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暖意
作品:《饕餮崽崽今天也在囤好运》 宫里最近是不大对劲。
苏君尧这几年势头正猛,罢黜了好些倚老卖老的勋贵,提拔起不少寒门子弟,前朝看着是焕然一新,颇有气象。
可这后宫里头,空气却一天比一天沉,压得人心口发闷。
几个哥哥都走了。
就连苏思昀前些时日也突然被苏君尧身边的内侍带走了,说是去北边军中历练,具体去了哪儿,没人敢问,也没人敢议论。
这下也少了一个找不痛快的。
偌大的宫苑,一下子变得更空、更静了。
幸好还有杨少柏。
杨少柏年纪不大,但性子稳得出奇,话少。苏砚宁走后,他来得更勤些,有时带一本宫外淘换来的旧话本,有时就那么沉默地坐在殿外廊下,陪她一会儿。
有他在,这冷清的宫殿才显得不那么吓人。
就连杨少柏,这几日眉头也锁紧了。
桃桃瞧见,好几个扫地的小太监,帽檐底下露出的头皮光溜溜的,要不就是头发稀稀拉拉,像遭了瘟的禾苗。
连伺候她好些年的老嬷嬷,早上梳头时也掉了大把花白的头发,对着铜镜直叹气,眼神惶惶的。
“杨哥哥,大家这是怎么了?”
桃桃翘起二郎腿,忍不住问道。
杨少柏摇摇头:“太医署来看过,说是季节更替,虚火上扬,开了不少滋补调养的方子,不见效。”
他停了口,似乎不愿多谈这些晦气事,转了话头,“公主今日的字练了吗?”
桃桃却想起了母后的那些话,想起了那个贴肉藏着的锦囊,还有提起这锦囊的玄清道长。
她心里猛地一跳,攥紧了衣角:“少柏哥哥,要不……我们去请玄清道长进宫来看看?他或许……或许有办法。”
杨少柏猛地回头看她,眼神复杂。
宫里最忌讳这些僧道之术,厌弃怪力乱神。
他祖父杨丞相在朝中树大招风,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他行事更不能踏错半步。
但看着桃桃苍白的小脸,再看看宫里这令人头皮发麻的景象,他沉默了片刻,终于极轻地点了下头。
“我想法子递个话出去,但不能声张,千万不能。”
玄清道长来得悄无声息。
他还是那副清瘦样子,布袍旧鞋,眼神却清亮。
他没多寒暄,只在桃桃居住的宫苑附近慢慢踱步,脚步不快,手指时而无声掐算,在古老的树干旁边踱步。
桃桃和杨少柏跟在他身后,屏着呼吸。
道长的眉头越走皱得越紧。
他走到西偏殿后头一口早已废置不用的古井边,俯身抓了把井台边沿的湿土,在指间搓了搓,又放到鼻下嗅了嗅。
“不对。”他吐出两个字,声音低沉。
接着,他快步走到宫苑的东南角,那里前些日子为了修了一座赏景的亭子,挪动过几块沉重的太湖石。
道长盯着那新挪出的空地和新铺的石板,脸色沉得能滴出水。
“道长,到底……怎么了?”
桃桃忍不住,声音发颤。
玄清道长转过身,目光扫过她下意识紧紧攥着胸前衣襟的手。
那底下拿着那个锦囊。
他叹口气,声音里带着疲惫:“有人动了宫里的格局。”
看似无心,实则处处暗合困锁煞气的阵势。
小到器物摆放,大到土木挪移,都错了位。
“整个皇宫的气乱了,淤塞不通,反而冲克居住其中的人。”
他指了指那口废井:“阴秽沉积,如病疽。”
又指指东南角:“生门通气之处被硬石堵死,灵韵不进。”
他看向远处几个发际线明显后移的太监宫女。
“人长居于此,如同草木长在毒土里,岂能茂盛?掉头发只是刚开始,日子再久些,伤及根本元气,是要折寿送命的。”
桃桃吓得脸煞白,小手冰凉。
她下意识摸摸自己的头顶,还好自己的没有。
杨少柏的手指节绷紧:“道长,可知是何人布局?”
玄清道长摇摇头:“手法老道,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牵扯必深。眼下最要紧的,不是揪出谁,是赶紧导乱归正,疏通淤塞之气,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看向桃桃,眼神凝重,“小殿下,你随我出去一趟。”
道长带着桃桃,杨少柏紧随左右,警惕地留意着四周。
他们没有走远,就在那巍峨高耸的宫墙外围,一步一步慢慢地走。
玄清道长走得很慢,不时停下脚步,用随身带的一根桃木签,在泥地上划下刻痕。
他从袖中取出一张黄色的符纸,埋进墙根某块松动的砖石下。
他让桃桃亲手将几颗光滑的白色石子,按他指的位置,埋进墙根潮湿的泥土里。
“不是要破坏宫墙,是要疏导,”道长一边做,一边低声对桃桃解释。
桃桃认真地做着,小手沾满了冰冷的泥污。
她不太懂这些玄妙的道理,但她相信道长。
杨少柏始终保持着三步的距离,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动静。
他沉默地守着。
忙活了近一个时辰,道长才直起身,额上渗出汗珠,微微冒着热气。
他望着那堵隔绝了内外的朱红高墙,长长舒了口气:“暂且只能如此。乱象初成,尚未根深蒂固,希望能扭转几分。至少……能让里头的人,喘过这口气。”
桃桃哀叹,希望这些宫人的头发还能保住。
回宫的路,感觉比出来时更沉。
临分别时,玄清道长再次看向桃桃。
“公主殿下,牢牢记着皇后娘娘的话。锦囊务必收好,片刻不离。这宫里,有些风,看不见摸不着,却比刀片子更利。”
桃桃重重点头,小手又一次下意识地紧紧捂住胸口。
道长又看向杨少柏,语气里多了份沉重的嘱托:“杨少爷,多留心。人力虽微,有时也能护住一线生机。”
杨少柏抱拳,郑重应下:“道长放心,少柏明白。”
道长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宫道尽头。
桃桃站在原地,她摸了摸胸口,那锦囊贴着皮肤,传来一丝微弱的暖意。
她困了,嚷嚷着要睡觉。
“少柏哥……你扶我回去,我要睡觉……
杨少柏:“真没办法。”
他跑过去,抬手接过她的小身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