鞘的凌人气势,与往日的模样大不相同。
即便烟波早已有了准备,见他这般心中也不由打颤,她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
可是,他怎么还有脸生气?
烟波跳开他的攻击:“看了有一会儿了吧。”
花镜猛然被来人收回手中,寒池回想起自己赠予波波的附种,只觉得自己一片好心都喂了狗,心中一片冰冷。
甚至就在刚才,他还一心想着为她配备护身兵器,从西海出来顾不得回等闲境,只念着赶紧将东西交予她!
他捏着菱花镜的手隐在袖中微微颤抖,盯着她一字一顿的问:
“柳烟波,这就是你想要的?”
飞霁以权势欺她,她转头竟如出一辙下界欺压凡人,倘若他不来,这凡人岂非要被她生生打死!
烟波哈哈大笑:“是啊,我除恶扬善,伸张正义,把这恶霸打成了猪头,上神不觉得大快人心吗?”
寒池瞥了眼昏在角落的薛阐,声音如冰似雪:“好新鲜的说法,我只看到了恃强凌弱,强词夺理。”
“那我可不懂了,上神方才也听到了,这恶少抢占民女欺负百姓,我还打不得了?即便我是恃强凌弱,那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于情于理错了哪一条?”
“你想的不是这些,你只是现在不快活。”
寒池一字一顿,分毫不差的重复了她的话。
他什么时候来的?
红花林结界受袭,自然瞒不过他,可想到他方才在黑暗中的旁观,还是叫她胆寒。
可她再也不需要对他曲意逢迎了。
对面的寒池却摆出一副被她伤到的样子。他的表情同平常一样平静,那双眼睛却从未见过,好像有百般情绪在他眸中翻涌,在昏暗的烛火中明明灭灭,似乎还含着一抹失望和心痛,让烟波读不懂了。
她口不择言的讥讽道:
“我本来就是这样,身上流的是野兽的血,既薄情寡义又贪婪肤浅,浑身上下都是你们神仙讨厌的地方!
连天都看不过眼叫我去死了,上神何必摆出第一天认识我的样子,看你现在的模样,还真叫我惶恐要伤透了你心呢。”
“我从未这么想过。”寒池凝视着她。
“无所谓了。你是来兴师问罪的,这样倒要我有愧了。”烟波莫名的烦躁起来。
“那你有愧吗?”他只静静问。
屋檐上一缕月光斜斜的倚照下来,将他的面庞照得一半一瞬皎如白雪,一瞬暗如长夜,同烟波第一次看到他一样。
她感到自己的一颗心像被狠狠揪住,忍着满腔酸楚道:“问心无愧。”
眼下的情景实在是荒谬到好笑,她倒变成了那个坏人,烟波忍不住笑出声:
“真有意思!当日我问了那么多次,你早告诉我是为了御炎珠,大家该打早打了,何必互相装到现在,不累么?”
听娘说,她出生时就是个人类模样的婴儿,一睁眼便冲着娘笑,一颗珠子从她笑开的嘴里滚出来,这便是御炎珠。
也就是因为这颗珠子,她从小和娘便颠沛流离,可娘说,那是老天给她的护身符,再往后,成了娘留给她的唯一遗物。
待她越长越大,明白了世上有越来越多的人想要这颗珠子,甚至此生遭遇的种种事,全都因这颗珠子而起。
她一遍又一遍的问过他,让她以为眼前这个人,会不一样的。
“什么御炎珠?”
烟波笑意更浓,雪白的脸衬得双目愈发赤红:“别装了!雪斋的井里,我亲眼所见!”
寒池面容平静如水,却不再反驳:“原来如此,找我直说便是,何必作弄凡人?”
他暗自心惊道,御炎珠所在如今在九重天唯他知晓,她是如何得知的?
他设想过数种她得知此事的反应,可面前这只的狐狸满身的戾气已远远超过他设想的任何一种。
“作弄?”
烟波声音陡然扬高,尖声嘲弄道:
“不敢当不敢当,论起作弄人,谁敢在上神面前班门弄斧!你将我耍的团团转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是不是觉得我和这个蠢货也没什么分别?看我费尽心机的讨好是不是觉得我像个傻子?耍我耍的舒服吗?足够抚慰你高高在上的虚荣心了吗?”
“什么真神仙假神仙,只有我是真小人,您是伪君子,我看真小人也比伪君子强得多!你要我的一颗本心,凭什么?
你们,都是一样的货色!”
她踢了踢脚下的薛阐。
们?还有谁?
寒池本想说些什么,可他看到烟波眼中不管不顾的癫狂,让他想起那只缩在他臂弯的小兽,也是同样脆弱的一击即碎。
此时怕是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而他确实难以分辩。
他沉默良久,才道:“不告诉你确实是我的错,但御炎珠已尽在我手,何需将你唤醒,由得你在这里骂我伪君子?”
他亲口承认了。
烟波的心被狠狠掐紧。眼前这个如玉的清隽谪仙,本该是她一腔恨的归处,可她现在更恨自己,是自己太过天真和软弱,竟还对他心存期翼。
她本就该想起,这才是自己仅剩的利用价值。
烟波冷笑:“都这样了还要演啊,如果我猜的没错,你,现在根本靠近不了御炎珠。”
寒池面露诧异,这狐狸实在是够敏锐。旋即心中一沉,她猜得如此接近,反而更不好分说了。
“知道为什么我知道吗?因为不是只你有这个谋算。”她的瞳孔蓦地缩作一团。
御炎珠伴她而生,在母体中便与她的魂魄血肉相融,因此她的身体成了绝佳温养御炎珠的炉鼎,只要她的体内放置御炎珠,那么这三界之中除了制造御炎珠的主人,谁也无法觉察到御炎珠的所在。
为着这个缘故,她的母亲被剥皮凌迟,她被人欺骗利用,在这人世间徘徊流浪,她既恨自己又恨那人。
可如今,眼前这看似芝兰玉树的上神却宁肯掘地三尺、处心积虑赐她飞升也要这颗珠子,不仅要她的身还要她真心奉上,她恨自己为何不长记性。
寒池观察良久,此时下了结论:“看来,你也靠近不了御炎珠。”
他与这狐狸交手几回,深知她极擅审时度势,绝不做冲动之事。倘若她真能靠近御炎珠,这狐狸定然夺了就跑,才不会冲到他面前对峙是非,也没工夫找凡人撒气。
每个字都被寒池说中,烟波气得发疯。
理智告诉她自己手中的牌太少,即便寒池空有异变的御炎珠,九重天上天材地宝何其多,兴许哪天就能找到破解之法,到时再不需要她这个炉鼎,更没了上桌谈条件的权利。
现在最正确的就是忍耐的同他谈条件,可她实在不甘心被他玩弄于股掌。
他实在是欺人太甚,连利用她都要逼她主动祈求。
眼前的女子眼中明明有水光,却倔强的不肯落下。
寒池看着她眼眶中的泪,心中一愣。
他一向觉着她巧言令色,身段灵活,做戏的眼泪仿佛没有尽头,可今日才知,她真心落泪时,却一滴泪也不肯示人。
他深深吐出一口气,闭了闭眼,才哑声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闭眼干什么,心虚了?睁开眼看着我!”烟波的声音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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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像树上的夜霜。
寒池睁开眼,眼中已恢复了一片清明。
他的声音低得像烟,几若不可见,却威势逼人,似强压下了雷霆千钧,向前一步,与她相距不过咫尺:
“是我在问你。”
“想知道?告诉我你把笙笙怎么样了!我就回答你。”她强忍着激动到极致的战栗,竭尽全力的克制着,才不叫自己发出刺耳的尖叫。
见寒池眼里闪过一丝惊异,烟波心跳如雷,难道他果真知道笙笙是谁!
笙笙那般单纯烂漫,怎能斗得过这等奸滑小人,寒池从笙笙手中夺珠易如反掌,一想到此处,她便心如刀绞,不敢想他会如何对待笙笙。
她快步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咬牙重复了一遍:
“笙笙在哪!回答我!”
出乎她的所有意料,寒池的表情像被融化一般,紧绷的眉头、眼角、唇边都舒展开来,如浓雾散去,露出一轮皎洁的明月。
这样一双饱含阴谋诡计,本应黯淡淬毒的眼眸,此时却不可思议的清澈剔透,深沉而柔软的注视着她。
“你们……”角落里突然有人发出微弱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寒池和烟波二人寻声看去,原来薛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挣扎着要站起身来。
这个凡人……烟波下意识松了手,寒池本要说的话也留在了嘴边。
薛阐匍匐在地,仰头望着垂眸看他的仙人,他脚踩云端,面容笼在朦胧的辉光之中,飘飘渺渺看不清五官。
只见他身形清隽,站在那里一身青衫便如芝兰玉树,叫人不敢逼视,仿佛从庙中画里走出。
这次一定是真的神仙了吧,薛阐呆呆地张了张嘴,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小人、小人……”
接着哇的放声大哭起来:“求大仙救我!有妖怪!有妖怪要杀我!”
话音未落,就见他口中的女妖怪,正凶神恶煞的站在仙人身边,薛阐瞠目结舌,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了,只觉我命休矣。
仙人神色淡然,抬手略一拂袖,薛阐浑身顿感一阵清凉,定睛再看,脸上身上的伤痕已愈合,在皮肤上未留下一丝痕迹。
“多谢大仙,多谢大仙!”薛阐连忙向半空的男子咚咚咚磕头道谢。
男子又一拂袖,薛阐登时昏倒在地。
他今夜的奇遇,也随之变作了一个梦。
寒池的目光仍停在薛阐身上,口中却道:“不是笙笙,笙笙只是她的化身。”
“那是谁?”烟波被他那一瞬间奇怪的神情搞糊涂了,更听不进其他的话。
“不是笙笙又是谁?云中那小子?还是那个臭老道?你和笙笙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脱口一问出,心中已有了定论,寒池的表情骗不了人,他定然认识笙笙!
只是,那神色不似恶意,反倒像是对笙笙存了极大的善意......
寒池道:“你的问题太多,在此地说不清楚,该你回答我了。”
烟波主意已定,她秀眉高高扬起,偏过头去:“我不是有问必答,要打要杀,随便你。”
寒池轻蹙眉头,方才明明听到她言语间已经软化,为何又突然抗拒起来。
他微微摇头:“我不明白,你怕笙笙遭遇不测,为何不去寻她,只拿凡人泄愤?明明满腹怒火,却甘心束手就擒,不肯与我搏上一搏?”
烟波脸上飞快闪过一丝对自己的嘲讽:“弱肉强食,天经地义,不在乎谁有道理。我没想过你能放过笙笙,也没想过我能以小博大,但总要痛痛快快问个清楚,死的明白。”
寒池看着她良久,缓声道:
“何谓弱,何谓强?”
不等她回答,复又道:“就这样笃定,我会杀了她、杀了你?”
烟波冷冷嗤道:“都到了这个时候还要试探,不嫌烦么。”
寒池不再多语,声音像渐渐熄灭冷却了一般:
“如你所愿。”
他手中白光闪过,变作玉色夷骨剑,步步逼近。
烟波站在原地不动,等待剑身穿破她的喉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