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春光明媚，姜晚晚在御花园的凉亭中设了小宴，只邀请了怀瑾公主、昭宁、昭若两位小公主以及九皇子赵珹，算是寻常的家常小聚。


    沈澈一如既往地守在亭外不远处，目光沉静地护卫着这一方天地的安宁。


    “母后，您瞧昭若，都快把糕点屑吃到鼻子上去了！”怀瑾笑着指着一旁正埋头苦吃的妹妹赵昭若。


    昭若抬起头，鼻尖上果然沾着一点碎屑，惹得众人发笑。


    昭宁则文静些，挨着姜晚晚，小声道：“母后，三哥、四哥今日又被太傅留堂了，说是功课未做完。”


    姜晚晚无奈地摇摇头：“这两个皮猴子，定是又偷懒了。”


    她看向怀瑾，“你如今在宫外，驸马待你可好？府中一切可还顺心？”


    怀瑾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幸福之情溢于言表：“劳母后挂心，明修他……待女儿极好。府中事务也简单，女儿应付得来。”


    她顿了顿，又道，“只是听闻前朝因漕运新策和之前……安国公之事，仍有些许议论，皇兄怕是颇为辛劳。”


    “皇帝长大了，总要独自面对这些。”姜晚晚语气平和，“有些风浪，需得他自己去经历，方能真正成长。只要根基稳固，些许杂音，无妨大碍。”


    她说着，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亭外沈澈挺拔的背影，心中安定。


    赵珹安静地坐在一旁，手里把玩着一个九连环，偶尔抬头看看姐姐们说笑，小脸上带着满足。


    他的气色比之前好了不少，沈澈私下传授的吐纳法门似乎起了作用。


    家宴气氛温馨，其乐融融。然而，这份宁静很快便被打破。


    一名小太监匆匆而来，在沈澈耳边低语几句。


    沈澈眉头微蹙，快步走入亭中，躬身禀报：“太后，陛下请您即刻前往御书房，有要事相商。”


    姜晚晚见他神色凝重，心知定非小事，便对孩子们温言道：“你们且再玩会儿，哀家去去便回。”


    来到御书房，只见赵琛面色沉郁，手中拿着一份密奏。柳言知也在场，脸色同样不好看。


    “母后。”赵琛将密奏递给姜晚晚，“江南八百里加急。漕运新船试点……出了纰漏。”


    姜晚晚接过快速浏览，越看脸色越是冰寒。


    密奏上说，负责建造新船的江南造船厂，竟有官员与当地豪绅勾结，以次充好，中饱私囊，导致首批试运行的新船中，有两艘在漕运途中出现船板开裂，虽未沉没，却已延误漕粮运输，并引得漕工怨声载道。


    更麻烦的是，此事已被一些对“船引”之策不满的官员得知，正准备借题发挥，弹劾卫明修“所荐非人，新政扰民”，甚至隐隐将矛头指向了背后支持此事的皇帝和提出策论的兰嫔。


    “江南……”姜晚晚放下密奏，声音冷冽，“真是块难啃的骨头。哀家早该想到，动了漕运这块肥肉，那些人不会坐以待毙。”她看向柳言知，“柳侍郎，你之前负责督造，可知晓此事？”


    柳言知连忙躬身，语气带着自责与愤慨：“回太后，臣之前巡视时，并未发现如此严重的问题。定是臣监察不力，请太后、陛下治罪！臣愿即刻前往江南，彻查此事，严惩不贷！”


    赵琛看向姜晚晚：“母后，此事关系重大，不仅关乎漕运新政，更关乎朝廷颜面与卫侍郎的清白。儿臣以为，必须派一得力重臣前往，快刀斩乱麻。”


    姜晚晚沉吟片刻，目光在赵琛和柳言知身上转了转。


    柳言知能力足够，对朝廷也忠诚，但他对江南官场是否熟悉？更重要的是，他心中那份不该有的情愫，是否会影响到判断？


    “柳侍郎忠心可嘉。”姜晚晚缓缓开口，“但你对江南官场盘根错节的关系，了解多少？此去，不仅是查案，更是要与那些地头蛇周旋。”


    柳言知抬起头，目光坚定：“臣虽不才，愿为陛下、太后分忧！定当秉公处理，绝不姑息！”


    【宿主大大，柳侍郎这是想戴罪立功啊！不过让他去也好，他业务能力没得说，就是怕他感情用事……要不要让沈统领派几个得力人手跟着？】


    姜晚晚心中已有决断：“皇帝，就让柳侍郎去吧。另，着刑部、都察院各派一名精干官员协同。再让沈澈挑一队暗卫随行，护卫安全，也便于暗中查访。”


    她看向柳言知，语气带着告诫与期望，“柳爱卿，哀家与皇帝信你之能，望你莫要辜负圣恩。江南之事，无论涉及何人，一查到底！但要记住，证据确凿，依法办事，勿要授人以柄。”


    柳言知深深一拜：“臣，定不辱命！”


    柳言知领命离去后，赵琛有些担忧道：“母后，此事恐怕难以善了。江南世家势力庞大，牵一发而动全身。若处理不当，恐引发动荡。”


    姜晚晚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明媚的春光，眼神却锐利如刀：


    “动荡？哀家就是要借此事，敲打敲打那些自以为天高皇帝远的蛀虫！漕运新政是国策，不容阻挠。卫明修是哀家和你看重的人，不容构陷。”


    她转过身，看着年轻的儿子，“皇帝，这也是对你的考验。既要展现雷霆手段，肃清积弊；也要懂得权衡利弊，防止事态扩大，引起江南士林离心。这其中的分寸，你要把握好。”


    赵琛神情一凛，郑重道：“儿臣明白。定会与母后、与诸位大臣妥善处置。”


    离开御书房，姜晚晚走在宫道上，沈澈无声地跟在她身侧。


    “江南……还真是多事之地。”姜晚晚轻叹一声，“刚按下安国公，那边又起波澜。这太后的位置，果然没那么好坐。”


    沈澈低声道：“树欲静而风不止。但只要根在，风再大也无妨。江南之事，柳言知能力足够，我们的人也会暗中协助，必能查个水落石出。”


    姜晚晚停下脚步，看向他，忽然问道：“若是你去，会如何做？”


    沈澈目光平静：“臣非文官，不擅查案周旋。但若臣去，会先拿下几个为首的，杀一儆百，再慢慢梳理。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


    姜晚晚闻言，轻轻笑了：“这倒像是你的风格。简单，直接，有效。可惜，朝堂之事，往往不能如此干脆。”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幸好，有你在身边。至少这宫里，是安稳的。”


    沈澈看着她，冷硬的眉眼柔和下来：“臣在一日，便护您一日安稳。”