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依靠

作品:《饕餮崽崽今天也在囤好运

    茶馆里一时安静得只剩下楼下街市的嘈杂。


    苏砚安盯着那杯早已凉透的茶,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杯壁。


    那伙计最后抬头看来的那一眼,没什么情绪,却让他后颈发凉。


    “走吧。”苏砚安忽然出声,声音压得低,“这地方不宜久留。”


    他率先起身,目光警惕地扫过楼梯口和临街的窗户。


    苏砚宁难得没嚷嚷,乖乖跟着站起来,脸上那点嬉笑也收了起来,小声问:“大哥,他们真是在干坏事啊?”


    “不确定。”苏砚安言简意赅,快步下楼,汇入街上的人流,“但小心总没错。”


    回到驿馆,苏砚安把自己关在房里,对着那张写满数字的纸发愣,他越理越乱。


    千里之外的皇宫,又是另一番景象。


    谢知意近日心绪不宁。


    自玄清道长悄悄来过又走后,她总觉得这昭华宫哪里都不对劲。


    空气沉滞,连燃了多年的安神香似乎都失了效用,夜里常常惊醒,心头突突地跳。


    她吩咐宫人:“把这些瓶瓶罐罐、摆件玩意儿,都收起来,库房里寻些朴素稳重的换上。还有这香,也换了,用最普通的那种。”


    大碧月领着人忙活起来。


    桃桃被这动静闹得无法午睡,揉着眼睛出来,看见母后坐在窗边,望着搬空的架子出神,侧脸线条绷得有些紧。


    “母后?”桃桃蹭过去,小声问,“怎么都收起来了?”


    谢知意回过神,把她揽到身边,手指无意识地梳理着女儿的头发,语气尽量放得平缓。


    “宫里待久了,东西摆多了,看着心烦,换换样子,也换换运气。”


    她没提玄清道长,没提那些令人不安的猜测,但眼底那点藏不住的忧虑,却没瞒过敏感的孩子。


    桃桃仰头看着她,又看看空荡荡的宫殿,忽然小声说:“母后,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东西?”


    谢知意手指一顿,随即勉强笑了笑:“小孩子别瞎想。只是换个摆设。”


    可桃桃不信。


    她想起玄清道长的话,想起那个贴身的锦囊,想起宫里那些掉了头发的宫人。她心里有个小声音在说:肯定有什么不对。


    下午,谢知意小憩。


    桃桃一个人坐在廊下,看着几只蚂蚁忙忙碌碌地搬着一小块不知哪里来的糕饼屑。她盯着看了好久,忽然有了主意。


    她悄悄溜回自己屋里,从一个小荷包里倒出几颗甜甜的饴糖,掰碎了,放在廊下不同的角落。


    然后又把自己平日里省下的肉干,捏成极小极小的碎末,撒在几处窗根和盆景后面。


    做完这些,她就抱着一本图画书,坐在门槛上,看似在晒太阳发呆,眼角的余光却时刻留意着那些糖屑和肉末。


    起初,只有几只蚂蚁围着糖打转。


    后来,一只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瘦巴巴的小狸猫,嗅着鼻子,小心地凑近窗根下的肉末,飞快地舔食起来。


    桃桃屏住呼吸,仔细看着。


    小动物们似乎没什么异常,吃了东西,舔舔嘴巴,又各自散开了。


    她不死心,第二天、第三天,依旧如此。


    就在她快要觉得是自己想多了的时候,第四天下午,出了点状况。


    那天她照例撒了食物。


    那只小狸猫来得晚了些,它吃了几口肉末,忽然像是被什么惊到,猛地抬起头。


    浑身的毛微微炸开,警惕地转向昭华宫正殿的方向,喉咙里发出呜呜声,然后竟一反常态地丢下食物,蹿上墙头,飞快地跑没了影。


    桃桃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她顺着狸猫刚才盯着的方向看去。


    那是母后寝殿的外间,碧月正端着一盏刚沏好的新茶,脚步轻盈地走进去。


    碧月?


    桃桃愣住。


    碧月是母后从府里带进宫的陪嫁丫鬟,最是稳重可靠,宫里大小事务多半经她的手。


    小猫怕她?


    接下来的两天,桃桃留了心。


    只要碧月在近处,尤其是当她端着茶水、点心,或是捧着熏香盒子经过时,那些平日里会来吃食的小动物,要么迟疑着不敢上前,要么就像那只狸猫一样,表现出不安和警惕,迅速逃离。


    而有两次,碧月不在近前,由其他小宫女伺候时,小动物们就又恢复了常态。


    桃桃思来想去,她不敢告诉母后,母后已经够烦心了。


    她只能更紧地捂住胸口的锦囊,夜里睡觉都不敢摘。


    又过了几日,谢知意换上的新安神香似乎起了点作用,夜里能睡踏实些了。


    这晚,碧月像往常一样,在寝殿内外的香炉里仔细添上新香饼,味道清淡宁神。


    她做完一切,仔细检查过门窗,才轻声退了出去。


    夜渐深。


    谢知意已然安睡。


    外间值夜的小宫女也打着盹。


    一只小老鼠不知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大概是循着白日里掉落的一点糕点碎屑的味道,溜到了外间。


    它在桌椅腿间嗅来嗅去,渐渐靠近了那尊散发着宁神香气的紫铜香炉。


    它围着香炉底座转了两圈,小鼻子急促地抽动着,似乎既被某种味道吸引,又感到不安。


    突然,它猛地抽搐了一下,像是被什么刺到,发出一声极细微尖锐的声音,然后竟歪倒在地,四爪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整个过程极快,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响动。


    次日清晨,另一个小宫女进来打扫时,发现了那只死在香炉边上的小老鼠,吓得低叫一声。


    碧月闻声进来,看了一眼,眉头微蹙,语气却依旧平稳。


    “许是误食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惊扰娘娘歇息了。赶紧收拾干净,用清水把地擦三遍,熏香照旧点起来,去去秽气。”


    小宫女连忙照做。


    这一切,都被桃桃躲在帘子后面,看得清清楚楚。


    那个最不可能的人,那个母后最信任的人……竟然……


    不对!这绝不会这么简单!


    她看着碧月指挥若定、一丝不乱的样子,应该不是她做的。


    她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才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小手紧紧攥着胸前的锦囊,这东西此刻成了她唯一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