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庄的声音虽轻，却像一根细针，刺破了大厅里凝滞的空气。


    他死死盯着门口那个穿警服的身影，眼眶里的泪水再也兜不住，顺着脸颊滚落，过往的画面像失控的电影胶片，在他脑海里疯狂闪过……


    那年他刚入伍，站在新兵连的队伍里，是苗连走过来拍着他的肩膀说“这小子眼神亮，跟我走”。


    他当苗连助理时，每天跟着苗连整理训练资料，听苗连讲狼牙的故事，讲特种兵的使命。


    也是苗连在他犹豫要不要报名特种部队选拔时，一个劲地鼓励他，苗连总爱说‘小庄，你的骨头里有特种兵的血’。


    可谁能料到，就是这份“特种兵的血”，最后竟成了扎进他心脏的刀。


    他是成功成了特种兵，但也在特种兵的战场结束了小影的生命！


    想起小影，小庄的心脏不由得又收紧了一些，他记得小影倒在他怀里时，温热的血浸透了他的军装，她最后看着他的眼神，有疑惑，有不舍，唯独没有责怪。


    那一刻，他手里的枪比千斤还重，他宁愿自己从来没接过那把枪，宁愿从来没听过“特种兵”这三个字，宁愿还在苗连身边当一个普通的助理，至少那样，小影还活着。


    “苗连……”小庄又低低唤了一声，声音里满是哽咽，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


    苗连刚踏入大厅的脚步顿了顿，他还没完全看清厅内的布局，只看到何志军站在中间，周围围着一群人，便习惯性地扬着嗓子开口：“狼头，我刚才在门口就听见有人吵，还说什么狼牙不是你的？”


    “这狼牙除了你何志军，还能是谁的？”


    苗连一边说一边往里走，警服的衣角随着步伐轻轻摆动，脸上带着几分急切，“别在这儿跟这群人磨嘴皮子审判了，赶紧的，派兵！”


    他这话一出口，大厅里的空气瞬间更静了。


    叶老皱着的眉头又深了几分。


    高司令挑了挑眉，看向苗连的眼神里多了些探究。


    老范站在一旁，原本紧绷的脸此刻多了丝茫然，不由得皱起眉头，这老苗怎么突然冒出来了？还说这种话？想坑死狼头啊……


    苗连没察觉到众人的异样，依旧大步往前走，嘴里不停：“马云飞那小子出现在远山镇市区了！我跟了他好几天，今天好不容易摸清他的落脚点，再不抓就跑了！”


    说着，他突然瞥见站在角落的高司令，还有高司令身边几位肩上扛着将星的人，脸色猛地一变，脚步也停住了。


    “卧槽！”苗连一惊，声音瞬间低了八度，“高司令？您怎么也在？”


    苗连眼神飞快地扫过那几位将军，最后落在叶老身上，那枚上将军衔太过醒目，让他心脏猛地一跳。


    下一秒，他赶紧立正站好，右手“唰”地举到眉际，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声音也变得恭敬起来：“首……首长们好！”


    敬礼的动作牵扯到他肩膀上的旧伤，他下意识地皱了下眉，可很快又恢复了严肃。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打量起整个大厅，原本位置上坐着几位首长；何志军站在桌前，脸色阴沉；老高站在不远处，眼神复杂。


    而小庄他们几个年轻人，则站在大厅中间，像是被审问的对象，一个个垂着头，尤其是小庄，脸上还挂着泪痕。


    坏了……苗连心里咯噔一下，这哪是什么普通的开会？这分明是审判现场啊！


    脑子飞速转动，苗连才想起自己为什么会闯到这里，自从转业到缉毒部队后，他就一直盯着马云飞这条线。


    前几天终于查到马云飞在远山镇露面，他立刻给狼牙打电话请求支援，可打了好几个，要么没人接，要么说要请示领导。


    今天他实在等不及，直接开车冲到狼牙基地，警卫员说高层都在综合厅开会，他没多想就跑了过来，哪承想一进门就撞进了这么个“龙潭虎穴”，还当着几位首长的面说了些没头没脑的话。


    苗连正想着如何缓解尴尬的气氛，何志军一句怒话已经丢过来。


    “你小子，胡说什么！”何志军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压抑的怒火。


    他瞪着苗连，眉头拧成了疙瘩，“谁告诉你狼牙是我何志军的？这种话能随便说吗？没看见这里什么场合？”


    苗连的手还举在半空，听到这话，动作僵了一下，随即慢慢放下，脸上满是困惑：“狼头，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着急抓马云飞……”


    他看何志军脸色不好，又转头看向小庄，语气软了下来，“小庄，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首长都在？你们怎么站在那儿跟犯错似的？”


    小庄原本就绷着的情绪，被苗连这一问彻底击溃了。


    他再也忍不住，捂着胸口蹲下身，放声大哭起来，眼泪混着鼻涕往下流，嘴里含糊地喊着：“是他……是他……就是他！”


    哭声在安静的大厅里格外刺耳，每一声都带着无尽的委屈和痛苦。


    那一刻，他想起当初苗连因为眼睛受伤，没能完成成为顶尖特种兵的心愿，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苗连曾拍着他的肩膀说：“小庄，你替我去闯，替我去把没完成的任务都完成。”


    那时候他满心热血，觉得能替苗连实现心愿是天大的荣耀，可现在他才明白，那所谓的“荣耀”，不过是把他推向深渊的开始。


    要不是苗连，他就不会失去小影……


    何志军站在一旁，看着小庄崩溃的样子，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他想上前说些什么，可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小庄是委屈了，他知道小庄这些年受的苦，可他能怎么办？


    一边是军部的问责，一边是狼牙的荣誉，还有老范、苗连这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他夹在中间，连喘口气都觉得困难。


    何志军抬手揉了揉眉心，眼底的疲惫几乎要溢出来。刚才苗连闯进来时说的那句“狼牙是你的”，像根刺扎在他心上，他何尝不希望自己能护住狼牙，护住身边的人？


    可现实却是，他连小庄的眼泪都止不住，连老范的错都护不住。


    现场的一切，他也控制不了，该死的是，苗连还当这么多领导说那话，这是要往死里给老子上眼药啊……


    何志军看着苗连一脸茫然的样子，看着小庄蹲在地上痛哭的样子，看着叶老和高司令审视的眼神，只觉得一股无力感从脚底升起，瞬间蔓延到全身。


    苗连被小庄的反应吓了一跳，他赶紧上前，想把小庄扶起来，可手刚碰到小庄的胳膊，就被小庄猛地甩开。


    小庄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满是血丝，泪水还在不停地流，却倔强地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他看着苗连，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能怪苗连吗？不能！


    是他自己选择了走特种兵这条路，是他自己没能保护好小影。


    可心里的委屈、痛苦、悔恨，像一团乱麻，紧紧缠绕着他，让他喘不过气。


    “小庄，你别急，慢慢说，到底怎么了？”苗连的声音也软了下来，他能感受到小庄身上的痛苦，那种痛苦像是要把人吞噬，完全不像一起的小庄。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苗连追问，脑海里，都是小庄刚到他身边的样子，那是一个眼里有光的少年，可现在，小庄的眼睛里只剩下悲伤和绝望。


    小庄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堵了一块石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只能摇着头，眼泪又一次汹涌而出。


    他的一切故事，都从苗连开始，是苗连带他走进军营，是苗连让他知道什么是特种兵，是苗连让他有了追逐的目标。


    苗连曾说‘我的眼睛受伤了，不能考核特种兵，一直无法完成这个心愿，小庄，你可以去了’。


    听了苗连的话，他真去了，也曾以为，这是他实现梦想的开始，是他替苗连圆梦的机会。


    却未料到，这是他大劫的开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