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疼痛
作品:《饕餮崽崽今天也在囤好运》 雨点砸在矿场的泥地上,溅起浑浊的水花。
苏砚宁看着被拖向深坑方向的苏砚安,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绝望的死灰。
领头的人脸上横肉抖动,骂骂咧咧,手里的鞭子随时要抽向任何敢停下动作的人。
不能再等了。
苏砚宁猛地冲过去,用尽全身力气撞开那个拖着哥哥的打手。打手猝不及防,踉跄着摔倒。“放开他!”她的声音嘶哑,却像块石头砸进死水潭。
短暂的死寂。
领头反应过来,脸色铁青:“反了你了!给我往死里打!”
几个打手围了上来。鞭子带着风声抽下,苏砚宁背上火辣辣地疼。
桃桃她蜷缩着,却死死护在二哥身前。恐惧让她浑身发抖,但一种更强烈的东西,绝望逼出的凶狠,在她胸腔里燃烧。
她胡乱抓起地上一块棱角尖锐的碎石,胡乱挥舞着:“谁来!谁来我就跟谁拼命!”
矿工们麻木的脸上,眼神开始细微地闪烁。他们看着这个平时沉默挨饿的女孩,此刻像头被逼到绝境的幼兽。
一个干瘦的老矿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突然扔下了手里的镐头。
像是信号。
第二个,第三个……镐头、铲子被扔在地上的声音此起彼伏。
沉默的人群慢慢向前挪动,形成一堵无声却压抑的墙,挡在了苏砚宁和那些打手之间。
领头的脸色变了,色厉内荏地吼叫:“都想死吗?滚回去干活!”
但人群没有退。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矿场入口突然传来急促杂乱的马蹄声和脚步声。
十余名黑衣护卫簇拥着一人疾驰而入,马蹄踏碎泥泞,气势肃杀。
为首的青年男子目光如电,迅速扫过场中情形,最终落在被围在中间的苏砚宁身上。
“拿下!”谢知意的声音冷硬,不容置疑。
护卫们动作迅捷,如虎入羊群,顷刻间便将那几个嚣张的打手制伏在地。领头还想叫嚣,被一名护卫用刀柄重重砸在嘴上,顿时满口鲜血,再说不出话。
“桃桃?”他极轻地叫出那个名字。
苏砚宁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张俊朗却陌生的脸。记忆深处那个模糊的影子,与此刻眼前华服青年的轮廓艰难地重合。
“……哥?”她干裂的嘴唇翕动,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桃桃重重闭了一下眼,将她紧紧搂入怀中,手臂因用力而微微发抖:“是我……桃桃,是哥哥来了……对不起,哥哥来晚了……”他声音哽咽,再也维持不住方才的冷厉。
巨大的冲击和突如其来的安全感让苏砚宁一直紧绷的神经骤然断裂。她眼前一黑,彻底软倒在他怀里。
再醒来时,是在一间干净温暖的屋子里。身下是柔软的床铺,空气里有淡淡的皂角清香和食物暖香。
她动了动,背上的伤被牵扯,传来一阵刺痛,但已被妥善包扎过。
“醒了?”谢知意就坐在床边。
“母后……”
“先吃点东西。”他小心翼翼地扶她坐起,在她身后垫好软枕,动作笨拙却极致轻柔。他舀起一勺粥,仔细吹凉了,才递到她嘴边。
桃桃走过来。
苏砚宁看着桃桃愣愣地张嘴,温热的粥滑入喉咙,带来久违的暖意。她看着哥哥专注吹凉米粥的侧脸,看着他眼底难以掩饰的红血丝和疲惫,眼泪毫无预兆地大颗滚落,混入粥里。
谢知意慌了,放下碗,用指腹有些无措地擦去她的眼泪:“怎么了?是不是伤口还疼?还是粥不好吃?”
哭了许久,情绪才慢慢平息。
谢知意拿来一套干净温暖的棉布衣裙,背过身去:“把湿衣服换下来,会舒服些。”
桃桃换上衣裙,尺寸稍有些大,却柔软舒服,贴着皮肤,是她许多年未曾感受过的舒适。
待她换好,谢知意才转回身。
她走到桌边,铺开纸笔,沉吟片刻,便开始落笔。笔墨浓重,字迹凌厉,将矿场所见黑幕、官商勾结、草菅人命之事,陈明。
写毕,他吹干墨迹,将信用火漆封好,叫来一名心腹护卫。
“速将此信送至城内陈云烟手中,告诉她,务必亲手交给我兄长谢知远。”她语气凝重,“事关重大,不容有失。”
“是!”护卫接过密信,躬身领命,迅速离去。
……
与此同时,远在京城御史台的谢知远,收到了妹妹以密信方式送来的急报。展开信纸,越看,脸色越是阴沉。信中所述矿场之黑暗,远超想象,更牵扯到地方官员。
他猛地一拍桌案,震得笔墨乱跳。
“岂有此理!”他眼中寒光凛冽,立刻唤来手下得力干将,“你带一队人,持我手令,即刻前往青州黑铁矿场!将所有涉案人等,一律锁拿!若遇抵抗,格杀勿论!首要确保人的安危,尤其是信中所提苏砚安、苏砚宁二位皇子!”
“遵命!”
……
而在那黑暗冰冷的深坑底部,失血和寒冷让苏砚安的意识逐渐模糊。
“千万不要死……”
“哥,一定要坚持住!”
不能死在这里。
他猛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剧痛刺激得他精神一振。他艰难地动了动几乎冻僵的手脚,开始在冰冷的泥泞和碎石间摸索。
坑壁陡峭湿滑,几乎无处着手。
他试了几次,都滑落下来,摔在坑底,震得伤口撕裂般疼痛。
不能放弃。
他喘息着,积蓄着一点点力气。
脚蹬在凹凸不平的坑壁上,碎石簌簌落下。
一次又一次地尝试,一次又一次地滑落。
指甲翻裂,鲜血混着泥浆,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爬出去!妹妹还在外面!她需要他!
不知过了多久,他最后一次用尽残存的全部力气,向上猛地一挣!手指终于抠住了一处较为牢固的岩石边缘!
他喉咙里发出低吼,凭着意志力,将沉重的身体一寸一寸向上牵引。
雨水冲刷着他的脸,模糊了他的视线。终于,他胸腔半部探出了坑口!
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他贪婪地呼吸着,然后用尽最后气力,猛地翻滚而上,彻底脱离了那深坑的吞噬。
雨还在下,但天光微亮,预示着黑夜即将过去。
他活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