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室重臣们被变相软禁在各自住处，不得随意走动，人人自危，生怕被牵连。


    沈澈亲自审讯那名被抓的刺客，手段用尽，但那刺客显然是经受过严酷训练的死士，意志极为顽强，除了偶尔发出几声痛苦的闷哼，竟是一个有用的字也未吐出。


    “嘴很硬。”沈澈向姜晚晚回禀时，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常规手段效果不大。不过，从他身上残留的些许气味和指甲缝里的微量泥土，可以判断他至少在猎场附近潜伏了三四日，对地形很熟悉。而且……他右手虎口和食指内侧有极厚的老茧，是长期使用某种特定制式弩箭造成的，与那批军器监淘汰的旧弩特征吻合。”


    “军器监……”姜晚晚指尖轻敲桌面，“去年淘汰的旧弩，流向都有记录吧？”


    “明面上的记录显示，大部分销毁，少部分拆解备用。但暗地里，有没有被某些人私自截留、倒卖，就难说了。”


    沈澈道，“已经派人去查军器监的存档和经手官吏。另外，发现刺客的那片灌木丛，也找到了他潜伏的痕迹和……几枚不属于他的脚印。”


    “哦？”姜晚晚抬眼。


    “脚印较浅，尺寸偏小，像是身材瘦小之人，或者……刻意伪装过。脚印附近，还发现了一小片被勾下来的、质地不错的杭绸碎片，颜色是靛蓝，并非侍卫或普通仆役常用。”


    线索似乎指向了某个有身份的人。


    “杭绸……靛蓝……”姜晚晚沉吟着。这范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宗室子弟、勋贵家眷、甚至随行的部分文官及其家仆，都有可能穿着这种料子的衣服。


    “继续查。重点排查所有随行人员中，身形瘦小，且拥有或能接触到军器监旧弩的人。那碎布的来源，也要细查。”姜晚晚下令，随即又补充道，“镇远侯府那边，什么反应？”


    “镇远侯惊怒交加，一再声称此事与他无关，并主动要求配合调查。他那个二儿子受了惊吓，一直卧病。”


    沈澈回道，“表面上看，镇远侯府更像是受害者。但也不排除苦肉计的可能。”


    姜晚晚点头，她知道镇远侯因为慧答应之事，心中必有怨气，但此人性格相对耿直，是否真有胆量和心机策划如此周密的事件，还待考证。


    这时，春桃进来，低声道：“太后，兰嫔娘娘求见。”


    卫明兰进来时，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镇定。


    她行礼后，直接道明来意：“太后，陛下，臣妾方才听闻秋狝场上之事，心中不安。臣妾想起一事，不知是否与此有关联。”


    “讲。”姜晚晚示意她说下去。


    “前几日，臣妾在行宫花园散步时，曾无意中听到两个小太监躲在假山后低声交谈。一人抱怨说‘那批旧家伙什儿处理起来真麻烦，还得偷偷摸摸’，另一人则说‘少废话，上头吩咐了，必须干净利落，不能留任何尾巴’。当时臣妾并未在意，只以为是宫内杂物处理。如今想来，‘旧家伙什儿’……是否可能指的就是军器监淘汰的旧弩？”


    姜晚晚与沈澈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可还记得那两个小太监的模样？或者，他们提到了哪个‘上头’？”赵琛急声问道。


    卫明兰努力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距离稍远，未能看清面容，声音也有些模糊。至于‘上头’……并未听清具体名号。只恍惚听到其中一个似乎称呼另一人为‘李管事’。”


    李管事？行宫内的管事太监姓李的可不止一个。


    但这无疑是一条重要的线索！将嫌疑的范围，进一步缩小到了能够指使行宫太监、并能接触到军器监淘汰物资的人身上。


    “沈澈！”姜晚晚立刻道，“立刻秘密排查行宫内所有李姓管事，以及近期行为异常、或有权限接触废旧物资的太监！重点查与军器监有过来往的！”


    “是！”


    沈澈领命而去，行动迅捷如风。


    卫明兰提供完线索，便安静地退到一旁。


    姜晚晚看着她，心中赞赏更甚。


    在如此紧张的时刻，她还能保持冷静，回忆起看似不相关的细节，这份心细和镇定，确实远超常人。


    “你做得很好。”姜晚晚温言道，“回去好好休息，不必过于忧心。”


    “谢太后。”卫明兰行礼告退。


    有了新的方向，调查进度加快。沈澈的人很快锁定了一个负责行宫库房杂物的李姓管事。


    此人平日里沉默寡言，但近几日确实行为有些反常，曾多次借口清点物资，独自进入存放废旧物品的库房。


    当暗卫找到他时，他正在自己的住处焚烧一些纸张。


    被当场拿下后，在他床下的暗格里，搜出了几锭来历不明的黄金，以及一小块靛蓝色的杭绸布料，与他身上穿着的低等太监服制截然不同。


    经比对，与灌木丛中发现的那块碎布材质、颜色完全一致！


    证据面前，李管事面如死灰，却依然咬紧牙关。


    沈澈没有再用刑，只是将那些未燃尽的纸片拼凑起来，上面隐约可见一些模糊的字迹和……一个模糊的印记。


    “这是……瑞王府的私印痕迹？”赵琛辨认着那残存的印痕，脸色难看。虽然印记不全，但轮廓依稀可辨。


    矛头似乎指向了刚刚被敲打过的瑞王！


    “瑞王？”姜晚晚眼神冰寒，“他刚吃了亏，安分没几天，就敢再次伸手？还用了如此蠢笨的方式，留下如此明显的痕迹？”


    “或许是栽赃嫁祸。”沈澈冷静分析，“瑞王虽滑头，但经上次之事，应知陛下与太后手段，未必敢如此明目张胆。这印记留得太刻意了些。而且，以瑞王之能，若要灭口或处理证据，这李管事恐怕早就‘意外’身亡了，岂会留到我们现在来抓？”


    姜晚晚颔首，沈澈的分析与她直觉一致。瑞王更像是被推出来的替罪羊。


    “继续审这个李管事，撬开他的嘴！重点问清楚，黄金来源，他与谁接头，那碎布又是从何而来！还有，查查最近还有哪些人，与瑞王府或者军器监的人有过不同寻常的接触！”


    姜晚晚下令，她隐隐觉得，这次事件的背后，似乎还隐藏着更深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