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魂

作品:《饕餮崽崽今天也在囤好运

    玄明站在宫墙根下的暗影里。


    他盯着玄清老道消失的方向,咂摸着嘴,刚才那点快活劲儿,没了。


    这老牛鼻子,深更半夜摸到皇宫西北角这僻静地界,绝不是遛弯来的。


    玄明蹲下身,手指抹了点还没凝透的血,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腥气里带着点凉。


    他扯开一具尸首的衣襟,心口处一个乌黑的手印子,皮肉都塌陷下去,透着股阴煞气。


    是玄清的手段,没跑。


    老家伙身手倒没撂下。


    他站起身,环顾四周。


    这地方是他精心挑的,阵眼就藏在这片宫墙的某块砖石底下,借着皇宫自带的龙气戾气遮掩,本不该被人察觉。


    玄清是怎么摸过来的?


    除非…他不是冲阵来的,是冲别的。


    玄明抬脚,碾过那滩血水。


    跑了就跑了吧。


    阵已经启动了,饵也撒出去了。


    他倒要看看,这次玄清破不破得了他的饕餮怨阵。


    拿生魂做柴,烧起来,可是连神仙都能拽下云头的。


    他咧咧嘴,没笑出声,身影一晃,融进了更深的黑暗里,宫墙根下只剩风打着旋儿,吹着那两具渐渐冷硬的尸首。


    城南,污水巷尽头。


    桃桃一脚踩在杀手腕子上,力道狠得能听见骨头嘎吱响。


    那杀手喉咙里嗬嗬作响,翻着白眼,只剩出的气没进的气。


    “东西哪来的?”


    桃桃声音压得低,冲着杀手眨眨眼睛。


    杀手嘴唇哆嗦着,吐不出半个字。


    桃桃弯腰,从他死死攥着的怀里抠出那个木盒子。


    盒子不大,黑黢黢的,上面刻的符文歪歪扭扭,看久了头晕。


    她没立刻开。


    指尖沿着盒盖缝隙滑过,一种声音密密麻麻,挠得人心慌。


    不是风声。


    她指甲抠进缝里,猛地一掀。


    一股黑气冲出来,撞在她脸上,阴冷刺骨。


    生魂!活人生生抽出来的魂!


    桃桃胃里一阵翻搅,猛地合上盖子,指节都攥白了。


    她脚下一用力,杀手咳出一口黑血。


    “说!谁干的!”


    杀手眼神涣散,嘴唇翕动,挤出极微弱的两个字:“…玄…明…”


    “他在哪儿?”


    杀手喉咙里发出怪异的声音,“…晚了…他…早换了…皮子了…”


    话音没落,脑袋一歪,眼里的光散了。


    桃桃站在原地,冰冷的盒子贴着她的掌心。


    玄明…换了皮囊?


    这杀千刀的妖道,又用了夺舍换身的邪法,不知道现在顶着谁的脸,藏在哪个犄角旮旯。


    她收起盒子,四下看了看,污水巷静得只剩下风声。


    得尽快告诉老道士。


    城西,废弃的土地庙里。


    油灯灯苗忽闪了一下,拉长玄清道长的影子。


    他摊开手心,半张焦黑的符纸躺在那儿,是从皇宫西北角那尸首旁捡到的。


    手指抚过符纸边缘,残留的气息让他眉头紧锁。


    这画符的手法,他认得。


    很多年前,也是在皇宫大内,他见过类似的痕迹。


    那次是为了镇压一个试图用宫女生魂修炼的嫔妃,那符文的核心,就是这种饕餮纹,欲壑难填,只进不出。


    玄明…他的手竟然已经伸进宫里了?


    他和宫里谁搭上了线?


    布这邪阵,抽取这么多生魂,他想干什么?


    玄清收起符纸,吹熄了油灯。


    庙里彻底暗下来。


    必须尽快找到阵眼。


    玄明弄出这么大动静,所图绝非小事。


    离京城三十里的官道上,一片狼藉。


    盐袋被割开,白色盐粒混着泥土,被踩得乱七八糟。


    苏君尧看着眼前这群居民,抬手止住了要拔刀的家仆。


    “盐价是上头定的,你们抢了我这一车盐,也救不了全村人的命。”


    苏君尧声音平稳,尽量不去刺激这些濒临绝望的人,“反而会招来官兵围剿,到时候,就不是饿肚子的事了。”


    领头的汉子干裂的嘴唇哆嗦着,举着锄头的手也在抖。


    “没活路了!横竖都是死!抢了盐还能换点米,多活两天是两天!”


    “就是!饿死不如砍头痛快!”


    人群骚动起来,锄头柴刀晃动着。


    就在这时,一匹马疯了一样从京城方向冲来。


    马背上的家仆几乎是从上面滚下来的,脸色惨白,冲到苏君尧面前,气都喘不匀。


    “皇上!不好了!景王家的五公子…五公子路上…不见了!”


    苏君尧心猛地一沉,“苏思昀?说清楚!”


    家仆递过来一块沾着泥的玉牌:“就…就捡到这个…人没了…找遍了附近,都没…”


    苏君尧捏着那玉牌,指尖冰凉。


    若是苏思昀丢了,他该如何跟景王交代。


    几乎同时,又一匹马赶到,苏砚安飞身下马,脸色铁青地凑到他耳边,声音压得极低。


    “父皇,盐价的事,怕是捅到景王肺管子了。他私下操纵盐市,牟取暴利,我们查账目的事,他肯定知道了。这次苏思昀失踪,是警告。”


    景王!


    苏君尧看着眼前这些面黄肌瘦,被逼到绝路的村民,一股寒气从脊梁骨窜上来。


    他深吸一口气,转向那些茫然的村民,声音沉了下去。


    “你们现在,立刻走,离开这里,往深山里躲,能躲多久躲多久。”


    村民们愣住了。


    “这盐,你们留下一点活命,剩下的,我会处理。”苏君尧语气急迫,没时间解释。


    “再不走,等来的就不是我,而是景王府灭口的人了。他们杀人,不会手软。”


    村民们恐惧极了。


    他们互相看了看,发一声喊,也顾不上去抢那些盐了,扔下锄头,四散逃向远处的山林,片刻就没了踪影。


    “父皇,思昀他…”苏砚安看着空荡荡的官道,心急如焚。


    “我知道。”苏君尧打断他,眼神锐利得吓人,


    “回城。你立刻回府,加派人手护好你宫里。砚安,你带几个机灵可靠的家丁,从景王那些见不得光的产业查起,赌坊、暗窑、私盐码头,一处都别放过!记住,要暗访,绝不能打草惊蛇!”


    他翻身上马。


    夜雾弥漫开来。


    玄清道长的身影出现在皇宫外围的高墙下。


    桃桃怀揣那冰冷的木盒,环视四周。


    苏砚安打马狂奔,冲回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